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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大人雖說氣陶仵作, 卻也不會針對孩子,快速兩三口把嘴裏的饅頭吃完,灌了杯茶水才站起身,慢悠悠擦着手。

其間, 陶仵作帶着焦昀一大一小一高一低乖乖揣着手站着,侯大人本來不覺得, 這麽一瞧, 覺得這動作還真夠一致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個縣令怎麽欺負手下父子兩。

侯大人低咳一聲,稍微正了正官服, 坐上首位:“你就是焦昀?”

焦昀作揖, 學得有模有樣, 抿着唇表情嚴肅,這般瞧着很是穩重, 聲音雖然清脆還帶着稚音, 介紹卻很官方。

侯大人沒在意, 覺得必然是陶許棠這小子教過。

侯大人聽完,既然給了這個機會, 也見了, 流程也要走,但他對焦昀這小孩期待不高,壓根不抱希望。

他給陶仵作面子,卻不會徇私,該考的, 一樣不會少。“既然你都到了這裏,年紀也輕,可仵作這行當苦也累,卻還需術業有專攻,你想跟着陶仵作在縣衙辦事,你這年紀不符。如今,本官既給了這個機會,那就看你造化,若是本官之後考你的三項你皆能答出,那本官就破這個例,否則,你若真有心,那就再等五年,再來吧。”

焦昀垂着眼,再次拱手,應諾。

侯大人等下還要去處理公務,快刀斬亂麻,直接開始第一項:“既然你要學的是驗屍行當,那首先第一項就是不能對屍體産生恐懼,若是帶着你,你見到屍體就渾身發抖或者作出失态之舉,也會讓百姓覺得縣衙無能,影響縣衙在百姓心裏的形象。所以,來人,把昨日剛找到的那具屍體擡來。”

侯大人這一聲,從後堂幾乎是立刻跑出兩個衙役,眉開眼笑應了聲,就去外頭後院的停屍房擡屍體。

經過陶仵作身邊時,擠眉弄眼,握拳讓他加油,只是那表情,顯然是看戲成分居多。

陶仵作嘴角抽了抽,在衙役經過時,腳往後一撩,那衙役迅速躲了,很快消失。

陶仵作在侯大人看過來時,再次恢複淡定,站在那裏,看得侯大人腦仁疼。

陶仵作也頭疼,他沒想到侯大人這麽狠,一來就上個大的,之所以昨日沒敢直接就帶去縣衙,一則,是想給侯大人緩沖的機會;二則,就是昨日擡來的那具屍體,着實不太……

他就是怕萬一侯大人直接上大招,到時還真的能把昀哥兒給吓哭。

可沒想到,還是沒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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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仵作想提醒焦昀一聲,結果,剛蹭過去半步,就聽侯大人“嗯”的一聲,他默默偏頭看一邊,幽怨瞅着一隅,他這好不容易應承幫忙收個徒弟,侯大人好歹給點面子啊,一來就把人孩子吓哭,這焦夫人還站外頭呢,雖然聽不大清楚,可公堂面朝大門,還是能看到的。

他昨個兒拍胸口保證絕對能行,今個兒一上來就把人崽吓哭,這……他都沒臉去見焦夫人了。

焦昀還算淡定,他不動聲色把兩人小動作收入眼底,大概猜到等下侯大人要讓他見的屍體,怕不是一個慘不忍睹能形容的。

兩個衙役很快擡來,還“貼心”蓋了白布,只是剛靠近,只覺一股屍體腐敗的臭味彌漫開,幾谷欠讓人作嘔。

兩個衙役平時辦差見多,倒是免疫,可即使如此,這一路擡過來也有點反胃,趕緊放下就退後。

只是繞到門口腳下一轉,又迅速扒在門後,從縫隙裏往公堂上瞧。

侯大人從屍體出現就一直在觀察,發現這孩子像是沒聞到這臭味般,詫異挑眉,倒是難得,若是別的孩子怕是早就皺眉露出異樣,只是這一點,倒是讓侯大人另眼相看。

只可惜,年紀太小,還是不行啊。侯大人坐在那裏,淡定開口:“知曉這是何人?”

焦昀垂眼恭敬回答:“原告。”

侯大人漫不經心的動作一頓,瞥過去,眼底微深:這孩子有悟性啊,不說屍體說原告,可不就是原告,一個屍體,能擡到縣衙,那必然不是尋常死亡而是遇害,既是他殺那就是苦主,即使不能開口,卻确然是原告無誤。

侯大人正色一分,“那本官這第一項要考你的,就是掀開白布,分辨出原告是男是女。”

陶仵作嘴角更是抽抽,給侯大人使眼色:大人你別過了啊,他甚至沒學過,怎麽分辨男女?更何況,就這屍體這慘樣,怕是直接就、就……

侯大人摸着胡須,淡定自若:要是這般就退縮吓暈不剛剛好?

陶仵作頭疼,萬事都有個過程,一上來就這麽刺激,簡直,大人啊,這還是顆幼苗,需要精心呵護啊。

侯大人吹了吹胡子:那不巧,本官最喜歡辣手摧幼苗。

陶仵作:……算你狠。

陶仵作已然是生無可戀,把頭偏過去沒敢去看,雖說他覺得焦昀是個能培養的,可前提是他的确是個孩子,就算膽子大,可就是尋常男子乍然掀開見到那種慘樣也會吓到,更何況孩子。

他已經做好等下被焦夫人用失望眼神瞅着的情景,蔫頭耷腦,唉聲嘆氣。

結果,等了半天,并未等到,他偷偷瞥過去,發現昀哥兒背對着他,只掀開屍體腳底板的位置瞧着。

陶仵作:???

不只是陶仵作,侯大人也皺眉瞧着:這孩子作甚?

焦昀雖然也想淡定掀開,但是他到底是個孩子,真的見到腐敗到一半是腐肉一半是白骨的屍體淡定自若甚至還手癢想帶手套上去研究一番,再開個膛怕是害怕的就是侯大人了,所以,能過關還要不那麽明顯的話,那就只能從侯大人的這個問題出手搞點小聰明。

侯大人說了,掀開白布,但并沒有說全部掀開,說分辨出男女,也沒說非要檢查屍體才可,看出男女有很多種辦法,其中一種很普遍的,自然是……

焦昀在侯大人和陶仵作不解時,已經把白布的一隅重新蓋上,朝屍體鞠了一躬,再面朝侯大人作揖:“大人,原告是位男子。”

侯大人:“???”

陶仵作:!!!

陶仵作一臉懵看着焦昀,沒忍住問出口:“你、你怎麽知道的?”他都沒看吧?只是看看腳就……

等等,對了,他們為了詳細更确定,查驗男女若是完整的屍體只需要從外觀即可,若是白骨或者別的無法辨別,可查看恥骨,男女恥骨不同,也看即知。

卻也有簡單粗暴的,直接看腳骨,可這樣不是确切的,一旦女子的腳骨也生得寬大長度形同男子也會造成,所以他們尋常為了準确,并不會用這個方法。

可焦昀是孩子,侯大人的問題,只是辨出男女,尋常情況,這樣也沒問題。

陶仵作頓時眼睛發光,至少……昀哥兒的确對了,這的确是男子。

侯大人不得不承認這孩子有點小聰明,天分也高,竟是能想到這個辦法,可是,問還是要問一遍的……“你是如何分辨出的?”

焦昀道:“原告腳骨的長度,加上他身高七尺五寸,男子應當是确認無誤。”

一米七多近一米八,加上這腳的長度,還真不可能會是女子。

在現代還有可能,古代女子身量嬌.小居多,即使有拔尖的也七尺最多,除非那種特殊的,不過,哪可能這般湊巧,所以他這個答案,絕對能讓侯大人啞口無言。

侯大人沒想到這孩子比他想的還要聰慧,怪不得他一開始繞着屍體走了一圈,他還以為他害怕不敢掀開,沒想到是從自己的腳步來丈量屍體的身高。

侯大人沉默良久:“第一項你過了。”

焦昀露出兩排小白牙,拱手作揖:“謝大人。”

侯大人有些心虛,卻這會兒也有點正視,他發現自己犯了個錯,不該以貌取人,他竟然因為一個孩子的年紀,忽略他可能擁有的天分。

如果剛剛那一項不是陶仵作提前猜到他會考的點提前告知的話,那這孩子,的确是他當官這麽多年遇到的最有天分的一個。

陶仵作從驚訝到驚喜等擡頭對上侯大人這一眼,趕緊眼神表示清白:大人,我可沒多嘴,我怎麽也沒想到你會這麽心狠,一上來就是白骨腐肉。

侯大人幽幽看他一眼,卻不理他,正色不少,探過身,“既然第一項你過了,那本官來考你第二項。”

外頭的兩個衙役也是震驚不已,這個叫昀哥兒的竟然在大人手底下過了一關?天啊,現在孩子都這麽厲害嗎?

不對,等等,他們是不是應該心疼一下他們的賭?他用了一錢銀子賭陶仵作三項全輸啊。

同樣的,身後不知何時也有沉重的呼吸聲,兩個衙役回頭,發現身後不知何時也趴着一堆探頭往裏瞧的衙役,都是幽怨臉。

兩個衙役預感不好:你們也賭了全輸?

一衆人慢慢颌首。

可誰知……他們竟然集體翻船了。

公堂裏的焦昀卻是淡定得多:“大人請說。”

侯大人對于焦昀這般恭敬有禮并未多想,畢竟這孩子的祖父是焦老先生,“雖然第一項你用了小聰明避開,可這具屍體只是尋常的一個,本官要求的第二項很簡單,全部掀開白布,找到本官藏在他身上不屬于他原有的三樣東西。全部找出算你這一關過了,否則……”

雖說可惜這孩子天分高,不過到底年紀輕,等幾年也許也不遲。

焦昀挑眉,卻沒說別的,拱手應諾。

他重新轉過身,面朝白布,對別的孩子來說見到屍體是如何考慮不會尖叫,可對他而言,卻是等下見到後,怎麽才能演出恰到好處的既怕又懼還能過關,畢竟,一點都不怕的話,那太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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