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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焦昀把木箱子打開露出裏面的人, 焦昀先心疼上了,如今是暑日,他已經盡快上了馬車,可擡過來這一路上耽擱的路程還是讓聶柏昶一張臉上都是汗, 加上發熱,整張臉也紅得吓人。

焦昀皺着眉, 後悔這麽冒然答應帶他回去了。

聶柏昶無聲無息從木箱子裏坐起身, 瞧出他的心思,伸.出手緊緊攥住焦昀拿衣袖給他擦拭額頭的手腕,攥得緊緊的, 意思很明顯, 他不會再讓他走出自己的視線的。

焦昀幹脆擡起另外一只手臂給他擦拭, 壓低聲音,“都出來了也送不回去了, 你怕什麽?”

聶柏昶依然沒松開。

就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只有緊緊抓着, 他才覺得這不是一場夢,否則, 一旦夢醒, 也許,這依然只是空夢一場。如果真的是這樣,失而複得再失去,他怕自己會瘋。

焦昀張張嘴,到底沒說別的, 他有很多話想問,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他是怎麽成為五皇子的,可這些卻在知道聶小柏還活着的那一刻已經不那麽重要。

更何況,如今聶柏昶無法開口,也不是問的時候,他很想知道答案,可這些,他卻想親耳聽聶柏昶告訴他,而不是別人。

好在他的府邸離五皇子府并不是很遠,焦昀在到了府門口後以身體不适為由讓馬車直接趕進了主院,等停下後,他把木箱子重新關上,親自和那個大夫把木箱子給擡了下來,之後揮退旁人。

他府上本來就沒幾個人,空蕩蕩的,為了治病方便,他讓跟來的于大夫自己去找間廂房住。

他買來這院子時是剛全部打掃過的,每個廂房都幹幹淨淨的,如今是暑日,裏面也一應俱全,這位于大夫就自力更生吧。

于大夫來之前顯然被田仁奇交代過,并未多問,很快拿了藥去前院煎藥,用的自然是給焦昀開的方子。

府裏人本來就少,也擔心會把藥煎毀也不敢動手,反倒是沒人懷疑什麽。

焦昀等帶着一直拽着他衣袖不放的聶柏昶回到房間,讓他躺在床榻上,聶柏昶卻搖搖頭,只是視線一直落在他身上,目不轉睛的。這樣的聶柏昶讓焦昀想起當年醜姑剛死的時候,聶小柏也是如此,不吃不喝,就只認準了他,一直跟着他,直到後來再清醒過來……

焦昀鼻子有些酸,卻沒讓聶柏昶看出來,“你先躺着,我不走。這裏是我家,也是你家,我要走還能走哪兒去?你看看你,我才多久沒見你你就把自己搞成這樣,瘦得這麽厲害,我那會兒好不容易把你養結實……”

當年也是這樣,柏哥兒瘦得厲害,他偷偷把空間裏的食物拿出來給他換,本來後來十來年再也沒讓聶小柏餓到過,可一個沒注意,他又把自己弄得這麽慘。

聶柏昶有無數的話想說想問,可他張開口卻根本發不出聲響,那時候剛救醒時他知道自己說不出話時根本沒覺得有什麽,他想說話的那個人沒了,他能說話與否已經沒那麽重要了。

可如今他回來了,可他依然說不出來,甚至想告訴他,他這些年很想他,可午夜夢回,他卻極少入他的夢,他一直在想,是不是他在怪他,怪他當初瞞着他。

這些年,他無數次在想,在假設,如果當年他告訴了他那些,是不是他就不會因為護着他幫他引開那些人而死。

越是想,他越是像陷入困境,他走不出來,卻是他自己甘願沉溺于泥潭中。

若非他要報仇,也許……

可這一刻,他卻無比慶幸自己沒死。

聶柏昶望着焦昀的一雙眼越來越亮,卻看得焦昀心頭難過,對他而言不過是睡一覺,可對對方而言卻是好幾年。

焦昀幹脆陪着聶柏昶一起躺在那裏,對方沒辦法說話,那他來說。

他一個人說兩人份的,就算聶柏昶以後說不了,他來替他說。

焦昀偏頭瞧着聶柏昶,心驀地就平靜下來,不僅是聶柏昶有失而複得的感覺,他何嘗不是?“……我不是故意這麽久沒來找你,我那時候死了之後魂魄就重新回到空間,就一直在沉睡,一直睡了三年。後來,我就發現我原本的身體,一開始我壓根碰觸不到,可那時候去能碰到。

我想破腦袋也沒想出來這是為何,不過後來我想,大概是我救了人,積了陰德,所以才導致這一切,又給了我一條命。

可等我出來的時候,就聽說驿站的人都死了,除此之外還有三具屍體。一具身上都是箭傷,我想着那個就是我,他們說另外一具是你,我以為你和田仁奇也沒躲過也沒了,我回去見了娘和老陶,娘給咱們添了個弟弟。

他長得很像之前的那具身體,我沒敢去認,怕……”說到這,焦昀下意識沒繼續說下去,他怕讓聶柏昶知道自己是抱了赴死的決心才沒敢相認。焦昀深吸一口氣,跳過這段,“後來我就去了邊關。因為啊,我提前知道寧家為了讓老岩王交出兵權燒了糧草,所以我去了。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何會提前知道?”

聶柏昶一直靜靜聽着,偏着頭也不怕脖子不舒服,就那麽一直直勾勾盯着他,聞言,乖乖颌首。

焦昀卻是道:“等你何時能開口說話了,我就告訴你。”既然空間都告知了聶柏昶,他也沒打算瞞着那本書,不過,萬一這樣能激發聶柏昶說話,再好不過。

若是真的開不了口也無妨。

只是如今聶柏昶還病着,還是一次不說這麽多。

聶柏昶輕輕扯了下他的衣袖。

焦昀故意虎着臉:“既然說不了話那你得聽話,等下用了膳把藥喝了,再好好睡一覺,醒來我看你表現。”

對聶柏昶而言,對方說的話無論說的什麽他都想聽,大概是這些年夢寐以求的就是對方理一理他。

每次他面對那具冷冰冰的身體,閉着眼,沒有呼吸,沒有聲音。

如今他終于聽到了,對比那些而言,對方說的每一句話才更重要。

聶柏昶卻還是乖乖點了頭。

于大夫剛好端了藥過來,順便把膳食也送來了。

有焦昀在身邊,聶柏昶讓幹什麽就幹什麽,喝藥也是一口悶,喝完就看着焦昀,等着對方誇贊他,順便會摸一摸他。

這是焦昀當時順手心疼對方,卻不知怎麽就成了對方讨乖的方式。

焦昀也樂得摸.摸臉摸.摸脖子,被過來收空碗的于大夫不小心瞧見,差點不小心把碗給摔了:完了,看來常三公子猜得不錯,爺真的被下了降頭。

可想到來之前被警告的話,他低着頭默默走了出去。

只是出了門谷欠哭無淚,他是大夫啊大夫啊,為什麽如今卻在幹着小厮的活計?

焦昀本來想等聶柏昶睡着,誰知剛重新躺下苗崇俊來了。

苗崇俊是知道他今個兒帶着人參去五皇子府探病,可結果左等右等都沒等到人回來,一打聽才知道焦昀病了,還把五皇子府的大夫給帶回府了,這肯定是病得嚴重啊?苗崇俊坐不住了,趕緊過來。

焦昀頭疼,把苗崇俊給忘了!

雖然他和苗崇俊合夥做生意,在生意方便他很相信苗崇俊,可聶柏昶這件事他卻不想讓苗崇俊知道。

多一個人知道聶柏昶就多一份危險,所以,等得知苗崇俊過來的時候,焦昀站起身要去外頭見苗崇俊。

聶柏昶也随即起來跟上,亦步亦趨。

焦昀回頭,“你不能見他,他知道我在拉攏五皇子,在他眼裏我不認識五皇子。雖然他是我的生意夥伴,但這件事……還是不能讓他知道。你聽話,你在這裏不要露面,我去院子外見見他送走就回來?”為了彌補,焦昀伸.出手摸.摸他的臉,指腹滑過他還沒退熱的面容,總覺得聶小柏這麽依賴他,他卻還把人給留下來有種罪惡感。

可原則問題卻又沒得商量。

聶柏昶并不知這位苗公子是誰,尤其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對方任何了很多人,生意夥伴這個詞,讓他胸口沉沉的,他覺得喘不過氣,可聽着後半句,聶柏昶卻突然又松開了手,他的安危比這個苗公子重要。

焦昀一直注意着聶柏昶的情緒,松口氣,“我很快就回來,等我。”

為了怕聶柏昶看不到他會來找,他幹脆在主院的石椅上見的苗崇俊,從主廂房能看到他,又因為隔了一段距離,苗崇俊絕對發現不了聶小柏的存在。

苗崇俊來時急得不行,看到焦昀就上上下下看了一圈,看到他還能走路應該問題不大,忍不住道:“你去探病,怎麽把自己給弄病了?”

焦昀:“咳,其實沒病,就是剛好遇到二皇子,不太方便商量與五皇子合作的事,二皇子又不放人,我就幹脆裝病回來了。”

苗崇俊松口氣,“五皇子這送來一位大夫什麽意思?這是打算跟你合作還是別的?”

焦昀搖頭,“看樣子應該是個不重要的游方郎中,醫術不行,派過來也不知道是何意,不過之前五皇子在店裏買了個玉腰帶,應該是有意,先留幾日瞧瞧,萬一是打算通過這假郎中傳遞消息呢?”

苗崇俊看焦昀面色紅潤的确不像是有病,擡起手拍拍他的肩膀,“你沒事我就放心了,那你這是打算裝病?”

焦昀打算拉攏五皇子是因為提前知道這位是未來的白帝,打算合作弄垮寧家,可既然五皇子是聶小柏,那就沒必要再拉攏。加上聶柏昶這情況也離不開他,他又不能光明正大把聶柏昶給帶去店裏,只能先休養幾日,“先裝病幾天,店裏就靠你了。”

“這倒是無妨,只是岩王那裏若是知道了怕是會找人來問,到時候……”苗崇俊怕他露餡。

焦昀道:“義父那邊我有辦法應付。”

苗崇俊又說了一番話,這才一手搭着焦昀的肩膀,另一只手摸了摸下巴,“一直以來都是你在店裏坐鎮,冷不丁只剩我一個,還挺不習慣,哈哈哈……”苗崇俊平時和焦昀開玩笑習慣了,只是這次笑道一半,莫名覺得身上冷飕飕的,他四處看了看,這大熱天的,怎麽這麽涼?着涼了?

而主廂房裏,隔着窗棂開着的一條縫,聶柏昶眯着眼靜靜看着那條搭在焦昀肩膀上的手,往外幽幽釋放着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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