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買買買

陽春三月,惠風和暢。街上的行人來往如織,接都脫下了厚厚的冬襖,換上了輕薄的春裝。因着蕭遠的傷勢過重,輕易挪動不得,裴青只好随着一起在衢州住下了。

自打前些日子受盡了他們的嘲笑,裴青決定知恥而後勇。這段時間更是忙的腳不着地的日日的出沒在衢州城裏的綢緞莊,脂粉店裏。

盛天賜才将端着藥出來,就瞧見裴青又往外頭去,連忙喊住她,将藥碗塞到她手裏。之前是氣不過裴青伺候蕭遠,也是為了防止二人走的過于親密,才自告奮勇的說要由他來伺候。

只是伺候的人活他何曾做過,做了這麽些日子到底是厭煩了。再者又瞧見裴青這些日子似是總躲着蕭遠,不覺就放松了警惕。

“青兒,人我可交給你了啊。那個寨子裏送信來了,說有急事要我回去一趟。”說完不待裴青回答就疾步離開了。

寨子裏能有什麽事?做事一點恒心都沒,怎麽能成大事。裴青恨恨的想着。在門外磨蹭了半天愣是沒好意思進去。

蕭遠倚在床上瞅了一會兒,見她還沒進來的意思,知道她還在為前些日子的事兒別扭,忙對着外頭喊道:“你進來吧!這回我一準不笑了!”

裴青咬牙想着,眼下就讓由着他笑罷了,等到她學有所成的時候,定要讓他們這些瞧不起她的人大吃一驚才是。

“這些日子在忙些什麽?總見不到你呢!”蕭遠乖乖的喝藥,看着裴青的目光裏多了幾分探究的意味。

裴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慌了,仿佛秘密被他看破了似的,忙不疊的掩飾着道:“沒,沒忙什麽啊!”

蕭遠輕笑,果真是不會扯謊的人,若是這樣都叫沒什麽的話,是當他是個又聾又瞎的嗎?

裴青逃出來的時候,才發覺後背都出了細細的汗,正拿着手扇着風給滾燙的臉降溫,就遇到了程九笑眯眯的湊了過來。

沒等他開口說話,裴青将手裏的空碗往他懷裏一塞,便直接走了。

程九看着手裏的空碗,暗道雖是個母夜叉,到底也還是女人,果真是個小氣記仇的。只是他哪裏曉得裴青只是怕極了他的碎碎念罷了。

今兒是趕集日,街上的人格外的多些。裴青出了德濟堂便混入了人流裏,只瞧見街上的年輕姑娘們皆是穿紅着綠,手裏持着團扇,行走間弱柳扶風,偶爾姐妹間說到開心處,也拿着扇子遮了大半的臉,笑的極為的含蓄。

偏偏這樣式的得到的注目還最多。剛剛人群裏一位姑娘只俯身撿了個帕子,露出一小截白嫩的藕臂罷了,居然有男子看癡了,竟撞了路旁的槐樹上了。

惹得衆人一陣哄笑,那姑娘卻嬌羞着捂着臉,扭着纖細的腰肢跑了。

裴青想到自己若是有一天也學成這般模樣了,直吓的打了個冷顫。這世上無論男女,活的光明磊落,俯仰間無愧于心便可。

糾結于這些細枝末節作甚?

難不成如她這般的女子便無人喜歡嗎?思及此裴青又有些失落,貌似還真沒有呢!她打小在寨子裏長大,人人都道她跟盛天賜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但是她覺得那不是男女之情。

忽的腦海裏就浮現出蕭遠清亮的眸子,微微彎起的嘴角,和他那張棱角分明的俊臉。

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前幾日的脂粉店了,老板娘是個逢人帶着三分笑的中年女子,一見到裴青,忙挽着她的胳膊道:“裴姑娘,店裏才新到了些胭脂水粉,都是京中最流行的款。”

裴青對這些也不了解,只任由老板娘将她按在妝臺前,銅鏡裏的自己膚色不似那些閨閣小姐那麽白皙紅潤,但眼睛裏卻有一股子神采飛揚的勁。

“細看起來陪姑娘可真是個難得的美人胚子呢。你看看這眼睛,格外的有神呢。”老板娘說的繪聲繪色,手上功夫卻不停。

裴青瞧見她打開了個寶石藍的精致盒子,用指甲挑了些紅色的細粉置于掌心內,又用指腹沾了些水,輕輕的将掌心裏的細粉化開抹勻,然後輕輕地抹在她的兩頰處。

“你可別小瞧這一小罐子胭脂,可都是用玫瑰花汁制成的呢。”老板娘笑着道:“你瞧瞧這小臉蛋,白裏透紅,看着都讓人想一親芳澤呢。”

經過一番折騰,裴青的面前擺了許許多多的盒子、罐子。再瞧銅鏡裏的人兒,果然比之以往多了幾分靈巧妩媚之感。

裴青很是滿意,大手一揮道:“這些東西我都要了,給我包起來!”

老板娘激動的嘴巴都合不上了,忙打發一旁的或夥計開始收拾,自己則将算盤撥的噼啪響,嘴裏念道:“上等珍珠粉三盒,銅黛六支,京中上等胭脂兩盒......”

待到算盤珠子聲一停,夥計也麻利的将東西收拾好了。老板娘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将算盤掉了個方向道:“裴姑娘,你瞧瞧,一共是一百零三兩整。”

裴青看了看算盤珠子,暗道饒是這些瓶瓶罐罐的數量多,但是量少啊。統共就盛了那麽點,怎麽會這麽貴?

但是大話已然喊出去了,也不好說不要了。且老板娘在一旁笑的那麽“懇切”,裴青覺着要是此刻她說不買了,老板娘定是要将她給吃了的。

老板娘忙對着夥計使了個眼色,又道:“難得裴姑娘瞧得起姐姐,在姐姐這兒買了這些東西。姐姐也不是那不識趣的人。這零頭就抹了,只給一百兩就好。也算咱們姐兩交個心。”

又接過夥計遞過來的東西,道:“端午快到了,這是姐姐自家釀的兩壇子雄黃酒,還有些糕點,另外還有些脂粉,都一并送給妹妹了。望妹妹以後常來啊!”

“我還要去逛逛,麻煩讓人把東西送到普濟堂就是。”裴青雲裏霧裏的便出了脂粉店。

跟着又去了綢緞裝取前幾日新做的衣裳,路過一旁賣扇子的攤子時,見是個年邁的老婆婆,只安慰自己此乃助人為樂的義舉,又将每個類型的扇子挑了一把。

正思量着晚些時候,待她裝扮好了,定要讓蕭遠驚訝的合不上嘴才是,誰知前面圍了一大群的人,街面原本就窄,愣是将路給堵住了。

只聽裏頭傳來叫罵聲和哭聲。

“娘,求求你不要賣了我。我一定聽話,乖乖的在家繡花,必能攢夠哥哥娶媳婦兒的錢的。娘,你若是将我賣去那樣的地方,豈不是存心要逼死女兒嗎?”女孩的乞求聲讓人聞之不忍。

裴青氣的直咬牙,光天化日之下居然還有人當街賣女兒的,正準備發作又聽人群裏有婆子在嚼舌根。

“王婆子也是作孽哦,養了那麽個不孝子,整日裏賭錢喝酒的,欠了不少的債。眼下日子過不下去了,居然要吧親生女兒賣到那勾欄之地去。真是作孽哦......”

王婆子擡手就是一巴掌,又啐了一口道:“好不容易與你哥哥說了門親事,眼下咱們拿不出銀錢來,若不是不賣了你,難道要我眼睜睜看着咱們家斷後嗎?”

被打的女孩約莫十三、四歲的模樣,穿着斷了半截的舊補丁衣裳,半張臉腫的老高,伏在地上哭的險些斷了氣似的。

“左右也是個死,就算是死我也不去那吃人不吐骨頭的肮髒地兒。”女孩兒說着就從袖子裏掏出一把剪刀架在脖子上。

王婆子見狀,忙跪下對着女孩兒磕頭,老淚縱橫的道:“我的心肝寶貝疙瘩肉啊,你這是要逼死你老子娘啊。索性咱們今兒都不活了,一齊死了也算清靜了。”

說着就作勢要奪女孩兒手裏的剪刀,女孩兒被她這一哭,一時心軟,再回過神來手裏的剪刀已經被奪了去。

王婆子将剪刀收起,又啐了一口道:“錢我已經收了,今兒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反正以後我王家是沒你這個女兒了。”

王婆子拽着女孩兒就要往外拖,誰知手腕卻被人鉗住,只疼的直叫喚。

裴青最是瞧不慣這樣拿女兒不當人的人,都是一肚子出來,哪裏男孩兒就比女孩兒矜貴了?越想越氣,一腳踢在王婆子的腳彎處。

王婆子哎呀一聲半跪了下去,卻不求饒,罵道:“我管教我自家女兒,有你什麽事?管天管地還能管人拉屎放屁不成?”

裴青也懶得跟她啰嗦,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扔在地上道:“這些錢夠贖她的嗎?”

王婆子見到銀子,雙眼都冒着光,哪裏還顧得上身後的女兒,一把将銀子撈進懷裏,笑着點頭道:“夠了,夠了!”

又回頭道:“你這死丫頭命好,今兒算是遇着貴人了。”

裴青揚了揚拳頭,瞪了她一眼,王婆子才抱着銀子一溜煙的跑了。

“這裏有點碎銀子,你收好了。找個郎中瞧瞧臉上的傷,剩下的也夠你過一陣子了。”裴青将銀子放在女孩兒的掌心裏,起身便要離開。

誰知那女兒拉着她的褲腳,一個勁的磕頭,“小姐今兒發善心贖了我,秋霜便一輩子都是小姐的人。小姐大恩大德,秋霜無以為報,若小姐不嫌棄秋霜粗苯,秋霜願意在小姐身邊做牛做馬,伺候小姐一生。”

裴青最是心軟,又瞧見她哭的眼腫的核桃似的,瘦瘦小小的無助樣着實是可憐見的。左右寨子那麽大,多一個人只多一口飯罷了。

秋霜喜極而泣,又磕了三個頭才亦步亦趨的跟在裴青身後回了德濟堂。

作者有話要說:  裴青逛脂粉店的時候,像不像大家去專櫃時的自己和舌燦蓮花的售貨員小姐姐一樣?莫名其妙就被忽悠買了一大堆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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