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母夜叉
裴青将一錠銀子扔進程九的懷裏時,程九滿臉堆着笑道:“我瞧着姑娘這樣正派一人,決計不會做出那種賴賬的無賴事來的。”
裴青又好氣又好笑,反問他,“也不知先前是誰一步不落的跟在我後頭的?難不成我還能帶着裏頭的病人飛了?”
程九哭喪着臉道:“姑娘,您是不知道咱們這都是小本生意,且給公子用的都是上等的藥材,要是你跑了,咱們這藥店就真的得關門了。”
裴青原本也只是想逗逗她,沒成想倒是招來一頓訴苦。又見着程九上下翕動的兩瓣厚厚的嘴唇似是沒停下來的跡象。忙不疊的躲進了屋子裏,然後順帶手關上門。
“哎呀,一個大男人竟也這般啰嗦?”裴青長長的籲了口氣,一擡眸就瞧見了倚在床上的蕭遠正對着她笑的歡,只以為自己臉上有髒東西呢,擦了半天也沒見着半點黑,才憤憤的道:“都傷成這樣了,居然還有心思笑?”
蕭遠止住了笑,“你不是自稱天不怕地不怕嗎?如今竟也有落荒而逃的時候?”
這大話裴青醉酒後曾說過,現下想起來只覺一陣臊的慌,但是面上卻不肯認輸,反駁道:“我這可是為他着想,我怕我再聽他說一會話,會忍不住把他按在地上狂揍一頓的。”
兩人正說話間,盛天賜端着個藥碗小心翼翼的走進來,那模樣就跟手裏捧着個稀世珍寶似的,連下腳都異常的謹慎。
裴青伸手去接,誰料卻被他給躲了過去,皺着眉道:“不是讓你先回去了嗎?怎麽還在這?”
“我跟蕭兄弟都是男人,照顧起來更方便些。再說了我留下你也能送快些。”盛天賜滿臉堆着讨好的笑。
裴青覺得這人肯定有問題,先前滿寨子裏的人都知道她一個人照顧的蕭遠,怎的那時不提男女有別,照顧起來不方便了?
盛天賜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又道:“你打小就沒照顧過人,好不容易養的些小動物,哪只活了?況且你粗枝大葉慣的了,不比別的姑娘家心細......”
裴青覺得盛天賜今兒是故意來拆臺的,一雙美目死死的盯着他,若是眼睛能噴火,只怕盛天賜眼下早已屍骨無存了。
盛天賜對着蕭遠點了點頭,一副我家裴青不大懂事,你多擔待點的樣子。又自認為幽默的在胸前比劃了下道:“你除了這裏跟咱們不一樣,其實就是一男的......照顧人什麽的......我看......就算了吧!”
終于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了裴青殺人的目光的盛天賜,慌忙放下了藥碗就竄了出去。
蕭遠許久都沒笑的這麽歡了,直笑的肚子疼。
裴青端了藥碗站在床前,待他不笑了,才恨恨的道:“笑夠了沒?笑夠了就喝藥!”
蕭遠擡手想接過藥碗,一擡手才發現傷口疼的厲害,壓根兒就擡不起來,只苦笑着看着裴青,模樣無辜而可恨。
裴青暗暗的想不就是仗着為我才受的傷嗎?不就欺負我心軟善良嗎?
于是認命似的拿着湯勺給蕭遠喂藥。
蕭遠存心使壞,又道:“果真是個不會伺候人的。沒瞧見別人家照顧病人喂藥,事先都得放在嘴邊吹吹的......”
說完就這麽跟裴青大眼瞪小眼的對視着。大有一副今兒你不吹吹,我就不喝的無賴架勢。
裴青心裏還記着剛才盛天賜的話,心裏原本就很不是滋味。好歹她也是黑風寨的一朵花,原來在青梅竹馬的眼睛裏竟是個跟男人無異的形象。
不覺心裏就有些悲涼。又聞得蕭遠的話,更是覺得自己短短的十八年是白活了。
于是在蕭遠含着笑意的目光裏,緩緩的嘟起了紅唇,輕輕的吹了吹,然後再送到蕭遠的嘴邊。
蕭遠乖乖的将藥喝下,只覺今兒這藥似是格外的甜些,竟比那蜜還甜似的。
瞧着蕭遠那滿足的表情,裴青覺得這也沒什麽難的,不覺尾巴就翹了起來,尖着嗓子道:“如此這般,蕭公子可還滿意?”
可憐蕭遠含在嘴裏的藥,愣是被吓的噴了出來。
裴青一邊拿着帕子擦着衣服,一邊起身往外走。沒道理啊?從前她偷摸着去過青樓一回,那裏的姑娘們都是這般說話的,聲音尖尖的,柔柔的,像是嘴裏含了塊東西似的。她當時瞧着那些男人可都歡喜的緊。
怎的蕭遠會是這般受了驚訝的樣子?
裴青百思不得其解,才一拉開門,就差點撞上一直趴在門上偷聽的盛天賜,于是輕跺着腳,嗔了他一眼,嗲聲嗲氣道:“真讨厭!幹嘛躲在門外偷聽人家說話!”
說完就捂着臉,甩着小碎步的跑開了!
徒留下一臉震驚的盛天賜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的盛天賜立馬鑽進了屋子裏,質問道:“姓蕭的,你是不是對青兒下了咒了。否則她怎麽變成這樣了?”
說着還怕蕭遠不懂,也捏着嗓子說話,學着裴青剛才的動作神情。
裴青原本學的就只是皮毛,到了盛天賜這裏,簡直就不忍直視了。蕭遠險些沒被笑抽過去,緩了好半天才解釋道:“裴青到底是個女孩子,你在我這外人跟前那麽說她。她心裏難免不好受。”
盛天賜撓了撓後腦勺,“你的意思是青兒瘋了?”
裴青回到房間後,愣愣的看着銅鏡裏的自己,怎麽看都覺得自己長的挺漂亮,怎麽落在他們眼裏就是個男人了?
正想的入神,外頭程九敲門道:“姑娘,外頭新送來的藥材,您要不要親自瞧瞧?”
裴青靈機一動,倚在門框上,柔聲問道:“你覺得我美嗎?”
程九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只以為自己個做錯了什麽事,惹得女土匪不高興了,正打算求饒告罪呢。
裴青氣結,轉而又想到程九在衢州城裏也算是見多識廣,于是試探着問道:“你們男人都喜歡什麽樣的女人?你就照實說,我一定不會發火的。”
程九瞧着她誠懇的樣子,往後退了幾步,才清了清嗓子道:“天下男人哪個不喜歡溫柔多情的女人的。”
溫柔多情?
裴青覺得這四字太過籠統,又問:“那重點是?”
程九豎起一根手指,道:“重點自然是柔!都言女人如水,自然要如水般潤物細無聲。不光身段要柔,動作要輕,聲音要酥,神态要媚等等......”
複又将裴青從上到小打量了一遍,然後嫌棄似的砸吧着嘴,搖着頭道:“如你這般的肯定不行!簡直就是個母夜叉似的......”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禿嚕嘴了,忙逃也似的抱頭溜了!
裴青看着自己揚起的拳頭,又緩緩的垂了回去。頹然的想着她這輩子定是跟溫柔這個詞沒緣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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