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誘兒。”
在她盯着颍考叔看時, 耳旁又傳來魔音貫耳。
姜誘一激靈,連收回目光,轉回去笑呵呵:“沒聊什麽, 沒聊什——”
還委屈着的颍考叔突然插話:“聊關于戰車設——”
“喂!”姜誘直接轉頭, 沖他大喝一聲, “誰跟你聊了?我認識你嗎?”
颍考叔一愣,更加委屈了, “剛才明明聊——”
“走吧, 子都, 別理他了。”姜誘連忙推搡着看似如沐春風, 實則內心冰凍三尺的某人, 想要離開這畫風詭異的修羅場。
推了一下、兩下、三下……
欸,怎麽都推不動?
姜誘艱難擡起頭, 只見姬阏臉上的柔情,不知變得何時更多了,眼中如盛着汪秋水,溫柔到要将她溺斃。
他的薄唇動了動, 吐出的還是那句:“誘兒。”
姜誘:“……”
她正推着他的手,一時竟不知所措,勉強擠出一抹笑,“……子都, 我在。”
一旁的颍考叔見到這畫面,面上的各種情緒收了起來,只專心致志盯着這兩人看。
姬阏保持着這份溫柔, 伸出手,在姜誘不明所以的神色中,将她被吹亂的發絲撩到耳後,接着終于說出了句,除誘兒外的其他話。
“不聊了麽?”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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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誘下意識回答:“不聊……”
話一出口,她才覺得不對勁。
姬阏這是,在套她話?
果然如她所想,在她兩個字剛出口後,姬阏就攬過她的肩頭,把她整個人帶的一轉,這下完全背對着颍考叔。
然後姬阏用他人看不到的,陰森森的眼角餘光掃她,說出的話還是那般溫柔:“那誘兒,我們該回去了。”
姜誘喉嚨滾動了一下,“……好。”
姬阏這厮,現在正在腦海裏飛速盤算着,要怎麽樣才能有效弄死她吧?
絕對絕對,毫無疑問。
其實要不是怕設計圖被發現,她用得着這麽戰戰兢兢嗎?
還不都是為了,眼前這狗男人?
他倒好,連屁都不知道一個,還用這種眼神看她。
在姜誘內心想把他碎屍萬段,表面上又無比溫柔的假笑時,姬阏早已自行轉過身去,同颍考叔完成了友好交流。
姬阏:“考叔,誘兒身份……”
颍考叔:“現下已經猜到了,是齊國來的公——”
“準确來說,她現在……”姬阏道,“是阏還未成婚的妻子。”
姜誘忍不住想轉過頭去,看看姬阏說這話時的表情,沒想到某人背後跟長了眼睛似的,看也不看就伸出手,裝作是在撩她頭發,實則——
把她的頭按了回去。
姜誘:“……”好氣哦!
颍考叔聽完後應該蠻尴尬的,愣上了好半天才接姬阏的話,“是嗎?呵呵。”
他話一出口,姜誘明顯感覺到按在她臉上的手,還未及時收回去的手,驀然一僵,跟老年唱片機突然卡帶一樣。
姜誘很想轉身對颍考叔比個贊,孩子,你知道你有多勇敢嗎?
呵呵一詞的殺傷力有多大,長這麽大難道沒人教過你?
據她所知,姬阏這時可能,正在心裏咯血。
咯啊咯啊……
就差沒把自己氣管給嗆到。
大概是咯了半天緩了過來,姬阏和煦的話語再次響起:“将于不日後完婚,屆時将邀——”
“哦,知道了。”颍考叔懶懶道,接着又好奇問,“公孫子都臉上的巴掌印,是公主打的嗎?”
姬阏:“……”
姜誘這時是真的很想看看,姬阏臉上到底會有多精彩。
然而他的手雖然收回去了,可這時冷冷一側目,冷不丁撞上她視線,眼中情緒表露無遺,想死嗎?轉回去。
姜誘沒轉,朝他委屈嘟了嘟嘴,怎麽?我不是你最愛的誘兒了嗎?
姬阏臉上的印子抹過藥後,現在其實已經很淡了,若不是仔細盯着去看,是絕對難以察覺出的。
颍考叔竟然會發現,還大大咧咧說出來,當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姜誘現在總算有點知道,颍考叔最後為什麽,會被姬阏一箭射死了……
不冤阿,這真的不算冤。
經過兩輪交鋒,都敗下陣來後。
姬阏估計是沒轍了,他迅速轉過頭去,朝颍考叔冷冷道了告辭,接着看似攬肩,實際是在推搡,推搡着姜誘身子行動,迅速撤離這片鬼地方。
兩人不過才走出幾步路,就聽颍考叔的話語從身後傳來:“公主,我不會放棄的。”
姜誘:“?”考叔你信不信,歷史可以改變,人的死亡日期會提前?
不過就算是死亡日期提前了,也別扯上她阿,她究竟做錯了什麽???
難道就因為……
不肯把設計圖授權給他?
姬阏聽到這句話,腳步一頓的同時,推搡着她背的手,同樣跟着僵了下。
姜誘本來以為,世界大戰的帷幕将要拉開了,可誰知道——
她只聽到,姬阏在她耳畔,聲音壓得極低:“誘兒……”
姜誘冷不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盡管他只喊了聲誘兒,其他什麽屁話都沒說。
這毛骨悚然的感覺,實在是太似曾相識。
雖然颍考叔是在對着她說話,可姜誘哪有那個膽子去回應,就連背過身去朝他吼一吼,都怕看在姬阏的眼裏,是欲蓋彌彰,實則有千絲萬縷奸情。
她捏了捏小拳頭,這下也不需要姬阏推搡她了,直接往來時的方向飛快走。
她不用看都知道,姬阏就在她身後,不緊不慢跟着她。
果然,等上了候着的馬車,姜誘屁股才剛坐穩,姬阏就跟着上來了。
馬車裏的溫度,瞬間降至零點。
姜誘無視那道灼熱的視線,直接撇過頭去,不看着他。
等那人破天荒坐到她身邊,不知道是準備用言語,還是直接動手調.教時,姜誘搶在他先頭,有氣無力怏怏道:“你以後別這樣了。”
姬阏一怔,所有的情緒在一瞬間,消失不見。
姜誘察覺到馬車內溫度回暖,身子動了一動,轉過頭去,看着他道:“我認都不認識他,你這樣有意思嗎?”
姬阏更怔。
姜誘繼續自顧自道:“先前明明說過不追究了,也說過不要再讓人誤——”
姬阏動了動唇:“我沒——”
“沒讓我誤會?”姜誘質問他,“是不是想說,剛才的模樣,只是擔心我紅杏出牆,擔心你公孫子都顏面受損,一切都再正常不過?”
姬阏沒有說話,顯然是默認了。
姜誘抿了抿唇,聲音小了許多,“可在我看來,那就是誤會,看在誰眼裏,都覺得你是吃——”
“不會了。”姬阏驀然間出聲,沒讓她說完那詞。
說完他往外挪了挪,離她有了段距離後,撇過頭去不看她道:“一切如你所說,皆是擔心顏面,不過若是你連這都會誤會,那日後真的不會了,不會再這樣了,畢竟……答應過你,不追究了。”
姜誘看着他的側影,愣了半天,才道:“那好,再好不過,記着你——”
“會記得的。”姬阏聲線清冷,“這回真記得了。”
姜誘左手右手兩根食指,不知不覺就絞在了一起,“記得就好,反正我都說過,我只會喜歡你,那種對不起你的事情,我是絕對不會去做的,倒是……”
姬阏轉過頭來,眼中情緒平常,“倒是什麽?”
姜誘把兩只手指松開,恢複端正的坐姿道:“沒什麽了。”
姬阏把她所有的模樣盡收眼底,在心中緩緩接過她的話,倒是……
他自己麽?
在馬車內,兩人一路再無言。
直到到了驿館,姜誘即将要下馬車之時,姬阏打破了這難得的安靜,“婚期……”
姜誘低頭弓着身子,保持下馬車的動作,在這時又回過頭去看他,“婚期?”
姬阏掀了掀眼簾,再平靜道:“婚期定在十日後。”
“哦,知道了。”姜誘用可能會被打死的語氣接完這話,轉過頭想要繼續下馬車。
沒想到在這時,姬阏話又傳來,這回還是異常的平靜,“十日後,是良辰吉日。”
“哦,知道……”姜誘漫不經心的話語一頓,忽然就轉過了頭去,朝他翻了個白眼道,“婚期不都是良辰吉日?難不成還能選個兇日?”
馬車內又回到了,安靜的那段日子。
姬阏不接話,神情一臉坦然,仿佛就是在說,我想說啥說啥,你管得着嗎你?
姜誘本來就堵着的心裏更一堵,撕掉設計圖的想法,一瞬間也變得更強烈了。
甚至她還想從袖子裏掏出來,當着姬阏的面先告訴他,又在他沾沾自喜的時候,直接毫不留情撕成碎片片,最後一甩手揚到他臉上。
這個場景,想想就爽。
不過姜誘想到自身處境,顱內高潮了一下也就算了。
事實上,她看着姬阏毫無波動的臉色,咬了咬牙,從另一邊袖子裏掏出木盒,抛向他,“你回去再搽——”
“不要。”姬阏冷冷說出這話,手裏不過剛接到木盒,想也沒想,又把它給抛了回來,“你自己搽……”
他的話突然停了。
因為他的準頭過好,眼前人竟然沒去接,就愣愣呆在原地,讓木盒不偏不倚——
砸到了腦門上。
眼見着本來只剩一點點微紅的腦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青了一塊,還有一點腫起來的勢頭。
呆在原地被砸到的人,在這時終于有了反應。
她眼裏升起不可思議的同時,水汽跟着一點點蔓延了上來,本來再平整不過的嘴角,此時漸漸,漸漸……向下彎去。
姬阏一時慌了。
沒等他想好要不要道歉,眼前人嘴角已彎到不能再彎,同時眼角下墜,鼻子一皺,所有五官霎時間擠成了一團,跟他見過的某種小動物,一模一樣……
姜誘“哇”地一聲,直接哭了出來,哭聲響徹雲霄。
姬阏一時間更慌了。
只一瞬的時間,他起身,來到了她身邊,“別哭了……”
他的聲音,被淹沒在了她的哭聲裏。
想到這是在大街上,周圍不知有多少人,而眼前人的哭聲有越來越大之勢,姬阏心下一慌,直接伸手捂住了她張着哭的嘴。
被捂住嘴的某人沒有絲毫反應,而鋪天蓋地的嚎啕聲,變成了嗚嗚嗚的聲音。
更像某種小動物了。
姬阏舒了口氣,看着她仍擠作一團的眉眼,試着把手挪開。
可誰想到——
本來,她:“嗚嗚嗚……”
一挪開,她嘴巴一癟:“哇——”
震耳欲聾。
姬阏霎時慌了,連忙拿手堵回去,于是哭聲又變成了,“嗚嗚嗚嗚……”
“別哭了。”他硬着頭皮道,不見絲毫作用。
于是過了一會,他又試着挪開。
“嗚嗚嗚……”
“哇——”
姬阏:“……”
姜誘實在是傷心了,怎麽憋都憋不住。
進到這鬼游戲裏來的所有情緒,被她強行壓到內心深處的壞情緒,在這一刻就跟木盒砸到她腦袋一樣,突然間就被砸開了一個口子,那些壞情緒争先恐後跑了出來。
想要再塞回去,怎麽都塞不回。
于是她想,算了,不去壓了。
就好好發洩一次吧,就這一次,免得她遲早被憋成神經病。
可她正傷心欲絕着呢。
姬阏先是捂着她嘴巴,不讓她哭出聲就算了,她忍。
但她嗚嗚哭着哭着,姬阏通過挪開手,發現她嗚與哇的來回切換後,又緊接着發現了一片新大陸。
于是,姜誘哭得更傷心了。
姬阏用手掌輕拍着她的嘴,不可思議發現,她的嘴裏竟然發出了回聲。
他的動作慢下來,她:“哇——哇——哇——”
他的動作快起來,她:“哇、哇、哇、哇、哇……”
姬阏:“……”
怎麽看,都越來越像,某種小動物。
不過這樣,總比她嗚嗚嗚傷心地哭,或者是哇的一聲大哭好。
姬阏保持輕拍她嘴的動作,根據樂的韻律富有節奏來。
“哇——哇、哇——哇、哇——哇……”
她難道是在表演B-Box嗎?
姜誘傷心地想,姬阏真不是人。
“別哭了,給你搽藥。”姬阏另一只空着的手撿起木盒,單手打開,扣出一坨,糊到了她腦門上。
他看着被厚厚藥膏遮掩住的地方,再不見那片青色,心裏好受了許多,動作放輕,塗了起來。
然而在藥膏被吸收完後,他的眼睫只有垂了下去,“怎麽不知道躲躲?”
沒見她任何回應,估計是不曾聽到。
亦或是……
不想理。
他的眼睫垂得更低。
對不起。
他比了口型,在心裏說道。
姜誘這股哭勁緩過來後,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
她猜她的眼睛現在,肯定跟兔子一樣紅。
她想也沒想甩開姬阏的手,轉身直接下了馬車,提着裙擺跑了回去,一口氣跑回到屋裏,把自己埋被窩裏頭。
她的兩只手攥着被子,攥得不能更緊。
“太丢人了,丢死人了……”
好不容易平複過來,姜誘呈大字躺床上,望着床頂喃喃嘆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手往袖子裏探去,探出那張設計圖來,兩手攥着把它舉在眼前。
明明是張戰車設計圖,她一眼看上去,看到了某個人的嘴臉。
姜誘眼睛一閉,“晦氣!”
她已經在心裏暗暗決定,還沒嫁給姬阏的這十天,她要給自己放個假,一個長達十天的假期。
在這個假期時間段內,她再也不要見到姬阏。
什麽攻略,什麽回家,什麽美男,什麽子都……
都給她先滾到一邊去吧!
姜誘再次睜開眼,心下一橫,兩手正準備一撕。
“咚咚咚~”
門外傳來敲門聲。
姜誘愣了一愣,把圖收了起來,“誰?”
“誘兒,有個人想見你。”是姜小白的聲音。
姜誘起身下床,臨走到門前時,邊打開門邊不耐道:“不見,告訴他我不想……”
她說話的聲音停了下來。
門外站着姜小白,以及……僅見過一面的颍考叔。
她抿着唇一言不發,怎麽是你?這一句該用到這個時候的話,她說不出口。
姜小白和颍考叔見了她,俱是一愣,接着異口同聲。
姜小白:“誘兒哭了?”
颍考叔:“為什麽哭?”
姜誘一時沒想好該怎麽回答。
而門外這兩人對視一眼,看得出來神情都很尴尬,接着再轉過頭面向她時,都先頓了一頓,仿佛在等對方開口。
左等右等,不見對方率先開口,于是忍不住再次出聲,卻沒想到這回——
又是異口同聲。
姜小白:“受傷了?”
颍考叔:“是他嗎?”
姜誘一瞬間有些想笑出聲,不過她憋住了,面無表情應道:“嗯,馬車抖了一下,就摔腦袋了,不過沒什麽,哭是因為……想父王了。”
她急中生智想出這個借口。
姜小白:“我那有——”
“搽過藥了。”姜誘頓了一頓,“公孫子都親手搽的。”
姜小白長舒了一口氣,“那就好,還疼嗎?”
“不疼了。”姜誘說完轉向颍考叔,“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其實根本不用他回答,姜誘也直接能猜到了。
他無非就是為了,那張戰車設計圖。
不過從剛才起,眼前的這個八十七點五,就用了一種探究的眼神,默默打量着她。
仿佛要從她臉上,看出朵花來似的。
姜誘不習慣這麽直白的眼光,她很不能适應。
颍考叔收回了目光,轉向姜小白道:“小白,我就站在門外,跟公主說一句,能不能……”
姜小白把詢問的目光投向姜誘,姜誘瞟了一眼颍考叔,“就一句?”
颍考叔一愣,“只一句。”
姜誘:“幾個字?”
颍考叔:“……”
他想了想,道:“不超過十個字。”
“好。”姜誘對姜小白點點頭,“你就站回廊盡頭去,這樣能夠看到這裏。”
等姜小白乖乖照做後,颍考叔對上她的視線,眼中透露出哭笑不得的意味,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半個字吐出嘴裏後,忽然意識過來,趕緊閉上了嘴。
姜誘微微一笑:“還剩九個字。”
颍考叔身子霍然一頓,正想反駁,半個字哪能算一個字,可這回幸好有過教訓,在話将要脫口而出時——
他猛地用手堵住了。
姜誘在心裏吐槽,這人好像……有點傻?
颍考叔挪開手,全然無視了她略帶嫌棄的目光,斟酌片刻,認真開口:“有人能将它完美造出。”
九個字,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丢下這句沒頭沒腦的話,颍考叔也不再伫立原地,而是轉身朝着回廊外走。
姜誘微一蹙眉,“啪”地關上了門。
然而當她靠在門上,翻開袖子裏的圖時,心不由自主跳了下。
這股陡然升起的激動,無論如何都壓制不下。
不因為任何人,任何事,只因為她自己。
這是她一手設計出的成果,雖然在她看來不算完美,還有諸多地方需要改進,可以一想到颍考叔的話……
那些先前被澆滅的火,死灰複燃般蹿了起來,蹿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即便這時搬來冰川,也無法再将它壓下。
信,還是不信……
想,還是不想……
追,還是不……
追!
姜誘立刻在心裏堅定了這個想法,管他的,先追上去問問究竟再說!
于是她拉開了門,準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這回的任務目标是,務必要截下那個情報。
可沒想到她剛沖了兩步,就見颍考叔在不遠處回頭,那麽長時間都過去了,他居然走了不到十步?
颍考叔站在五步的距離左右,朝着她先笑了一笑,又對她比了個口型。
結合語境,姜誘秒懂意思——
就知道你會來。
姜誘:“……”
她朝着他走了過去,距離三步左右停下,拉下了臉道:“你就這麽篤定?”
颍考叔愣了一愣,明白她說什麽後,又忍不住笑了下。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一字一頓,慢慢無聲比着口型。
這回姜誘終于看清楚了,颍考叔嘴裏蹦出來的是——
我——能——說——話——了——嗎?
外頭月色正好。
姜誘穿着男裝,不時把頭探出桌旁窗外,看着底下來來往往的行人,嘴裏頭催促道:“這都多久了,怎麽還不來?”
颍考叔坐在她的對桌,給她緩緩倒了一杯茶,耐心安慰她道:“再耐心等等吧,既然是隐世高人,總歸是要有些架子的……”
姜誘望向茶杯中淡褐色的茶水,忽然問道:“你為什麽覺得,我會想要造出那輛戰車?”
“其實……”颍考叔頓了一頓,露出個誠摯笑容,“我白日從你身後見到,你雙手緊緊抓着圖紙,神情猶豫不決,又無意間透露出不舍,那時就在心裏想着,你不會輕易放棄的。”
姜誘挑眉:“就這麽簡單?”
颍考叔道:“就這麽簡單。”
“那行,不過。”姜誘蹙了蹙眉,“你不稱我為公主?”
你來你去的,真的合适嗎?
要是讓別人給聽到了,還以為這兩人很熟呢。
沒想到颍考叔是個厚臉皮,他回:“你不也沒稱呼我?”
“那是……”姜誘想了想,“算了。”你就你吧。
讓她稱呼颍考叔,她還真不知道怎麽叫,颍考叔?随便交流的時候,連名帶姓太怪了。
考叔?那不可能,太親昵了。
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無論哪個喊法,她都覺得被占了便宜。
叔啊叔的……
她可不想多個便宜叔叔。
就在姜誘百無聊賴往下望了又望,逐漸失去耐心時,颍考叔站起了身,“不如,我去下面看看?”
姜誘腦袋都沒轉一下,随便揮了揮手,“去吧去吧。”要是還沒來,就注定沒緣,她不會等了。
颍考叔剛拉開雅間的門,這時對面也跟湊巧似的,同一時間打開了門。
姜誘眼睛還往下面望着,可她的耳朵卻不聽使喚,從門那邊聽到了,颍考叔喊的一聲:“卉兒?”
姜誘詫異轉過了頭,看到颍考叔杵在門前的身影,禁不住好奇想看看。
說起來這新鄭真是小,就這麽喝盞茶的功夫,颍考叔都能碰到熟人,聽他喊的這聲名字,好像還是個姑娘家?
沒過片刻,對門傳來了柔柔的回應:“大兄。”
姜誘:“???”
第一反應是大胸,第二反應是大熊,緊接着第三而來的理智拉回她,對面這姑娘有可能是……妹妹之類的人物。
她站起了身,想湊到門外,偷偷看一眼,誰知道就這麽一眼,她的目光收不回了。
只見對面雅間門僅僅被拉開一半,一個溫婉如仙女的姑娘站在門前,她的神情有些窘迫,臉上還稍許泛着紅。
這副表情,有點像被撞破了什麽大事……
讓姜誘驚訝的不是這個,她最驚訝的是,這個姑娘的臉,她再熟悉不過。
她不就是,昨晚跟姬阏走一塊,還收了他香囊那個,兩小(情)無(相)猜(悅)的……青梅嗎?
姜誘的心,驀然停了半拍。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剛往那扇半掩的門裏望去,就見到門被完全拉開,而姑娘的身後,多了個人……
多了個她更熟悉的人。
明明決定了起碼十天內,不要再見到的人,毫無預兆出現了。
姬阏顯然在同時看見了她,只見他異常漂亮的瞳孔裏,劃過些許……錯愕?驚慌?
姜誘覺得,他可以判無妻徒刑了。
場面一度變得格外安靜。
四個人站在兩扇門內,仿佛時間靜止了一般。
最終,還是姜誘先開口說話,她看着對門漂亮姑娘,問颍考叔:“她是你妹妹?”
颍考叔一怔,點了點頭後,道了聲:“抱歉。”
接着他直接走向前,一把拉住姑娘的手,眉眼間從未有過的嚴厲,語調也前所未有低沉:“跟我回去。”
姑娘面上還透露着紅,她垂下眸子不敢看他,稍微想要掙紮,結果被他拽得更緊,怎麽掙都掙不開來。
眼看姑娘就要被颍考叔拽着走了,沒想到在一旁當了半天木頭人的姬阏,這時反應過來,用姜誘熟悉的冰冷視線瞥向颍考叔,同時——
他伸出手,擒住了他。
氣氛一瞬間被點燃了。
姜誘看在眼裏,心又停了半拍。
修羅場的情節,果然到哪裏都會有,只不過這回與她無關,按照眼前的發展趨勢,姬阏接下來就該說,放開我的女……
“誰讓你設計她的?”
他看着他,語調前所未有的寒涼。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2-17 01:57:02~2020-02-18 20:55: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葉疏桐 3瓶;錄入南中、任莫然 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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