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姜誘用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看着他。
難不成這貨良心發現了?
突然間發現了她的魅力?
姬阏自然而然把這種眼神, 理解成了受寵若驚。
他的手仍然抱着她沒放開,掀起眼皮,用淡淡而又清明的眸子望着她, “有什麽不對嗎?”
姜誘:“……”你說嘞?
要不是先前在小舟上的神情還正常, 她這刻都以為他是被下了迷魂藥了。
姬阏:“稱你公主, 能稱一輩子嗎?”
姜誘:“……不能。”
姬阏理所當然:“所以喊誘兒,有什麽不對?”
姜誘:“……”行叭, 您開心就好。
姬阏:“讓你別走, 又有什麽不對?”
姜誘:“???”
姬阏臉上表情更加理所當然, 他的視線稍微往外一偏, 見到正在上岸的兩人, 又将視線轉回,落在某人緊抿的嘴唇上, 眼神冷了下去,“難不成放你離開,讓你給其他男人……”後面的話不言而喻。
姜誘眼睛一眨,瞬間明白什麽。
于是她解釋道:“其實剛才那樣, 是我們齊國專有的,救治落水之人的法子,跟其他沾不上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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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阏:“有區別嗎?”
姜誘從他的眼神了解到,嘴唇碰了就是碰了, 跟救不救有區別嗎?
于是她慣例老生常談,眼睛一眯冷道:“你犯了重罪,明明說過別誤——”
“不作數了。”姬阏手一松将她放開的同時, 自己身子跟着坐了起來,接着側頭望向她,“若是我讓你誤會,那麽你盡管誤會。”
姬阏的被水浸透的墨發,還濕淋淋貼在他的臉頰,都說一個人剛洗完澡,沒有打理發型的時候,是這輩子最醜的時候。
可這句話顯然不适用于姬阏,他整個人現在呈現的不是狼狽,而是一種淩亂肆意的美感,仿佛畫卷上剛出浴的美人。
冷白色的肌膚上還在滴着水,從他浸濕的墨發沿着臉頰一路滑落,最後垂墜在精致下颚,引人想入非非。
“我說真的。”姬阏看着她半天不說話,又認真補充了一句。
他眸子如同被水洗滌過,透出點點清冷之意,眸光一動未動望她,仿佛在等她的答案。
姜誘想了想問:“誤會了,然後呢?”
姬阏:“再說。”
姜誘:“……呵呵。”
想玩套路就直說,用得着這麽隐晦?
她可沒有忘記,姬阏是因為見到颍卉掉下水,才把自己不會游泳這件事都忘記了,直接什麽都不顧一猛子紮下水,最後還要全靠她這個好人來救。
所以她下定論,他就是當着颍卉的面,利用她呢?
姬阏看到某人呵呵完偏頭,作勢就要往走到淺水灘的兩人而去,一下子從地上站了起來,順勢把她拎小雞一般拎起,冷道:“回去。”
姜誘搖了搖腦袋掙紮:“我去看——”
“我說了回去。”姬阏說完不等她反應,松開她衣襟拉住她手,就要将她扯離岸邊。
周圍的所有人本就在圍觀好戲,無論男男女女,心俱碎了一地。
這兩人光天化日下卿卿我我,實在太不把他們放眼裏了。
颍卉自然也将這幕收入眼中,從公孫子都醒來抱着她,再到兩人看似深情對望,她都死死盯着,一眼不曾挪開。
她現下終于明白了,公孫子都先前為何,要邀她來泛舟游湖,只是為了再次利用?
到了淺水灘時,有幾人上前來幫忙,她的雙手終于得以解放,目光仍是盯住那處不動,腳步同樣不自覺往那處走去。
眼看只剩十幾步就要走到,颍卉已在心中盤算好了,待會如何開口。
然而這時兩人起了争執,她跟所有人一樣看到,公孫子都大庭廣衆下不顧忌諱,直接拉起她的手想要将她帶離此處。
而她不知因何惱怒,使勁掙紮無果之後,索性朝着他大吼道:“我又不是你的東西!想怎麽捏就怎麽捏!”
姬阏全然怔住。
他的手不自覺松開,而姜誘明顯感覺到,他的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冷成鐵青色。
“是,你不是東西。”姬阏忽然開口道,“你是人。”
他說完最後一個字,姜誘還來不及反應,只覺得雙腳離了地面,眼前一陣天旋地轉,目光所及之處只有地面。
原來她整個人,被扛在了肩頭。
姜誘:“???”
周圍爆發出陣陣驚呼聲,姜誘聽在耳朵裏,只覺得臉都紅了。
“你放我下來,我不吼你了。”姜誘知道掙紮無用,索性采取服軟對策,“我就是去看看颍考叔有沒有事,畢竟你都看到了,是我把他踹——”
“閉嘴。”姬阏涼道。
也許是察覺肩頭上人沒了動靜,姬阏走出十幾步後補充了一句,語調陰寒:“他好得很。”
肩頭上的人還是沒動靜。
姬阏又走出幾步,忍不住頓住腳步,把人給放了下來,放平後對着她道:“你到底要怎……”
他的話沒能說完,只因聽的人在被他放下來那刻,已朝着某個方向跑去,不管不顧跑去,像是一刻都不想多留。
姬阏看着沒命般逃離的身影,原本應該更冷的眼眸,漸漸褪去了所有寒芒。
他明明可以追上去,同先前那樣制住她,然而腳下仿佛生了根般,無論如何也走不動,連半步都走不出去。
“子都……”身後有道聲音傳來。
姬阏回過頭去,見到來人的臉,眸光轉動了下。
颍卉将他的神色收入眼底,忍不住道:“子都,公主也許,并不是真要同你争吵,想必只是想一人安靜會,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去打擾她的好,待到過後,再好生安慰一番便是……”
姬阏聽她說完,看着她道:“她将颍考叔推下水,如此用心險惡之人,你為何要替她說話?”
颍卉微怔片刻,才道:“子都,你為何會這樣說,公主亦是無心才——”
“你不是這種人。”姬阏一句話将她堵得啞口無言,“我剛才所說的話,才是你內心所想,不是嗎?”
颍卉反應過來,連道:“我怎會這樣去想?雖然也一時氣憤,可過後轉念想想,是大兄先戲弄于她,公主心有不甘戲弄回去,乃是再正常不過的行為,我不至于,在內心産生這種想法。”
“是嗎?”姬阏眸光微動。
颍卉看着他說完兩字,轉瞬要擡腳離開,無意識攥了攥拳。
只是沒想到他一擡腳,還未走出一步,又轉回了身來,唇角勾起笑道:“她特意入局,再趁機報複,其實說是用心險惡,亦不為過。”
颍卉見到他的笑,不自覺跟着一笑,“子都,我就知道,你不想娶她的,當初在齊國時,也是她設計你,你迫于無奈只能答應,是不是?”
姬阏:“的确。”
颍卉聽了更加高興,“看來他們說得沒錯,齊人真是工于心計,設計你這件事是,踢大兄入水更是,你若是娶了她,只怕日後不得安寧。”
姬阏一字不落将她話聽完,面色看似沒有任何波動,語調亦是毫無起伏:“即便是她用心險惡,她已注定是我的妻。”
颍卉聽完一怔,仿佛不明所以,“子都,你……”
姬阏沒再應答,轉身直接離去。
颍卉失魂落魄許久,猛然擡起頭時,才發現身旁不知何時已站了大兄,她咬着唇問他:“大兄,就沒有什麽辦法,能讓他不娶她嗎?”
清醒過來後的颍考叔看她這樣,頗為頭疼,只要公孫子都一開口,她的話就被套了出去,他的妹妹為何這麽傻?
更讓人要命的是,她顯然,是将他的話過分解讀了。
公孫子都在告訴她,不管公主無論如何,是怎樣一個人,他們關系都不會變,而她只是個局外人。
但見她現在這樣,想必她心中在想,這回要使些什麽手段,才能破壞他們的婚約,拯救公孫子都于水火。
颍考叔深深嘆了口氣,“你別再胡思亂想了,他們都要成婚了,就算他們不成婚,公孫子都也不會娶你,你知——”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一道哎呦劃破天空。
姜誘很氣,氣到不行。
所以她漫無目的閑逛了很久,最後在天黑之際,又來到了那個小酒攤。
攤主老板還是一如既往的和藹,眯着眼睛看她,看了許久之後,才驚奇道:“小哥,你是上回的小哥?”
姜誘點點頭,坐在桌子前。
攤主又湊上來盯了她許久,最終才确認下來,“原來是個女郎。”
話說完後,他将本來要端給她的一碗酒,又倒回酒壇子裏半碗。
看着剩下的淺淺半碗,他心道,這回可醉不了了吧?
然而事情總是出乎意料。
她半碗酒下肚,才不過了一會,已有雙眼迷離之相,可這回倒安靜得很,不哭不鬧也不嚷嚷,只是靜靜趴在桌上,一副将睡不睡的模樣。
算了,随她去吧。
攤主心中的這個想法剛落下,就見到不遠處走來了一人,她見到趴在桌上半醉的人,沒多猶豫,在衆人驚嘆聲中将人背走。
又是上回那個女郎,果然很是在乎這個小……呸,也是女郎才對。
直到酒壇子上的其他客人談起這事,公孫子都的話語落入耳畔,攤主才驚訝睜大了眼。
原來,不是姐妹?
姬阏将她帶回了驿站,正欲離去之時,那種腳下生根的感覺,陡然之間又來襲了。
他背過身去怔了好一會,終于下定決心轉身,見到趴在床上抱着枕頭的人,不自覺朝着她走去。
跟上回醉酒比起來,她這回格外的安靜。
安靜到他這刻看着她,只以為她是睡了過去。
她的雙頰泛着微紅,唇抿得死死的,看似委屈之極。
姬阏轉頭看着緊閉的門窗,再回過頭去時,已是坐在床沿。
或許是因為這輕微的動靜打擾,她有些不悅地皺起了眉頭,嘴裏還不斷輕聲念叨着:“水……”
姬阏起身端來水,将她從床上扶起,讓她靠着床頭,像以往喂藥那時,用調羹一勺勺喂。
一整碗水下肚,他剛去将碗放回桌上,再回到床前時,只見某人已睜開了眼,睜着茫然的眸子望他。
姬阏下意識想逃,但在轉身之際,他聽到了她的聲音,“你過來下。”
姬阏腳步不動,她的聲音再次傳來:“姬阏,你過來下。”
都已點名點姓了,再裝下去,也是不妥,姬阏心道。
于是他轉回了身,朝着床前走去,剛坐在床沿邊,就見某人綻開一笑:“讓你過來你就過來,這麽聽話?”
這一刻,他突然有些懷疑,她的酒已經醒了,就在喝完那碗水後。
“你啊,再過來點……”她神秘兮兮壓低聲音,對他招了招手,“我有個秘密,想要對你說。”
姬阏忍不住靠近,他倒是想要聽聽,這個醉鬼,能對他說些什麽?
難不成是想同上回一樣,将他罵個狗血淋頭?
姬阏垂了垂眸,看着她道:“你說。”
姜誘醉醺醺道:“那我真的說啦?”
姬阏:“說。”
姜誘先是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再把兩只手的食指,分別放到嘴邊哈了哈,一臉笑眯眯滿足了的模樣。
姬阏:“……”
這是什麽操作?
仿佛是看出他面上的疑惑,姜誘笑着對他解釋道:“消毒。”
姬阏:“……”
在他怔神的後一刻,只見先前被消過毒的兩根手指,已經高高舉起,“我要說啦?”
姬阏:“…嗯。”
下一瞬,姜誘的食指戳到姬阏臉上,使勁戳了一戳,顧不上眼前人的錯愕,她直接開口道:“我決定了,我不喜歡你了。”
姬阏準備好了接受所有罵人的話,卻唯獨沒想到,她會說這句話。
姜誘不等眼前人反應,迫不及待再次開口:“你去跟你的小青梅過日子吧,以後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我再也不會誤會你了,以後你也不要再管我了,就這樣好不好?”
眼前的人雖是一副醉态,可她臉上的神色,前所未有的認真。
她的臉頰白裏透着紅,唇頰俱是沾染着笑意,仿佛看上去開心得很,“我有個秘密,你不知道吧?”
姬阏眼睫一顫,唇動了動,問她:“什麽?”
“我其實,一點都不喜歡你。”姜誘笑着道,“喜歡你這件事,吃力又不讨好,反正你也不會喜歡我,反正我也回不了家了,還不如去養幾個小白臉,你說對不對呀?”
姬阏只當她是在置氣,伸手拂了拂她的發絲,“回什麽家?”
都要嫁給他了,還想着回齊國?
姜誘搖了搖頭把他的手甩開,“我真的要回家,我真的想回家……”
姬阏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他伸手将她抱在懷裏,“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以後不會了。”
在輕舟之上看見她的那一刻,看着她義無反顧跳下去,身影消失在水面的那刻。
他也不知道為何,跟着她跳了下去,全然忘了他不會水。
他當時心中,怎麽想的呢?
怕她會水,不願見她去救其他男人嗎?
怕她不會水,從此消失在這個世上嗎?
他不知道。
或許,都有。
直到醒過來的那刻,他才确定了些什麽,因此他緊緊抱住了她,他想喚她的名字,同樣……
不想放她走,不要離開他。
他也不知為何,說出口的話語,做出來的動作,從不是自己內心真實想法。
大概生性涼薄,從來便習慣了。
是吧。
所以他鼓起勇氣準備的話,她皆不能理解,再正常不過了。
但無妨,他不介意再說一次。
姬阏将她摟得更緊,下巴抵着她的頭頂,手亦是伸出,将她不安分的兩只手一起抓住,垂了垂睫輕道:“醉鬼,我這個秘密,只說給你聽,我——”
“姬阏!”懷裏的人突然掙紮了下,像是想到了什麽樣的,一把推開了他。
她望着他,面上仍然是笑吟吟的,又用兩根食指戳了上來,“你應該過不了多久,就要死透透啦,在你死了之前,能不能……能不能把家産分我一半阿?”
說着她有些委屈低頭,“這樣的話,我還可以多養幾個小白臉。”
姬阏所有的表情,都僵住了。
眼前人還在笑得樂不可支,扳起手指開始謀劃日後,有模有樣。
她是,裝出來的嗎?
“一個,兩個,三個……”眼前人還在扳着指頭數數,“八個,九個,十個……”
她驀然擡頭,“不夠了,借我一下。”
說着便要把他手拿過去,姬阏看着自己手指被一只只撥開,與此同時他的耳畔,又響起了她的聲音:“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又不夠了,還要,再借——”
“夠了!”姬阏猛地抽回手。
看着眼前人因猝不及防的意外,完全愣住的模樣,姬阏眸光漸暗,冷淡出聲:“我不會死,你也別想。”
說完,他勾過眼前人的下巴,對着她錯愕不及的臉,仿佛要确認什麽似的,将唇湊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2-23 06:16:24~2020-02-24 21:31: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桂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魚丸卷 3瓶;明商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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