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思歸硬裝作沒聽見杜牟之的話,板着臉帶人離開荷香榭,去看病美人李夫人。

婆婆李夫人現在對她倒是和顏悅色的很慈愛。

拉着思歸的手說了幾句家常話之後忽然道,“杜太君原本說是帶她孫女和堂侄來,誰知臨行時改了主意,沒帶堂侄而是帶了杜二少爺來。牟之是杜大老爺的次子,聽說是杜家孫輩中最受器重的一個,這可真是意外之喜。我想着讓滟芊旁的事情都不用幹,這段時日只管拿出精力好生陪陪杜家兄妹。”

思歸心道二小姐身為葛家的孫輩小姐,陪伴杜老太君的孫女杜姑娘那是應該的,不過陪杜牟之就不太合适了,雖說是親戚,但也遠得很,男女有別,哪裏就能輪到二小姐陪客了?試探問道,“太太的意思是想二小姐和杜二少爺能——?”

李夫人點頭承認,“不錯,滟芊那丫頭向來心高氣傲的,我不想随便許個人家委屈了她。杜二少爺人才出衆,杜家又刻意栽培他,前途一定不差,我很是看好。只是這樣一來就要辛苦你了,府中的事務你最近可要多操着點心。”

思歸有點酸溜溜的,“他們兩個年歲是不是差得大了些?杜二少爺應該已經過了而立之年了吧,二小姐可才十六,嫩着呢。況且憑杜二少爺這個年紀,就算還沒娶妻,房裏的通房小妾也定然不會少,二小姐不是虧了。”

李夫人瞪她一眼,“那有什麽?男人年歲大點才會疼人,況且哪個大戶人家裏沒有通房小妾的?沒有了才是咄咄怪事,要被人笑話的。早早胡鬧過一陣子才好,這會兒子正是懂得收心的時候。滟芊若是能嫁過去,我還要囑咐她別太霸着牟之,瞅那順眼本份的丫頭,主動再給牟之納兩個,這方才顯得出她的好來,公婆面前也才顯得出大家風範。”

思歸除了繼續羨慕葛俊卿的老爹運氣奇好,能娶到這麽一個美貌與賢惠并存的老婆之外,別無他話可說,出門前還不得不接受了一個幫李夫人撮合女兒葛滟芊與杜牟之的讨厭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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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俊卿晚上去夫人房中,發現思歸在房中攤了滿到處的竹篾,棉線,糨糊,還有用彩筆描畫了圖案的白紙,正帶着幾個小丫鬟卷起了袖子大張旗鼓地紮風筝。

看看腳邊一溜已經擺了七八只,思歸卻還在埋頭紮着竹篾,驚訝問,“思歸,你這是作甚?”

思歸直起腰來,反手錘錘,“三小姐央我給她紮風筝玩,我就順便給幾位姨娘每人也做了一個。”

葛俊卿看紮好的風筝裏有翹翅的燕子,長尾的蝴蝶,裙裾飄飄的美人,只只都色彩鮮豔,做工細致,可見是費了一番心思的,很是不解,“做給三妹妹玩玩就算了,姨娘們也值得你親自動手?”

思歸敷衍道,“順手的事情,況且我做着好玩,也算是個消遣。”

葛俊卿又想起一事,“我在三姨娘處看到一罐子玉蘅膏,蕙兒前些日好似也在用,是你給她們的?”質疑,“你哪兒來這許多玉蘅膏,都多到要四處給人的地步了?”

思歸冤枉,“哪裏有許多,就是我每月的月例。我輪着分給她們,這個月給缦晴,下個月給婉芸,再下個月就給蕙兒。她們擦得嬌嬌嫩嫩,漂漂亮亮,你看着也舒服不是。”其實是思歸想自己看着舒服,不過不能宣之于口,就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來使使。

葛俊卿挑眉,“都分給了她們你用什麽?”

思歸故意做出一般男人都受不了的自戀神情,摸摸臉,“我阿,我用不用都一個樣,以前在家時奶娘就常常誇我天生皮膚好,又細又白,少有女人能比得上,水粉都省得用了。”

葛俊卿果然露出絲厭煩神情,斥道,“既是這樣你這兩天塗那麽厚的粉做什麽?白得都吓人了,家裏最近有客人,你也穩重着點。”

想一想又沉下臉教訓道,“幾個姨娘那裏用不着你來充大方,咱們府中又不是給她們用不起這些東西,只是若真給每個姨娘的月例裏都配上了玉蘅膏,傳出去必不好聽,要被人認為過于奢侈不羁,連小妾的用度都是旁人家中上等的,引起些風言風語,有礙老爺的名聲。”

思歸記得葛俊卿以前就因為一件什麽事情說過老爺最近的官聲十分重要,萬萬不可影響到了,今日見他又特意說起一次,心裏有些明了,看來葛老爺最近要有些動作,打算努把力再升一升了,只不知是想要升遷去京城還是就在金陵地方上攬個要職。

葛老爺高升,那是好事,思歸作為他老人家的兒媳婦,多少也能連帶着得點好處,自然應當大力支持,點頭表示自己曉得了,鄭重道,“知道了,是我疏忽,回頭囑咐她們,自己悄悄用就完了,不要亂出去炫耀。”

她這樣态度奇好地老實答應了,葛俊卿倒有點內疚,畢竟思歸這番行徑雖然略嫌矯揉造作,竟然把自己的東西巴巴地送去讨好姨娘,沒有一點大家夫人的氣派,但貌似也是為了變着法兒讨好他這個丈夫,便緩和了語氣道,“你也不必太過寵着她們,只不要苛責就是。她們是姨娘,你是夫人,你不賞東西,她們也該好生伺候你才對。”

思歸則對此言論深深地不以為然,認為女人就是用來寵的。同時頗為看不上葛俊卿這種一邊要把人姑娘當老婆睡,一邊還高高在上的擺個主子架子,把人姑娘當做下人的行徑,暗罵他:沒有風度,什麽玩意兒!

葛俊卿想起了自己來這邊要問的正事,“夫人從前與杜二哥相識?”

思歸立刻矢口否認,“怎麽可能!他是京城人士,我上哪裏去認識他!”

葛俊卿皺眉疑惑,“可是看杜二哥的意思,好像是認得你。”

思歸努力瞪大眼睛,“這真是奇怪了,他怎麽對你說的?”

葛俊卿垂下濃密的眼睫,在眼下打出一片陰影,低頭審視着思歸緩緩說道,“他說看你眼熟,很有一見如故之感。”

思歸做萬分驚訝狀,“難道杜二少爺以前真在哪裏見過我?只是他這,這說法好似是不大莊重,杜二少爺那樣一個斯文有禮的人物怎麽會這樣說話?!”

葛俊卿看她臉上的驚訝不似作僞,自信憑夫人那點淺薄道行在他面前必然沒本事撒謊而不被試穿,于是就收回審視的目光,自己思忖道,“杜二哥向來穩重,按理說肯定不會故意來對你說不莊重的話才對,這——”一時想不明白杜牟之是什麽意思。

思歸暗擦一把汗,反正打定主意死也不承認她曾見過杜牟之,看葛俊卿有些松動,就幫他分析道,“相公,我發誓我肯定從沒見過杜二少爺,只怕他是認錯人了。他自己也吃不準,所以故意說了怪話來試探。”

葛俊卿也覺得可能是這麽回事,輕輕點頭,“大概是這樣。”

鑒于思歸前日那盒臭豆腐的餘威猶在,葛俊卿不願在夫人房中久待,總覺得那股可怕的異味怎樣開窗通風都散不幹淨,說完話擡腳就要走。

思歸忙叫道,“你等等。”從一堆風筝裏抽出一只最醜的蝙蝠風筝遞給他,“這只給你,明兒拿去送給杜姑娘,順便約她午後來一起放風筝。”

葛俊卿一愣,回身接過風筝,星眸閃動,若有所思地看思歸,“讓我去送給杜姑娘?夫人,你這是什麽意思?”

思歸擺擺手,“沒什麽意思,你別多想,我這裏還準備了一只美人風筝給二小姐呢,明天借口大家一起玩替她把杜家二少爺叫過來,給他們兩個多些機會在一處待着。不過只他們兩個一起不太好看,所以讓你再去邀杜小姐,你們也在一旁就不突兀了。”

葛俊卿明白過來,“你這是在撮合滟芊和杜二哥?太太今早才跟我說起有這個打算,她也對你說了?”

思歸應道,“對,就是太太今兒才交代下來的事情,要我一定要多撮合撮合二小姐和杜二少爺,所以你也別嫌煩,能幫就幫一把吧。”

葛俊卿受不了她,“太太今天才交代的事情,明天就要把滟芊和杜二哥往一起湊!你急什麽呢!這麽趕羅?這事過幾日再說也不遲。”

思歸理直氣壯地道,“太太交代下來的事情當然要盡快辦好。否則下次太太問起時,我說還沒做呢,她老人家豈不是要不開心,好似我沒把她的話當回事一樣。”

暗道頂頭上司吩咐的事情還不趕緊想法子辦好,磨磨蹭蹭的拖什麽拖?不想升職加薪啦!

她現在在葛府中升職雖是沒地方升了,加薪還是很有可能的,所以李夫人交代下來的事情都給予了高度的重視。

葛俊卿這就不好再推脫,“好吧,明日我抽空去找杜姑娘一趟。”看看手裏灰突突的蝙蝠風筝實在是嫌棄,“這麽醜!換一只好看點的給我。”

思歸攤手道,“沒有了。”

一個一個點給他看,“這個燕子風筝是給三小姐的,這個蝴蝶風筝是給缦晴姨娘的,這個美人風筝剛說了是給二小姐的,這個五彩風筝是給蕙兒姨娘的……”因為每個姨娘都有份兒,所以一堆風筝正好分光,一只不多。

葛俊卿随便挑一個,“那把蕙兒那只換給我。”

思歸攔着,“不行,幾位姨娘早上來我這裏時已經看到過了,忽然把蕙兒姨娘的換掉不是明擺着欺負她嗎,她要難過的。”

葛俊卿挑眉道,“跟她說是我要的。”

思歸不畏強權,還是護着蕙兒姨娘,“你不要欺負蕙兒,你要去了又不是自己用,而是送給其它女人,蕙兒姨娘知道了得是個什麽心情?她在你身邊跟了這麽久,這點小事你也不顧及她,豈不是讓人心寒。況且蝙蝠風筝雖然沒有這幾個好看,但是寓意十分好,是偏福的意思,送給遠道來的客人正合适。”

葛俊卿無語,有些哭笑不得,鬧了半天是他欺負自己小妾,而夫人路見不平,仗義相助,怎麽感覺夫人思歸對那幾個小妾比對他還好?這情形當真有點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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