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黑霧

末日的鐘聲已然迫近。

“事情的開端大約要追溯到十六世紀初,一位名叫伊凡·奧斯卡爾的巫師成立了一個名叫破曉的巫術團體……”

還不等埃德加說完,頭頂的白熾燈閃爍了兩下就熄滅,

空蕩蕩的客廳裏,只有壁爐裏昏暗的火光照亮了他們的面龐。

“我去儲物間看看有沒有替換的燈泡,順便看看馬蒙醒了沒有。”

馬蒙就是被綁起來安置在客房的克羅夫特警長。莫裏森先生掙紮了兩下,想要從沙發上爬起來,但還不等他腿落地就有人拉住了他的衣角。

“就這樣吧,就這樣讓埃德加把話說完。”卡爾低聲說道,“再等下去的話我會害怕地什麽都聽不進去。”

“好吧,”莫裏森先生凝視了他很久,最終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讓我再往爐子裏添點木頭,不然這火撐不了多久。”

在他忙碌的同時,卡爾把目光落到埃德加身上,而埃德加同樣在看他。

單從外表來看,埃德加是這樣的年輕英俊,可透過他眼神裏沉澱下來的某些東西,卡爾能感受到殘酷無情的時間在他身上留下的那些痕跡。

“好了。”因為添了些木柴的緣故,壁爐裏的火光更亮了,莫裏森先生拍了拍手上的灰燼,坐回了先前的位置上,“請繼續說吧。”

埃德加收回目光,清了清喉嚨開始繼續他的講述。

“人類與黑暗生物之間的鬥争持續了數百上千年,哪怕說上三天三夜都不可能說完。話題回到破曉,伊凡·奧斯卡爾成立破曉的初衷是為了向那些因為黑暗生物而家破人亡的可憐人提供一個庇護場所——就算是吸血鬼肆虐的瘟疫之地,破曉也意味着安全與和平。很快,奧斯卡爾收獲了自己的第一批信徒,他為他們提供食物、工作還有住宿的地方,而他們将他信奉為神明。随着破曉收容的難民越來越多,奧斯卡爾的工作越發龐雜。上了年紀的他為了減輕負擔,在第一批人中選擇了一個頗有天賦的男孩,教導他怎樣施法,希望他成為自己的繼承人。這個男孩就是破曉後來的領袖,也是整件事最關鍵人物,托馬斯·雷利。”

仍舊不知道這些東西和最近幾個夜晚裏發生事情有什麽關系的卡爾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自己依稀在某個地方聽過托馬斯·雷利這個名字。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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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要和埃德加提這件事,埃德加輕輕搖了下頭,制止了他的行為,然後繼續說:“你會覺得熟悉也沒錯,因為你身上就流着托馬斯·雷利的血。”

“托馬斯·雷利的父母死于吸血鬼襲擊,被親戚侵占了父母遺産的他流落街頭,要不是伊凡·奧斯卡爾先生收留了他,他肯定捱不過那個冬天。他是個心思深沉又極具天賦的男孩,很快就掌握了基礎的巫術,向着更加複雜的領域進發。對此事奧斯卡爾十分欣慰,甚至把圖書館的鑰匙給了托馬斯,告訴他只要他想,裏面的一切都是屬于他的。就這樣,十多年的時間過去了,奧斯卡爾越發衰老虛弱,整個人都幾乎進了棺材,而托馬斯·雷利迎來了自己最強盛的青壯年時代。當飽受疾病折磨的奧斯卡爾又一次病重昏迷,托馬斯知道,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可以開始實施他從青少年時代就在籌劃的那個偉大計劃了。”

“偉大計劃?”卡爾重複了一遍那個關鍵詞,心中隐約有了個離奇的猜測。

壁爐裏火舌舔過幹燥木頭,木頭被燒得裂開,表皮剝剝地響,熱風烤得人們臉頰通紅。

“是的,一個可怕的、匪夷所思的計劃。”埃德加的聲音透着不自覺的悲哀,“奧斯卡爾只為那群可憐的人們提供了庇護場所,卻忽略了他們胸膛裏燃燒着的複仇烈焰,而托馬斯·雷利和他的老師不同,他曾親身經歷過那種絕望與痛苦。十多年了,這群生活在地底的亡靈們沒有一天忘記對複仇的渴望,這幾乎融入了他們的每一寸血肉……他們聚集在一起,被仇恨融合,形成了一個不再相信其他人的怪物。奧斯卡爾給了他們第二次生命,但他的優柔寡斷令他們痛苦,他們需要一個像托馬斯·雷利那樣不擇手段的男人成為領袖。”

夜漸漸地深了,埃德加的聲音在屋內回蕩。

“流過的血必須用等量的血來償還,他們信奉這個,托馬斯·雷利正是依靠這個和他殘酷的計劃獲取了其他人的支持。如果說他們只是向曾經傷害過自己的吸血鬼複仇,或許破曉還不至于淪落為史上最臭名昭著的施法者團體,但問題就出在這裏,他們開始不滿足只是複仇,他們要做黑夜裏的執法者,而執法依據正是他們自己的正義。”

就算是最無情的獵魔人家族也嚴格恪守不傷害人類這一法則,但破曉不一樣,他們逐漸迷失在掌控其他人生命的快感裏,變成了另一種意義的惡魔。

“只是那些犯下過屠殺人類罪孽的吸血鬼就算了,但但問題在于他們連人類都不曾放過。我聽過這樣一個故事,在某個保守的偏僻小鎮有一位可憐的少女,她的年輕戀人因罹患肺結核而生命垂危,一位路過的吸血鬼因為受過少女的恩惠,将她的戀人變成了吸血鬼。就算人類和吸血鬼的時間不對等,她的戀人也決定和她結婚,直到她走完短暫的一生……本來是這樣美好的故事,但不知道是誰把他們的事情傳到了破曉的耳朵裏,少女的戀人被拖到正午的集市裏暴曬成灰燼,少女被打上了與邪惡生物通奸的娼婦的名號,被瘋狂的男人們淩辱致死,至于他們的家人,他們已經無法再繼續在這座小鎮生存下去,不得不在事情進一步失控前逃離。”

“他們……逃走了嗎?”

埃德加露出個譏诮的笑,“沒有。破曉的劊子手在離開小鎮的必經之路等着他們,連少女姐姐剛出生三個月,還是嬰兒的女兒都沒有放過。”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尤金哭泣。

死去的是尤金年輕的血裔,他說他一輩子都忘不了那份痛楚和憎恨。

“那……托馬斯的老師,奧斯卡爾先生沒有說什麽嗎?”卡爾震驚地睜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這太過分了。”

“我說了,伊凡·奧斯卡爾太老了。在他生命最後的幾年裏,他被軟禁在自己的工作室,不被允許和除了托馬斯外的任何人見面。奧斯卡爾隐約察覺到自己的弟子打算做什麽,但是他已經太老太虛弱,完全沒有辦法阻止他瘋狂的計劃,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所有的事情失去控制……就這樣,托馬斯召集了一群年輕的施法者,他們大多是和他一樣因為吸血鬼失去父母的可憐孩子——原來這幾年托馬斯一直有背地裏教授他們施法,就為了這個計劃。他們花了許多年的時間,創造了一個巨大的魔法陣,推算日期,布下重重陷阱,在一個血月的夜晚捕捉了一只本應只存在于神話裏的生物。”

莫裏森先生已經驚愕地說不出話來,而卡爾閉上眼睛,眼前再度浮現起漫無邊際的柔軟白沙,漆黑夜幕裏血色滿月,還有數不清的黑鐵十字架。

被綁縛在十字架上巨大的鳥型生物,眼睛裏燃燒着憤怒與憎惡的火焰,高高地揚起了漆黑的羽翼。

“他們召喚了一位真正的天使。”

第一次,他覺得埃德加的聲音這樣刺耳。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他抱住頭,将自己蜷縮起來,“求求你了。”

見淚水不自覺地從卡爾眼眶裏湧出,連莫裏森先生都有些動搖,“停……”

埃德加不為所動,将整件事的核心用最平緩,最不摻雜個人感情的語調說了出來。

“他們的目的是創造神明,即使是在屬于黑暗生物的暗夜裏也能自由殺戮的神明。他們捉住了天使,将它束縛在一個利用法術搭建的異次元空間,作為最珍貴的試驗品一代又一代地傳承了下來。托馬斯·雷利和他的後人用連黑暗生物都難以想象的殘酷手法折磨這位天使,直到它善良溫柔的靈魂徹底被憤怒與憎恨染成黑色……然後他們殺死了天使,将它的靈魂抽了出來,注入到一個剛剛成型的嬰孩身體裏。”

“三個月後,那個作為天使靈魂容器的孩子出生了,他的父親給他取名為埃迪·雷利。”埃德加注視着卡爾背後的傷痕,那是什麽留下的他比任何人清楚,因為就是他帶着那個叫埃迪·雷利的男孩離開絕望的深淵。

下着雪的夜晚,他帶着那個男孩走了很遠一段距離。

過量的銀和殘酷的實驗差一點就将他徹底摧毀,身旁除了尤金外沒有任何人值得信任。

那個男孩的身體冷得象冰,只有胸口保留着一點熱度,他只能更加用力地把他摟進懷裏,确保他不會被這肆虐的暴風雪凍僵。

他們究竟要去往何方?而在命運的盡頭等待着他們的又會是什麽?

“那個男孩……”莫裏森先生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孩子。

埃德加點點頭,“當然,那個名字已經沒人用了,現在他的名字是……卡爾·莫裏森。”

當時鐘的指針指向了11就代表夜已經很深了。

卡爾在莫裏森先生的強烈要求下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換上了藍白條紋的睡衣,像一個普通的十六歲男孩那樣躺在床上等待睡意的降臨。

床頭一盞半舊的臺燈亮着,柔和的橙色光暈模糊了他臉上不安的神色。他稍稍支起身子,與正坐在自己床頭的吸血鬼目光相對。

窗戶關得嚴嚴實實,卡爾能夠想到明天早上起來上面結滿堅固霜花的場景——很堅硬,即使哈氣都不會融化——曾經那麽多次埃德加都站在窗戶那裏接住他,只有這一次他進來了。

他的房間和任何一個十六歲男孩的房間都沒有太大區別,桌子角落的裏堆着漫畫還有體育雜志,牆上挂着标本相框,唯一不同尋常的就是那把古董大提琴。

為了這把大提琴,他甚至可以只身前往郊區的韋爾伯特莊園探險……想到這件事,他就想起自己最後一天去學校,魯尼和羅納德打了他,作為報複,他告訴他們珠寶就藏在韋爾伯特莊園的地下室。自那天以後他就再沒有見過那兩個人,他們是活着還是死了,碰上吸血怪物了嗎……忽然某個惡毒的念頭冒出來,死了才好呢,他們那樣的渣滓死了才好,免得再過十幾年變成社會的敗類。

——如果沒有他們的話,他根本不需要去醫院,這樣他的媽媽也不會死。

邪惡的念頭一旦湧出來,銘刻在靈魂裏的憤怒與憎恨一同燃燒,而身後的傷口也蠢蠢欲動,他深呼吸,強迫自己忘掉那些事情。

“你在想什麽?”

察覺到埃德加的目光,卡爾下意識地說謊,“沒什麽,可能是天氣太冷了。”他說話的聲音都在發抖,即使他知道自己一點都不冷。

埃德加沒有拆穿他的謊言,替他拉高了一點被子,“你需要休息。”

卡爾想說什麽,最終還是閉嘴,靜靜地注視着金發的吸血鬼。

“我知道了。”

前半夜的那些事成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為了這随時都有可能被毀壞的安寧,他們誰都沒有主動提起。

埃德加坐在那裏,卡爾悄悄伸出一只手去觸碰他搭在腿上的手指。

“你……要離開了嗎?”

他當然知道埃德加有那樣多的事情要去處理——複仇,捕獵和還有別的什麽——不可能永遠待在他的身邊,可是他還是希望這一刻能夠盡可能地長。

埃德加沒有說話,卡爾發現自己已經能夠分辨出吸血鬼臉上細微的神情變化。他默認了,他讀到了這樣的答案。

“……我們,或者說我……會怎麽樣?”

最終他還是忍不住打破了那個無言的約定,問出了令人不安的東西。

轉變一旦開始就再無法停下,總有一天他會再無法維持人類的姿态,徹底變成怪物,那一天不會太久。

那個叫伊格納茨的吸血鬼到底想要把這座小鎮變成怎樣的煉獄,獵魔人究竟什麽時候會找上門來,而他的命運又會通往何處?

哀愁湧上埃德加深如蒼茫大海的藍眼睛,他偏過頭,側臉輪廓在燈光的映照下如一尊俊美的石像。

“我不知道。”他輕聲說,他也不知道殘酷的命運将把他們帶向怎樣的未來。

因為潘多拉的盒子已經打開了,所有的災難都會鋪天蓋地地向他們撲來。

“那個時候……你還會在我身邊嗎?”

埃德加露出今夜裏的第一個笑容,“以我古老家族的姓氏向你起誓,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好了快睡吧。”

“這樣就足夠了。”卡爾将手縮回溫暖的被子裏,“這樣就……”

他話還沒說完,吸血鬼就已低下了頭。

吸血鬼的嘴唇冷得像冰,卻在接觸到他額頭皮膚的一剎那,在他的心裏燃起烈火。

“不要。”他想要把埃德加推開,但是吸血鬼的力氣是那樣巨大。

“為什麽?”埃德加重新坐直身體。

只是普通的晚安吻,就和媽媽活着那時每個夜裏他所得到的一模一樣。

“你……不應該主動觸碰我的身體。”他艱難地說出這樣一句話,喉嚨裏仿佛堵着硬塊。

如果是由他主動,那麽至少他還能有意識地控制那尚不熟練的力量,像這樣由埃德加主動,他害怕自己下一秒就會失控。

——我不能傷害他,無論我的本質是什麽,我都不能傷害他。

他永遠都忘不了,從深淵裏醒來,看見托德的灰燼和身上燃着火焰的埃德加,自己那一刻驚惶絕望的心情。

埃德加低下頭。他讀不懂他臉上的神情究竟意味着什麽。

“你生氣了嗎?”他怯生生地問。

“沒有。”埃德加看向他,“我只是……非常地悲傷。”

為什麽而悲傷呢?埃德加沒有說。

“晚安。”

說完吸血鬼離開了他的房間,為他關上門,他閉上眼,世界回歸寂靜。

從卡爾的房間裏出來,埃德加站在沒有開燈的走廊上,蒼白的月光順着盡頭的窗戶滑落到地板上,宛如一塊久不愈合的難看瘡疤。

傑弗裏·莫裏森端着一盞蠟燭上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他敲了敲手裏的托盤,吸引了吸血鬼的注意力,“在離開之前陪我去看看馬蒙吧,順便……我總覺得你還有別的話想和我說,只是礙于卡爾在一直沒有開口。”

埃德加點點頭,并不為這個男人的敏銳而感到意外。

他們一前一後走在木頭樓梯上,又重又不規律的腳步聲屬于莫裏森先生,而輕靈得幾乎聽不到的屬于埃德加。

埃德加瞥了一眼窗外的月亮,“今天是什麽日子?”

“什麽?”沒有正确領悟到他意思的莫裏森先生停下腳步,“如果是日期的話,21號,11月。”

“就是這個。”埃德加閉上雙眼,即使這樣透亮的月光依舊穿透眼睑落在眼球上,“快到了,永恒的長夜将要降臨,到那時,所有的黑暗生物都将來到舞臺的正面,揭開演出的帷幕。”

離他來到這座小鎮才剛剛過去了兩個多月,但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樣了。

随着12月的腳步,北方城市的極夜就要來了。

無止境的漫漫長夜,即使是吸血鬼也能于正午12點行走在街道上,不再需要任何遮掩。

他想不出除了這時還有什麽時候更适合那個喜好乖張的家夥。

莫裏森先生沒有說什麽,因為他知道這是身為普通人的他永遠無法插手的世界。

“卡爾和托德……他們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們就快要到關着馬蒙·克羅夫特的那間房了,傑弗裏·莫裏森停下腳步,問出萦繞在心的第一個問題。

為什麽馬蒙·克羅夫特指責卡爾殺了托德時,卡爾僅僅是低下頭卻不反駁。

“因為他說的是真的。”埃德加的聲音不帶半分情感,“如果說殺死托德的身體也叫殺了他的話,那麽卡爾的确是兇手。”

肥胖禿頂的中年男人領悟他的弦外之音,“如果?”

“托德·克羅夫特被變成了吸血鬼。”埃德加沒有提及不完全轉化這些太過複雜的東西,“他屬于人類的那部分早就死了,剩下的只是個兇殘狡猾、滿口謊言的吸血鬼。不殺了他的話,死的就會是卡爾,而剛好捕獵又是殺戮天使的本能。”

莫裏森先生嘴巴張大,“……這太誇張了。”他搖搖頭,“說實話,我到現在都無法相信,我的孩子居然是一只本來只存在與神話裏的生物。”

“最初知曉這個消息時,我也無法相信。”埃德加在門外停下腳步,“破曉那群人已經徹底瘋了,他們籌劃了幾百年,凝結了一代又一代人的鮮血,造出了這樣一只生物。最糟糕的事情發生了,除了我們還有其他人知道了這件事,他們一定會不擇手段地得到他。”

身為父親的本能戰勝了對于未知的迷茫,莫裏森先生下意識反問,“是誰?”

“是追随着慘案真兇而來的獵魔人,他們不知通過什麽途徑知道了破曉當年的研究。”

“他們……會對你和卡爾做什麽?”

埃德加手指握住門把手,頭也不回。

“也許他們會殺了我,也許不會,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會很殘酷地對待他,剝奪他身為人類的一切權利,通過暴力和法術強行控制他,把他變成沒有感情和自我意識的傀儡,然後再把他的力量激發到最大值。就是這樣。”

這句話裏蘊含的可怕信息使得莫裏森先生僵死在原地。

“……為什麽?”

埃德加沒有理會他,繼續把話說完,“僅僅只是作為武器,因為武器不需要自我,只需要被人使用就好,就算什麽時候被損毀了,也只會得到一句‘真可惜’作為遺言。”

“不,我不允許這種事發生。”莫裏森先生臉色死白,擦着額頭上的汗水這樣說。

“我想帶他離開,離開這座小鎮。”

“他們不會這樣輕易地放過我們,他們會追殺我,就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一樣緊緊地黏在我們的身後,我們永遠不能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幾年,幾十年,幾百年都這樣漂泊,居無定所。”埃德加的語氣透着偏執的瘋狂,“但是我不在乎。我和你一樣,我絕對不能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在他身上。”

過了許久,傑弗裏·莫裏森才從那詭異的氣氛裏掙脫出來。

“好了,進去吧。”他的表情透着不自然的僵硬,急于說點什麽掩飾內心的震驚與惶恐,“我猜馬蒙已經醒了。”

他匆忙地推開門,正好對上一雙閃爍着複雜光芒的眼睛。

被綁在一張椅子上的馬蒙·克羅夫特看起來醒了有段時間,或許還聽到了一些他們先前的對話——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他聽到了多少,又聽到了發生在自己兒子身上的那些事嗎?

“抱歉,”傑弗裏蹲下身,稍稍替馬蒙·克羅夫特松了松繩子,“我不想這麽做,但這是必須的。”

馬蒙·克羅夫特把目光調轉到另一邊,“我現在非常混亂,不知道自己該相信誰。”他的酒醒得差不多了,整個人散發着一種可怕的暮氣,仿佛大半個身子都躺在了棺材裏,“我也不知道我怎麽了,那一瞬間我是真的想殺了你們所有人為我的孩子複仇……現在我仍舊想這麽做,只是沒有那麽強烈。”

“你只是被吸血鬼洗腦了。吸血鬼都是天生的騙子,操控人心的專家。”

“不是這樣,”馬蒙·克羅夫特微弱地辯駁,“我沒有被操控。”

埃德加進來的同時順便關上了門,他冷淡的藍眼睛在馬蒙·克羅夫特身上逡巡,“控制你的是個剛被轉化沒多久的女吸血鬼,而且她在見到你的第一時間就吸過你的血。一般來說這麽年幼的吸血鬼很難控制自己的能力,所以必須通過吸血來在自己和獵物之間構架某種聯系。”即使他已經十分努力去克制,話語中仍不自覺地透着譏諷,“我是不是應該誇贊一下真不愧是伊格納茨·杜勒斯的血裔?我和她差不多大那會甚至連怎麽控制自己的手腳都做不到。”

話說到這個份上,馬蒙·克羅夫特臉上的神色已經不能用單一的震驚或是痛苦來形容了,“……是這樣,沒有錯。梅琳達她作為吸血鬼回來了,她回來了……你們想不到我有多麽高興,只要她能夠回來,就算讓我死上一千回我都願意。她有沒有洗腦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聽到有人殺了我的孩子,還準備繼續傷害她的那一瞬間,所有的憤怒與憎恨都是出于我的本心。”

埃德加沒有說話,而傑弗裏·莫裏森低下頭,“對不起。”

“哪怕聽到你們說他已經變成了徹頭徹尾邪惡的吸血鬼,我還是……”渾濁的淚珠沿着馬蒙·克羅夫特蒼老的面龐滑落,“我還是不能接受這個現實。他是我最珍貴的財寶……我永遠都無法忘記十六年前的冬夜,我第一次觸碰到他小小的手掌,那麽軟,那麽脆弱,當時我就在心裏發誓,我會保護好他。就算他被查出有嚴重的遺傳病,我也從沒想過放棄這個孩子。我為了他和命運還有死神抗争,直到那個夜裏,我的整個世界都分崩離析。”

他深陷于絕望的深淵,直到埃德加再度開口說話,“她和你說了什麽?你的妻子,她是怎麽和你描述整件事的?”

馬蒙·克羅夫特深吸一口氣,“她說,那天夜裏,她和托德被某個路過的吸血鬼救了,因為他們傷得太重所以那個吸血鬼不得已将他們轉化為自己的同類……”說到後來,他的聲音漸漸小了,“她還說,卡爾和邪惡的吸血鬼,也就是你勾結,你殺了托德,而她好不容易才逃脫……”

理智逐漸回到他的軀體裏,都不用埃德加說話,他自己就對這充滿漏洞的說辭起了疑心。

為什麽那個時候他會對此深信不疑?

把他所有的驚疑不定看在眼裏,埃德加從口袋裏取出一樣東西,“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話,這段時間裏,一直照顧托德·克羅夫特的人其實是卡爾。”

是一支鋼筆,看起來已經很有些年頭了。

馬蒙·克羅夫特不可能不認識這是屬于誰的東西——這是三年前,他為了慶祝升職買給托德的禮物。

“你為什麽會有這個?”他猛地擡頭,對上吸血鬼無表情的面孔,“你說托德和你們在一起?那梅琳達呢?你沒有看到梅琳達嗎?”

埃德加指着一旁的傑弗裏·莫裏森,“他可以作證,那天夜裏我也在醫院。”

傑弗裏點點頭,“是的,那時我的妻子失蹤了,卡爾狀況也不好,我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我不相信,我需要證據!”

“我受卡爾的請求在醫院裏尋找托德·克羅夫特,但至始至終我都沒有見過你的妻子……我在三樓倒數第二間病房裏找到了托德·克羅夫特,那時他已經被轉化成吸血鬼,源頭大概是被污染的血液。”埃德加的講述十分有條理,就算是最挑剔的人也挑不出一點錯,“他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為注入了吸血鬼的血液,而這一變化是不可逆轉的。”

比任何人都清楚托德身體狀況的克羅夫特警長臉色蒼白。

血液,被污染的血液,他想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就算只看過電視上的恐怖片,他也該知道接受了吸血鬼的血液會産生怎樣的後果:轉化,或者說初擁。

“醫院會變成……那樣……是不是也和這件事有關?”

埃德加的神色很冷,“是的。大部分人都變成了半死不活的行屍走肉,只有托德·克羅夫特看起來還保有身為人類的意識。我懷疑在我找到他之前,轉化他的那只吸血鬼在他身上做了什麽手腳。因為他轉變為吸血鬼的步驟不正确,所以他的情況非常糟糕,随時可能會失去控制。”

後面的事情不用再說克羅夫特警長也都知道了。

屬于托德的意識死去,留下來的只有兇殘狡詐的吸血鬼,如果不殺了他,那麽死去的就将是卡爾。

撲朔迷離的疑雲中,克羅夫特警長腦中冒出這麽個疑問,“那梅琳達,梅琳達怎麽會變成這樣?”他仍不死心地追問,“她說她被救了……”

“我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遇上伊格納茨的。”縱使冷酷如埃德加也禁不住嘆息,“托德·克羅夫特也說過,打從他睜開眼睛,他就再沒見過她。”

現在想來,大概她身上發生的那些事情和托德是一樣的。

她遇見了伊格納茨,被正确地初擁,然而屬于過去那個溫柔善良的女人的意識卻永遠地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對伊格納茨唯命是從的惡魔。

“伊格納茨?”

“伊格納茨·杜勒斯,來自中世紀東歐的吸血鬼。”埃德加并不想過多地講述自己和伊格納茨之間的那些糾葛,“就是他把布洛迪卡變成現在這樣的。”

接下來的十多分鐘裏,馬蒙·克羅夫特的胸膛劇烈起伏,顯然內心在做着天人交戰。

“我還是不能完全相信你說的這些。”他有些猶豫地說,“卡爾……如果那不是我的幻覺的話,卡爾究竟是什麽……生物?”他頓了一下,把“怪物”這個詞換成了更中性的。

“你沒有必要知道。”埃德加拒絕得十分果斷。

馬蒙·克羅夫特瞪着他,“那你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我的妻子還有孩子被吸血鬼殘害成這樣,我卻連知曉事情完整經過的權利都沒有!”

“因為你是警察,是人類社會的執法者。”

萬萬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的克羅夫特警長簡直連話都說不出來。

“是,那又怎麽樣?我什麽都做不了……”他在這個小鎮當了幾十年警察,一直深受人們的愛戴。

他認為自己是小鎮的守護神,可真正的危機到來,吸血鬼,還有些超出他想象的生物,他這才意識到身為人類的自己有多無力。

“有些事情恰好只能由你來做。”埃德加打斷了他的自暴自棄,“獵魔人已經來到這座小鎮了,他們會為人類申讨正義。但是你要知道,他們只能給黑暗生物定罪,如果牽扯到人類,他們的立場會使得他們陷入麻煩,所以他們需要你這樣的人的援助。”

這樣的話由吸血鬼說出來,即使聽的人沒有別的意思,心中還是不由自主湧出了一絲荒謬。

黑暗生物、獵魔人還有人類社會複雜的法律……無法完全理解這些事情的馬蒙·克羅夫特咽了咽口水,“你們……需要我?”他聽懂了這個,“這件事的背後牽扯到人類,為了給這個人定罪,他們,我是說獵魔人需要我的幫助?這是不是意味着我能……親手調查事件的真相?那個人是誰?”

“漢格爾·維拉德,就是他把吸血鬼的血液帶進醫院,感染了那麽多人,同時他還是個殘害妓女的連環殺人狂。”

這個名字被說出來的剎那,在場的兩個人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維拉德醫生?”

“不,這不可能?!”

忽略掉他們的反應,埃德加取出一張名片放在馬蒙·克羅夫特的膝蓋上,“聯系這個男人,他會和你說具體的內容。”

“安蒂亞戈·維恩。”克羅夫特警長低頭念出這個名字,“……職業獵魔人。”

放在平時他一定會認為這是個惡劣的玩笑,可此刻,他就像看見最後一根浮木的溺水之人。

這是他最後了解到真相的途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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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