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交換

蟾蜍的眼睛,老鼠的尾巴,女巫的頭發,吸血鬼的真心,放入黑色的火中,砰。

讓我們瞧瞧坩埚底部污濁的混合物。

“他……他會害死我們所有人的。”

狹窄不通風的暗房裏,瘦得都快脫形的吸血鬼瑟縮在暗影裏,小口啜飲杯子裏腐臭的黑色血液。

他的喉結上下聳動,神經質的面部表情,尖長的手指耳朵符合人類對于諾斯費拉圖的一切幻想,而在他的對面,埃德加就像是從那些不切實際的浪漫愛情故事裏走出來的一般。

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沒有人說話:埃德加面無表情,而他則是努力将自己躲藏起來,躲藏那些看不見的威脅。

“我需要你起誓。”埃德加将空了的杯子放在桌上,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響——對面的吸血鬼被吓得又是一抖,老半天後才擡起耷拉的眼皮勉強朝這邊瞅了一眼。

他仰起那張皺縮的臉,仿佛沒聽懂埃德加所說的東西,“起……起誓?”

“是的,起誓,起誓你不會出賣我,不會向第三方洩露我們密謀的這些東西。”

吸血鬼顫顫巍巍地伸出一只手舉在半空,“我……我發誓,我不會出賣……”

“不是這種誓言。”埃德加唇角挑起,形成一個未曾進到眼睛裏的冰冷笑容,“我不傻,口頭上的承諾什麽都不能代表。我們的本質都是黑暗生物,善良還有忠誠對我們來說都是最不切實際的東西。你知道我在追查那個人的足跡就主動聯絡我,現在又擺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我是不可能相信你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吸血鬼也不敢再用那些謊言糊弄他,“那你想怎麽辦?”他的膽子稍微大了一點,不再像先前那樣如同驚弓之鳥。

“伸出手。”

吸血鬼照着做了。

埃德加取出一把形狀特殊的小刀,分別在他們的左手掌心劃了一道口子——因為吸血鬼體質特殊的緣故,只有少量黑色的血液滲了出來,很快傷口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在傷口愈合以前,埃德加握住了那只手,他的力氣很大,對面的吸血鬼臉上露出難受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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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重複一遍。”埃德加命令,“重複,你不會出賣我,不會出賣我們密謀殺死伊格納茨·杜勒斯計劃的所有細節,只要你起了這樣的念頭,協議之鎖就會割斷你的舌頭,折斷你的四肢,刺穿你漆黑的心髒。同樣的,埃德加·弗格爾桑起誓,哪怕我的計劃失敗,也不會向伊格納茨·杜勒斯及其擁趸出賣桑那·斯坦的一切事跡。”

聽到那個禁忌的名字,桑那下意識就想把手抽回來。

埃德加握得很緊,都能看到繃起的肌肉下骨頭的痕跡。他的眼珠子轉了好幾圈,最終不怎麽情願地開口,“我桑那·斯坦在此起誓,我不會出賣埃德加·弗格爾桑,不會出賣我們密謀殺死……”他卡殼了一下,在埃德加不帶感情的注視下縮了縮脖子,“伊格納茨·杜勒斯計劃的所有細節,我會幫助埃德加·弗格爾桑潛入,為他規劃路徑,提供一切我力所能及的援助,如果我動了背叛的念頭,我就會死于協議之鎖。”

随着最後一個音節被說出,兩人傷口流出的黑色血液無聲無息地燃起黑色火焰。

火焰從他們手掌接觸的地方升起,順着手臂往上攀爬,最後化作幾點火星鑽入他們胸口的皮膚。

除了心髒處傳來的一點鈍痛,這個咒語就再沒留下別的什麽東西了。

“你……你會魔法。”吸血鬼的眼神裏已經充滿了敬畏,“你……你和那個人,你們……”

他想說你們看起來一模一樣,但想到埃德加可能不喜歡這樣的說法又默默住了嘴。

埃德加收回手,并不打算細說自己和伊格納茨之間的淵源,“會一點點。既然都發了誓,那麽就來說正事吧。你打算怎麽幫我潛入?”

桑那搓搓手,看起來也不再是之前那副興致缺缺的模樣,“我本來還有些顧慮,但你會施法就好了,如果你是個施法者的話,事情能夠簡單許多。幫助你潛入的關鍵是血,我的血,待會我會讓你抽取我的血液,再告訴你使用的方法。”

埃德加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他繼續說,“那個人,他有很強的領地意識,能被允許進入那裏的吸血鬼都必須是他的人。你知道有多少吸血鬼在他的統治之下嗎?”他比了個數字,“太多了,我們不可能記住彼此的模樣,所以我們有獨特的一套分辨方法。那就是氣味——那個人或多或少會在我們身上留下痕跡——我們彼此都是靠那股特殊的氣味來分辨是否有外來入侵者的。還有,弗格爾桑先生,你如果要潛入的話,你的外表也是個缺點。”

埃德加點點頭,“這個我知道,我會注意的。”時間所剩無幾,他換了個話題,“就你所知道的,他有沒有什麽禁地,不允許所有人闖入的禁地?我懷疑我要找的東西就在裏面。”

桑那迷惑了一瞬,随即十分肯定地點點頭,“有,有的,就是他的工作間,或者說實驗室,管他叫什麽,反正他禁止我們所有人靠近,除了他最親近的幾位子嗣和某些被當成肉豬的政客,沒幾個人能真的進入到那個地方。聽說他在那裏的門上布下了詛咒——誰敢闖入,誰就會倒大黴。”

之後桑那又補充了一些東西,埃德加都靜靜聽着,單從面部表情來說看不出究竟是信了沒有。

因為與世隔絕的緣故,時間的流逝變得極其不明顯。埃德加看了眼不存在的窗子,“說說你的條件。”

“什麽?”桑那假惺惺地驚叫了一聲。

埃德加眼神裏透着譏诮,“你以為我會相信嗎?一個殺死人類毫無愧疚,躲避獵魔人追殺的吸血鬼,會同情人類嗎?更別提你還要付出那麽多血當做代價。說吧,你想要得到什麽,只要是我能夠支付的,我都會給你帶回來。”

“……真的嗎?”桑那倒抽了一口氣,他沒想到自己的謊言從一開始就被識破,“那麽弗格爾桑先生,我要……”他壓低了嗓音,眼神裏透着貪婪,“我要那個人的血,越多越好。當然,如果您也能給我一點您的血那就再好不過了。”

有這樣一種說法是,弱小的吸血鬼如果能喝下比自身強大的吸血鬼的血液,一定概率能夠得到他們的力量。

桑那已經受夠了被壓迫被當做牲畜的日子了。

“您是這樣信守承諾,應該能滿足我的小小心願吧?”

一封信,安靜地躺在門縫前的地板上,就像是那種透過門窗縫隙塞進來的廣告傳單,也像是卡爾他們小時候玩過的把戲:如果有誰因為闖禍了被家長禁足,他們就會跑到他家裏,透過門窗,塞一些花花綠綠的卡片進來,并在對方的家長發現以前一哄而散。他們用這種方式幫助自己的朋友度過這段難捱的孤獨,但此刻,這種行為帶來的不是溫馨感動中的任何一種,只有陰森和恐怖——他們敵人在如此嚣張地宣稱,只要他們一天不離開這座小鎮,他就能随時随地地找到他們,無孔不入,無處不在。

不論留下這封信的人是誰,他們都必須謹慎對待。

卡爾和莫裏森先生面面相觑,都在對方的眼裏看到驚慌失措。

“要不要拿起來看是誰送的?”

說着莫裏森先生就忍不住伸出手想将它撿起來。

“不要!”在他的指尖觸碰到紙張前,卡爾厲聲呵斥,吓得他差點沒摔到地上。

卡爾深呼吸一次,過去将爸爸扶起來,稍微走遠了一些,然後放緩了語氣說:“不要碰這個,或者說不要碰任何來源不明的東西。”他帶着爸爸往樓上走,“我會回來處理這個,你先躲開一點……因為有些傷害人的方法不一定需要直接接觸到人的身體。”

等待黛西和尤金出來的那段時間裏,埃德加和他詳細講解了詛咒的原理。

追溯起來,詛咒的歷史非常久遠,上到古老的皇室家族下至粗鄙的村婦女巫,詛咒的痕跡無處不在:他們運用詛咒殺死自己的敵人與競争者,卻又總是被反噬的效果所害,但無論怎麽樣,詛咒都随着一代又一代人的使用發展到了現在這幅模樣。

人類歷史的暗面染滿了詛咒帶來的血腥。

詛咒無法獨立存在,需要依存的媒介,需要目标接觸媒介——有時媒介是有實體的物體,有時媒介是一陣香氣,總之媒介不是什麽固定單一的東西。

送爸爸回到房間,卡爾關上那扇門,一個人回到樓下的門前。

他沒有用手去接觸這封信,而是催使力量,用暗影小心地将那塊地板包裹起來,再伸出細長柔軟的觸須,拈起了那封薄薄的信。

信很難看懂,因為上頭寫着一種複雜的,不像是任何一種語言寫成的文字。

問題就出在這裏,他發現自己認得這種文字。

在韋伯斯特莊園的那個夜晚,他見過類似的文字,那時他根本看不懂這些扭曲的字符。

可現在,他意識到自己能夠直接領悟到這些文字背後的含義。

星期三的早晨,太陽仍舊沒有升起,倒是雪仍然在下,堆積在院子裏都快要有膝蓋那麽深。

黛西出事以後,威格爾森大街30號的餐桌上只有卡爾和莫裏森先生兩個人吃飯。

卡爾沒什麽胃口地盯着盤子裏的炒蛋和熏肉——每年這個時間,蔬菜都是最匮乏的資源,人們只能靠着那些便于儲存的食物來艱難維系。沒有浪費食物習慣的他勉強自己将這些東西都吞了下去,填滿了空蕩蕩的胃袋,但那種可怕的饑餓感還是沒有半點減輕。他放下叉子,心緒飄到老遠的地方:或許在其他人看來外面到處都暗藏着殺機,除了他。只要嘗試過一次得到力量的感覺就會上瘾,他又想要到外面去獵食了。

“你吃飽了嗎?”莫裏森先生假裝沒有看到牆壁和地板上猙獰的影子,像往常一般詢問自己的孩子。

卡爾點點頭,把盤子稍微推遠了一些,“我吃飽了。”

他想要幫助爸爸收拾餐具,卻被對方婉拒,“你去忙你的吧,我每天都很無聊,你不要再剝奪我這唯一一點樂趣了。”

既然對方都這樣說了,卡爾也沒再堅持,離開餐廳往地下室的方向去。

從昨天傍晚起,埃德加就把自己關在了裏面——睡覺,他是這樣說的,他說就算是吸血鬼也不是永動機,需要睡覺和休息。

不知道埃德加之前去了什麽地方,回來以後,即使吸血鬼的臉色都很蒼白,卡爾也能看出他的神情裏透着虛弱。

用人類的說法就是,他看起來像是失血過度。

在睡覺以前,卡爾看着他喝了半瓶鮮血,然後才躺下合上了眼睛。

——沒有呼吸和心跳,他看起來就像一具完美無缺的屍體。

卡爾陪着他坐了一個多鐘頭,然後才蹑手蹑腳地離開了地下室。

而在埃德加睡覺的這段時間,尤金出來了一次。

他的面色透着疲憊,身上都是幹涸的血跡。

“她很好,我只能告訴你這個。”尤金沒有說太多別的東西,進浴室前脫掉身上所有染了血的衣服遞給卡爾,“燒掉它們。”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樣做,但卡爾還是照着做了:黑色的火焰舔舐過髒衣服,很快就把它們燒得連灰都不剩。

等尤金洗了個冷水澡,又換了身幹淨衣服,這才走出來。

除了帶給黛西的幹淨衣物,他還要了一樣東西。

“我要血,很多的血。”

卡爾知道埃德加都把血放在什麽地方——左邊書房的第二面書架,第三層,上面全部都是。

施加了特殊保鮮咒語的器皿裏是還冒着熱氣的鮮血,尤金打開錫封聞了聞,“還很新鮮。”

架子上一共有五個這樣的瓶子,尤金思索了片刻,拿走了其中的四瓶。

“如果他醒了就告訴他,這是正常程序。我只要小半瓶就夠了,需要大量血的是那個小女孩——她在被轉化前內髒全部都碎裂了,傷得很嚴重,就算被我轉化成了吸血鬼,獲得了強大的自愈能力,她也需要大量的能源供給才能一點點修複自己的身體。”

“這樣夠了嗎?”卡爾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并未在此跟尤金糾纏。

尤金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假話是差不多夠了,真話是我也不知道。”

說完他就帶着瓶子重新進到那間房裏。

在很遠的地方,卡爾似乎聽見了黛西的啜泣,随後房門就被緊緊地關上。

站在地下室的門前,卡爾中止了沉思,舉起手輕輕敲了兩下。

“進來。”

是埃德加的聲音,看起來在他來之前他就已經醒了。

希望他能夠好點,懷着這樣的心情,卡爾擰開門把手,進去以後還沒見到吸血鬼的身影就先聞到了一種古怪的化學試劑的味道。

不像空蕩蕩的樓上,這裏堆積着一些他看不出作用的工具,他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小心,生怕踩到了什麽不該踩的東西。

“你在做什麽?”

等他好不容易走到最裏面擺着棺材的小房間,看到吸血鬼坐着的身影,他直覺哪裏看起來不對勁。

埃德加的手裏握着把剪刀,正将那長度到他胸口的金發一縷縷剪掉。他剪得很小心,仿佛頭發會有痛覺一樣,但看着地上堆積着長長短短淺金色頭發,就像是夏夜裏流瀉的月光,卡爾還是忍不住感受到某種類似于惋惜的情緒。

“……你為什麽要把它們剪掉?”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因為眼前的吸血鬼看起來就像是從那個夢裏走出來,參差不齊的金發,還有不帶感情是眼神。

埃德加示意他坐到自己的身邊。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坐到了離他有半米的地方。

“我要潛入伊格納茨的地下堡壘,光是改變氣味還不夠。”埃德加這樣回答道,手上的動作半點都不停下,很快就将他漂亮的金發剪得勉強到下巴那麽長。

“它……還會長出來嗎?”卡爾像是不習慣一樣地眨眨眼,“我喜歡你的頭發。”

埃德加瞟他一眼,“很慢,但還是會的……做什麽?”

吸血鬼的許多身體機能都停止了,不過并不包括頭發和指甲的生長,也就是說只要時間足夠長,他的金發還是會恢複成原來的模樣。

卡爾從他手中接過剪刀,“你這樣不方便,我可以幫你修剪好。”

“謝謝你。”

卡爾沒有說話,認真地将那些長短不一的金發修剪得能夠見人。

過去幫他理發的人是他的媽媽,他總是坐在座位動來動去,使得她苦惱地停下手中動作,從一旁的罐子裏取出糖塊,悄悄地塞進他的嘴裏。

他想跟埃德加說那封信的事,說他居然能夠看懂信封上的文字——明明他從未接觸過這些東西。

“在你不在的時候,有人送了一封信過來。我沒有讓爸爸動,而是自己撿起來看了。信上沒有落款,只寫着我的名字……我打開看了,裏邊只有一句話,那就是‘享受你的最後時刻’,除此之外我沒有感受到其他不同尋常的威脅。”然後那封信就自動燃燒起來,一點痕跡都不留下。他手上一下不穩,差點就要剪到吸血鬼的耳朵,“……對不起。”

“他知道我在這裏,他一直都知道的。”至于那個“他”是誰,他們都心知肚明。

卡爾穩定心神,繼續手頭上的工作,“他是來尋仇的嗎?”

如果是尋仇的話倒能夠說通:畢竟他殺了對方好幾個得力助手,其中還包括對方的直系血裔。

“我不知道。”埃德加沒有肯定他的猜測,“伊格納茨不是那麽重感情的家夥,他比你能夠想象得到的還要冷酷無情。”

卡爾不再說話。

事實上他們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寄希望于埃德加的計劃能夠成功。

“是後天嗎?”

今天星期三,後天是星期五,伊格納茨會在這兩天離開他的堡壘。

如果他們錯過了這個最近的機會,一切就要等下周,而到下周的五天裏誰都不知道又會出現怎樣的意外。

“是的。”

等到終于修剪完畢,鏡子裏的男人看起來要比長發時要英挺一些。

“現在看看,這樣好像也不錯。”

卡爾忽然想起那個沒來由的夢。

夢裏穿寬大鬥篷的吸血鬼,兜帽帽檐下滑落出來的也是這樣漂亮的白金色頭發。

“幫我打一桶水進來,拜托了。”埃德加拿起異味的來源,将那團深色的糊狀物往自己的頭發上塗抹。

大致知道他要做什麽的卡爾放下剪刀,用最快的速度跑了上去,提了一桶還表面還漂浮着碎冰的清水過來。

埃德加的頭發上已經滿是那些散發着刺鼻氣味的糊狀物,半個鐘頭以後他又用水将它們沖掉。

如此重複了四五次以後,被簡短的淺金色的頭發完全被染成了棕黑色。

此刻,卡爾盯着他看了好久,就像是從未認識過他一眼。

或許是受發色改變的影響,那虹膜的藍色看起來比他記憶裏要深一些,也更冷酷一些。

“你這樣看起來真陌生。”眼前的吸血鬼輪廓冷硬,目光不帶半點溫度,他試圖在記憶裏搜尋過去埃德加的模樣,“我都差點認不出來了。”

改變了形象的埃德加用審視的目光打量了自己一番,“到時候我再改變自己的五官和身高,希望不會被認出來。”

他說得十分輕松,好像潛入伊格納茨的秘密基地不過是什麽小事一般。

“好了,來說正事。”

他拉開書桌的抽屜,取出被白色麻布小心包裹着的東西。

卡爾看他解開麻布,原來是那天他交給埃德加的銅制針管,也是一切不安的來源。

被注射了銅管中的怪異液體後,他身體的異變就開始了——明明他都逐漸能夠控制這種能力了,那件事後,事情又向着一個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你給我的那支針管,我試着去解析裏面殘留液體的成分,但是裏面的許多成分一旦和空氣接觸以後,很快就會揮發。”埃德加非常抱歉地說,“通過殘留的成分,我猜它應該是用來催發某種東西的——也許是你靈魂中尚未被開發的力量。”

“是,我們至始至終都在按照您說的做,對,已經成功了,不論是把‘那個’注射到目标的身體裏還是消滅那個被利用的女孩,我們都做到了。”

拉文納收起平日裏那副吊兒郎當的神情,對着電話聽筒恭敬地說:“我确定。”

事實上他并沒有親眼見到那個女孩的遺體,不過胡塞爾說了,那個名為埃德加·弗格爾桑的吸血鬼有怪癖,只要那個女孩還和他們在一起,她就一定會死去。

“再說其他的。維恩家的那小子差不多已經知道了真兇,但這座小鎮被吸血鬼滲透得很深很深,如果想要解決這樁案件,光靠我們或是他是不夠的,需要一些政治上的必要手段。”

這段時間裏,他多少知道了一些安蒂亞戈·維恩的所作所為:他們以謀殺的罪名逮捕了漢格爾·維拉德,就現有法律來看,這個男人大概會被處以一百年以上的監禁,但他們再想往下追查點什麽就很難了——負責維拉德一案的馬蒙·克羅夫特警長被無期限停職,手頭上所有的工作都交給他的下屬來處理,而最近和他形影不離的那個白頭發男人也不知道去了何處。

這就是保守派當政給他們這種人帶來的影響:一旦政客們拒絕承認這世界還有黑暗的另一面,拒絕承認危險就潛伏在離他們最近的地方,那麽他們的活動就會受到不同程度的阻礙。

一旦他們的行動受到阻礙,那些和黑暗生物勾結的堕落人類就會越發地肆無忌憚。

他們又說了些話,大多是拉文納說,電話那頭的男人聽,偶爾才會給他一些命令。

——你不許失敗,否則我們所有人都要完蛋。

電話那頭蒼老的男聲嚴厲地告誡他,你如果失敗了,那麽他們可能再碰不到這麽好的機會了。

“是,我知道了,時間差不多了,該準備收網了。”

拉文納挂斷電話,疲憊地靠在牆壁上,盯着自己的腳尖發呆。

每隔兩三天他都會給自己的叔叔,也就是家族裏掌握實權的那個人彙報他們目前的進度。

他也知道,為了捕捉那個生物,他們付出了多少——他和胡塞爾都是家族中數一數二的好手,光是複雜的前期準備工作就耗費了巨大的財力物力。

而他們之所以會這樣孤注一擲,的确如他叔叔說的,為了不至于讓他們整個家族完蛋。

因為從中世紀起就開始無條件追殺黑暗生物的緣故,他的家族在另一個世界裏很有名,這份名望一直持續到了今天——哪怕順應時代的改變,他們不得不收斂了一些作風,但仍舊由不少的人指責他們太過冷酷無情。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每一個出生在希克斯家的新生兒都将面臨兩個選擇:成為獵魔人,或是替獵魔人處理世俗事物的處刑人。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維恩家的人那樣圓滑。比如他和胡塞爾,他們一直都搭檔行動,他獵殺黑暗生物,胡塞爾處理人類社會那些複雜的關系。

許多人都誇贊他們的考慮周到,但他們知道,這不過是不得已而為之。從很久以前開始,希克斯家的人就意識到能夠繼承獵魔人力量的人越來越少,許多小孩子生下來就是普通人,不得不被隐姓埋名送到其他地方撫養長大。等到了今天,他的下一代裏已經找不出一個可以培養的年輕人:他兄長成家五年多,唯一的女兒也是普通人。

面對這樣可怕的事實,他們不得不開始思考未來的應對。

數百年來,流過的血已經不可能再抹去,而因為他們殘酷作風結成的惡果已無法消除。

他們仇視黑暗生物,就像黑暗生物同樣仇視着他們。

如果他們不能把那個東西帶回來,如果哪一天他還有幾位叔叔遭遇不測,那些記仇的黑暗生物一定會闖入他們的家園,撕碎那些無力抵抗的人們的胸膛,飽食他們的內髒,暢飲他們的鮮血,直到希克斯這個姓氏被徹底從那個世界抹滅掉。

“他又說了什麽?”

胡塞爾的聲音在他的頭頂響起。

“老一套。”他倦怠地揮揮手,像是在驅趕一只煩人的蒼蠅。

胡塞爾非但沒有被趕走,還走到了他的身邊,“你真的有把握成功嗎?”

“有。”拉文納難得的軟弱并未持續多久,他又再度變回了之前那個冷酷精明的他,“破曉研究了幾百年,眼看就要成功了,卻因為內部人的出賣導致一切毀于一旦。他們破譯了火場中搶救的那些資料,發現從很早以前破曉就考慮過要如何控制它——後來的人只需要在他們提出的方案上稍作改進就行了。”

如果現在是布洛迪卡短暫的夏天,那麽差不多是天快亮的時候了,但十二月的黑暗還是沒有過去。到處都靜悄悄的。

星期四在普通的獵食和緊張的準備中過去,埃德加有他特殊的渠道來獲取鮮血,于是書架上的那些瓶子再度被鮮血裝滿,蓋上了錫封。

除了一件事,那就是埃德加在客廳接待了一個白頭發的年輕男人。

整個過程,卡爾都按照他的要求在樓上自己的房間裏安靜待着,不發出一點古怪的異動。

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麽,等到那個人離開,埃德加的眉頭始終都是皺着的。

今天是星期五,是埃德加決定出發的星期五。

卡爾悄悄地從床上起來,想要去看看埃德加是否已經出發。

不論談論了多少次,他還是沒有就伊格納茨的問題和埃德加達成一致,或者說他們都不知道再放任他身體裏的怪物長大下去會帶來怎樣的結果,以及離開布洛迪卡鎮以後他們是否會分開。他們目前唯一需要考慮的事情就是,如何在只有一次機會的情況下,完成對伊格納茨的複仇。

但現在他們已經不再談論這個問題了:黛西的情況還不算穩定,尤金必須長久地陪在他身邊,爸爸又是這裏唯一的人類,他們需要卡爾留在這裏保障他們的安全。

如果卡爾也離開了,那麽一旦伊格納茨或是那些因為觊觎卡爾而利用了黛西的人找上門來,等待他們的會是災難性結局。

“感覺我什麽事都做不到。”

那時埃德加正在用一次性注射器從他的靜脈裏抽取血液,好檢測那古怪的液體有沒有對他的身體造成什麽影響。

“不是每個人都能在吸血鬼的襲擊中活下來,更不要提保護其他人,你應該感到高興。”

“大概吧。”他沒有說,如果沒有他的話,或許他身邊的人就不會遭遇這種不幸了。

黑紅色的血液進入到針管裏,他很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血液居然還是正常的紅色,和其他人沒什麽區別。

在他的想象裏,他的血液可能早就因為吞噬了太多污濁的東西而變成黑色。

“因為目前來說,你的身體還算是人類。”當他提出了他的疑問,埃德加思索了一會,不太确定地回答,“但随着封印的解除,靈魂會逐漸影響到肉體,我不知道這個過程會以怎樣的方式進行。”

埃德加還說他也不知道破曉具體對他的靈魂做了什麽,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們一定往其中加入了許多邪惡的力量。

目前來說他還是人類,埃德加這樣的說法讓他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完之後心頭如同壓了塊鉛。

他也不知道如果持續這樣進食下去,他會不會在某天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變成真正的怪物?

血液被注入到一支試管裏密封,埃德加會用他所知道的方法來對它們做檢測再告知他結果,在此之前他除了等待別無他法。

卡爾将袖子拉下來。有點痛,但可以忍耐。

“這樣就可以了嗎?”

“差不多。不過不要抱太大希望。”

“沒關系。”

他一直想抽空和埃德加談談自己做的那個夢。

夢裏的怪異生物、藍眼睛吸血鬼還有那個誓言,真實得仿佛他曾經在過去的某個時刻經歷過一般。

但是他又那樣害怕得到确切答案。

——我們曾經是相愛的嗎?

他不知道那怪異的生物和吸血鬼之間發生了什麽。如果是真的,那麽在那生物被破曉的人捕捉後的幾百年裏,吸血鬼是以怎樣的心情度過的呢?

是一直尋找,還是放棄?

看他的臉色憂愁,錯誤理解了他所顧慮事物的埃德加将他稍稍拉近。

“停止這種想法。”

“什麽?”

“沒有你就不會有我。”埃德加握住他的手,将嘴唇印在他的指尖,“是這樣的。總有一天你會想起來的,所以不要懷疑自己存在的價值。”

……

他下樓剛好遇到要離開的埃德加。

不知道埃德加用了什麽法子,他變矮了,背脊也不再挺得筆直,又因為頭發染成深色的緣故,他稍微調整過的五官顯得無比陰鸷。

他穿了件打着補丁的舊外套,看起來和卡爾記憶裏的那個人完全不一樣了。

卡爾皺着鼻子嗅了嗅,什麽都沒有嗅到——他只是有這樣的感覺,感覺某種氣息和他熟悉的不再一樣了。

埃德加沒有多逗留,卡爾望向他,有很多的話想說,可最終出口的只有這一句。

“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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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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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