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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駿不是真的想給韓思萊介紹那個發布會嘉賓的活兒,但這件事卻給了霍駿一個好借口去給韓思萊發消息。霍駿斟酌了半晌,決定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冷漠又公事公辦:“有個朋友做的新店開業發布,這周五有空去當嘉賓麽?”
他發出去發現自己手心微微潮濕,霍駿在想韓思萊會怎麽回複,也許會先感謝他拉皮條的熱心?也許要先問問他是什麽樣的新店?但不管怎樣,總歸是能多說上幾句話的。霍駿還沒想完,韓思萊的消息已經來了,比霍駿還要利落直接:“活動內容和報價是?”
霍駿挑了挑眉,他先打完了一行字,然後逐個删去,換了一個說法:“常規的站臺,但他們安排了另一個男嘉賓,希望你們有互動。”韓思萊發了個笑的表情,然後很明朗地問:“麥麸?”
霍駿不動聲色:“哦,‘親親抱抱互喂甜品。’”他還特意加了個引號,可發完還是一陣惡寒,內心唾棄了一會兒自己,哎喲老霍你怎麽不去當老鸨呢,這可太讨嫌了,一會兒又咬牙切齒地,勤等着韓思萊能回他什麽。霍駿自己也說不上來,如果韓思萊爽快答應了他會怎麽想。
韓思萊哈哈了兩下,然後問他跟這主辦是什麽關系。霍駿覺得有意思了,他換了個姿勢坐直了來發消息,眉眼間都透露着毛小子似的興味,但言語依然秉承着人到中年不輕易露底的習慣,反問他:“嗯?怎麽說?”
韓思萊也不藏着掖着:“如果關系好就給霍先生面子,友情露個臉。如果關系不好我就要找借口推說不去了。”
霍駿是聽懂了,他眼裏忽然就有了一點藏不住的笑意,很快卻又變成了一種近乎悲憫的憐惜。如果他今天是一個關系不遠不近的來給韓思萊拉皮條的人,韓思萊這樣處理是再正确不過。
線下這種一次性的小額交易通常不簽合同,所以就算事先說好了互動的尺度,到了現場,氣氛一到,被主辦方哄着做出更出格的事情都有可能。霍駿并非沒有聽過到了現場真有脾氣倔的小嘉賓,當場就想撂下臉不幹,但主辦哪能放人呢,叫三五個壯漢往前一站,小嘉賓再怎麽有脾氣也不敢發。他們在鏡頭前自然是光鮮,但脫去重重光環,也不過是個普通人,尤其咖位不夠,沒有助理沒有保镖的小嘉賓,基本到了現場都是主辦方怎麽說就要怎麽做了,這種虧吃了就是吃了。
即使他們真的占理,可圈子這樣小,只要跟人鬧出矛盾來,不管對錯,就已經是黑歷史一樁。
霍駿跟他講的要求,肯定是讓韓思萊覺得難以配合,但他也不好直接拒絕,能幫忙介紹活兒過來是情分。如果對方是霍駿的好朋友,韓思萊不去是拂了霍駿面子。可真要去的話,他也不能收錢去,只能義務地去,這樣面子給足了,對方也因為他是友情來露臉的,不好支配他做出什麽出格的互動。
霍駿覺得有意思是因為他欣賞韓思萊的聰明,霍駿覺得憐憫是他把這茬想明白,推己及人了一會兒,覺得韓思萊每天這樣活着怕是很累。霍駿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大約韓思萊把跟他之間的每一件事都做得太周詳,以至于叫人讀出了生疏的意味來。
他忽然想起那個借他車後座換衣服的韓思萊,這樣不太符合跟一般朋友之間距離的行為,反而叫人覺得熱絡。但跟工作相關的事,韓思萊的一舉一動都像是放到天平上稱過才給出去的,叫老霍同志接到手裏,半分多餘的情愫都掂不出來。
老霍同志去給了朋友一個回複,說韓思萊行程滿了,嘉賓得另請他人。朋友也沒太在意,吃口飯的人反正是多的,只調侃了一句:“喲,小藝人還火得很。”
霍駿笑:“那是,現在就他這樣的招人喜歡。”
霍駿斟酌了一會兒,想怎麽回複才能讓對話不顯得突兀又讓話題不至于中斷,于是岔開一句講:“線下活動經常會遇到這種要求?”
發出去老霍覺得自己又傻逼了,這不明擺着呢嗎,他自己不是也常說,“肉身出席一下一天就給那麽高薪酬,抵得上小白領勤勤懇懇工作一個月。甲方提點要求還不願配合?真那麽受不了委屈就不要來賺這行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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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韓思萊恰恰清楚了認識到了這一點,把自個兒的位置擺正得再也沒有了。霍駿心裏又覺得不舒服,也許是人年紀大了就變得難以取悅。
韓思萊回複他說:“這個經常啦,做活動是要給人看的,路人不會看臉就覺得滿意,還是要有些爆點才能聚集人來。如果活動沒有爆點,主辦方豈不是白請我了?”霍駿知道他沒說出來的那句話,如果線下的活動效果不好,大半主辦方的對接人要給嘉賓分點責任過去。不會承認自己活動策劃得有問題,只會說是嘉賓請的不值。
霍駿對此再明白不過,大家出來工作,誰都不希望自己被挑錯。他見過無數在學校裏躊躇滿志,出來準備大顯身手的人,可出來之後,有了一份穩定工作,所有的目标都只變成了保住這份工作。他再也見不到那些讓人驚訝的好創意,只能看得到每個月為了一份薪水力求不出錯的普通人。
霍駿想也許每個人都躲不過被生活消磨。
每到這個時候他就忍不住去想,韓思萊這小東西永遠覺得自己活明白了,好像什麽都看得透透的,可他也總會遇上自己平衡不了的難題,到了那個時候,他會失措麽,會保不住那張冷淡的面皮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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