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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安樂侯世子梁祯這個人,不需要祝雲瑄多打聽,不幾日有關他的事情就已傳得滿城風雨。

傳聞中昭陽帝心愛之人生下的私生子,無論真假,至少從梁祯這人出現起,皇帝種種出格舉動就已證明,那些傳言并非空穴來風。

過了兩日,午後聽到門外車馬喧嚣聲響,正午睡的祝雲瑄煩不勝煩,叫了人出去看:“外頭在做什麽?怎麽這般大的動靜?”

沒多時下人回來回報,說是隔壁在搬宮,陛下給那位梁世子賜了座宮殿,就在他們啓祥殿旁。

祝雲瑄沒好氣:“賜宮殿,他還住進宮裏來了?高安,你帶人去隔壁看看,父皇都給他賜了什麽好東西,遠遠瞧一眼就行,別叫人發現了。”

高安領命而去,很快又回來回報,說外頭幫忙搬宮的宮人太多,都堵着了,他們瞧不見。

祝雲瑄聞言愈發不痛快,眼珠子一轉,起身更衣,親自出了門。

隔壁果真熱鬧非凡,到處都是人,祝雲瑄遠遠瞅着,梁祯就站在人群中,神情倨傲,端的是一副大爺的姿态。

祝雲瑄沒有走近,繞道去了隔壁宮殿的另一側圍牆,擡頭目視片刻,這宮牆足有兩人高,他随手指了個腿腳靈活的小太監:“你爬上去,算了,我自己來……”

踩着牆邊的一棵矮樹,祝雲瑄敏捷地翻上牆頭,借着牆內牆外的翠枝遮掩,朝裏頭看。

正院裏已攤開擺了幾十箱的東西,還不停有新的箱子送進來,昭陽帝身邊的大太監一臉谄媚的笑,正與梁祯說着這些都是陛下開私庫親自挑的好東西,盡是送給他的。

梁祯淡淡點頭,面上并無多少喜悅,随意掃了一眼那些東西,像是十分不屑。

祝雲瑄趴在牆上,細瞧那些開了蓋的箱子裏的寶貝,越看越火大,每一樣都是極品貢品,他想要從父皇那裏讨來一件都不容易,這架勢,他父皇像是将私庫都給搬這來了。

憑什麽?!

哪怕對他太子哥哥,父皇都沒這麽大方過!

高安帶着幾個太監在牆腳下盯着,滿頭大汗地提醒祝雲瑄:“殿下,您當心些,別摔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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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雲瑄正一肚子氣,當下轉頭呵斥他們:“都閉嘴!聲音小些!”

這一出聲,梁祯那邊似有所覺,擡眼朝着他這頭看了過來。

祝雲瑄心中一驚,慌了神,腳下跟着踏空,直接從牆頭上摔了下去。

一聲驚呼溢出口,好在身後有高安幾人做肉墊,饒是如此,祝雲瑄這一下依舊摔得夠嗆,落地時蹭到了左腳膝蓋,疼得他當下眼淚就冒了出來。

不等祝雲瑄爬起身,一雙繡着金絲浮雲紋的黑靴出現在眼前,祝雲瑄下意識地擡起頭,梁祯雙手攏在袖子裏,正居高臨下、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祝雲瑄漲紅了臉,只覺得丢人極了,梁祯在他身前蹲下,不顧他掙紮,直接撩起他左腳褲腿,原本白皙的膝蓋上果然蹭破了一大塊,不斷冒着血絲。

梁祯伸手摸了一下,聽到祝雲瑄倒吸氣的聲音,好笑道:“我前幾日不是說了,會去啓祥殿裏與殿下請安,殿下何必這般心急,還特地跑來我這院子外聽牆角?”

祝雲瑄覺得梁祯這話裏譏诮奚落的意味太過明顯,氣呼呼地揮開他的手,掙紮着爬起身,白了他一眼,領着自己的宮人走了。

他前腳回到啓祥殿,梁祯後腳就跟了過來,特地來給他送藥。

看到小太監跪在祝雲瑄面前幫他搽藥,祝雲瑄疼得眼角泛紅的模樣,梁祯輕眯起眼,眼中笑意加深,問他:“殿下可是對我那院子裏頭的東西感興趣?您看中了什麽,我送您就是了。”

“不必了,”祝雲瑄冷漠道,“父皇賜給你的東西,我怎好橫刀奪愛。”

“我不在意那些東西,殿下想要,都給殿下也行。”

祝雲瑄擡眸,看向梁祯的目光裏多了些審視和懷疑:“連皇帝賜下的東西都不放在眼中,随随便便就說送人,你就是這樣的?”

“不然呢?”梁祯笑問他,“難不成要将陛下賜下的東西都高高供起來,才顯得重視?”

祝雲瑄冷嗤:“父皇這麽看重你,外頭那些傳言果真不是假的。”

“什麽傳言?”梁祯故意裝傻,“殿下說的是什麽?我怎麽不知道?”

祝雲瑄撤開眼,深刻覺得這人嘴裏沒一句真話,不想再理他。

梁祯彎下腰,笑吟吟地湊近祝雲瑄,祝雲瑄繃着臉,下意識地往後退:“你做什麽,你離我遠些。”

梁祯已貼到他耳邊,低聲問:“殿下想知道外頭那些傳言是不是真的?”

溫熱的呼吸直往耳朵裏蹿,祝雲瑄分外不适,撇開臉:“我不想知道。”

“噢,”梁祯拖長聲音,“那算了,殿下不想知道,我就不說了。”

“……”祝雲瑄氣結。

傍晚,祝雲瑄又去了東宮,陪祝雲璟用晚膳。

祝雲璟還是老樣子,有了林太醫開的安胎藥,總算不那麽受折騰,但為了養身體也為了避風頭,依舊對外稱病着。

祝雲瑄趴在祝雲璟身前,摸了摸他的肚子,心裏十分不是滋味,倒是祝雲璟自己,一副懶懶散散不怎麽在意的模樣,似乎對肚子裏這塊肉,已經習慣到坦然了。

“哥,”祝雲瑄猶豫再三,遲疑問他,“你聽說了那安樂侯世子的事情嗎?”

“父皇的私生子?”祝雲璟扔了粒花生米進嘴裏,撇嘴道,“聽說了。”

他雖閉了東宮門,卻并非兩耳不聞窗外事,外頭傳得滿城風雨的太子病重不起,皇帝認回個私生子差點沒大赦天下,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那你打算怎麽辦啊?”

祝雲瑄憂心忡忡,就看他們父皇對梁祯那厮的态度,說不得哪天就瘋到直接把皇位都給他了。

“不必想那麽多,”祝雲璟不以為意,“孤還是太子,只要孤不再犯大錯,父皇就算想廢了孤也找不着借口,倒是老二那裏只怕要狗急跳牆了,前回他沒算計成孤,如今又多了個安樂侯世子,他這些日子只怕連覺都睡不好了,既然外頭都說孤快病死了,孤就這麽一直病着吧,讓老二去與那位侯世子狗咬狗,挺好。”

祝雲瑄的腦子裏驀地晃過梁祯那雙笑眯眯的眼睛,悶悶不樂地低下頭。

祝雲璟摸摸他腦袋:“你自個小心些,孤聽聞那位侯世子如今就住在啓祥殿旁邊是嗎?你當心着些,別讓他給欺負了。”

祝雲瑄讪然道:“哪能呢,他怎麽可能欺負得了我。”

“那就好。”

又過了兩日,賀懷翎再次來了東宮,求見祝雲璟。

祝雲璟剛喝完安胎藥,正昏昏欲睡,打着哈欠吩咐人:“不見,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去外頭傳話的宮人很快回來,一臉為難地禀道:“殿下,侯爺說,您要是不讓他進來,……他就一直在外頭站着。”

祝雲璟眉頭一皺:“讓他滾進來。”

賀懷翎進門,眼見着這才七月初,祝雲璟的身上已就蓋上了厚重的毛褥子,請過安便擔憂問起他:“殿下是身子不适嗎?為何這才剛入秋,就連毛褥子都用上了?”

祝雲璟費力地撩起眼皮子,漠然道:“與你何幹?”

賀懷翎擡手摸了一下他額頭,不等祝雲璟發怒,又快速撤開,還好,并未發熱,只是看着額上有虛汗,也不知他到底怎麽了,這麽成日裏一副病恹恹的模樣。

賀懷翎強壓着心頭酸意,又提醒他:“殿下 身子要緊,若是病了,一定得多叫些太醫來看……”

“行了,不用你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祝雲璟閉起眼睛躺回榻裏,冷淡打斷他,“孤的身子孤自個心中有數,前幾日孤已經說了,你沒事別往東宮跑,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賀懷翎盯着他神态略略放松後的面龐不錯眼:“那若是有事,臣就能來東宮看您?”

祝雲璟一聲哂笑:“定遠侯幾時臉皮變這麽厚了?”

他說着睜眼觑向賀懷翎:“你不怕被父皇知道了,你三天兩頭地往這裏跑,他老人家不好想?”

“沒有三天兩頭,”賀懷翎認真糾正他,“上回來是六日前。”

祝雲璟:“……”

算了,當他沒說。

賀懷翎蹲坐在地上,湊近躺在榻上的祝雲璟,細細打量他的面色,祝雲璟不自在地轉開臉,沒力氣揮開賀懷翎,連罵他都覺得費口舌,只不想再理他。

賀懷翎緩聲問他:“殿下,您那日還沒告訴臣,臣到底又哪裏得罪了您?”

沉默一陣,祝雲璟道:“你真想與孤賣好?”

賀懷翎點頭:“只要殿下說,臣願為您肝腦塗地。”

“行啊,去幫孤查查你那位好表弟祝雲珣,他背地裏都做過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孤要他的把柄,包括賀家和齊王,一并查清楚。”

祝雲璟說這話時,看着賀懷翎的眼中隐有嘲弄之意,他就不信這位定遠侯肯為了自己,與賀家對着幹。

祝雲珣前回想利用王九害他,雖未成功,但他也沒有确實證據,不能拿祝雲珣那小子如何,只能暫且忍耐着,祝雲珣背地裏做的事情,他自己也派了人在查,但總歸沒有賀懷翎這個賀家人查起來方便,前提是,賀懷翎真的願意幫他。

賀懷翎皺眉想了想,在祝雲璟以為他不願答應時,忽地問他:“齊王與他也有牽扯?”

“齊王與賀貴妃私通,可能吧,查查就是。”

賀懷翎應下:“好,臣去查,包括賀家做的事情,定會給殿下一個交代。”

這下祝雲璟倒是真有些驚訝了:“你不怕賀家出事?”

賀懷翎不在意道:“若是他們沒做過什麽禮法所不容之事,自然不會有事,若是做了,臣只能大義滅親。”

“……所以你前回揭發謝家,連累到孤,也是因為他們做了禮法所不容之事,并非為了針對孤?”

“臣若說是,殿下信麽?”

祝雲璟心情複雜:“那若是日後孤也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呢?”

賀懷翎的眼中晃過一絲笑意,再次道:“臣願為殿下肝腦塗地。”

祝雲璟一時不知當說什麽好,肚子裏的孩子用力踢了他一腳,他氣得哼了一聲,捂住肚子,瞬間又遷怒到旁邊之人身上:“你滾出去,別待這裏礙着孤的眼。”

賀懷翎早已習慣他這陰晴不定的性子,見好就收,告退起身。

祝雲璟卻又叫住他,輕咳一聲,道:“你那日說的酒,明日派人送來。”

賀懷翎笑着挑眉:“殿下那日不是說不要麽?”

祝雲璟瞪着他,賀懷翎忍着笑點頭:“好,臣現下回府去,今日就叫人送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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