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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時末,祝雲瑄精神萎靡地坐起身,迷瞪着眼睛等起床氣過去,恍惚間想起今日旬假不用念書,倒頭又繼續睡去,有小太監躬着身進門來,與他禀報,說是那梁世子在外頭,問他想不想出宮去玩。
祝雲瑄不耐煩地揮揮手,翻了個身,不多時,梁祯帶笑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這都什麽時辰了,五殿下竟還在賴床,被陛下知道了,說不得要責罰殿下了。”
祝雲瑄睜開眼,側頭望過去,梁祯已走進門來,就站在床邊上,正笑看着他。
祝雲瑄不耐蹙眉:“誰許你不經通傳,就大搖大擺地進來的?”
旁的下人一腦門的汗,他們倒是想攔,但根本攔不住。
祝雲瑄說着話就已爬起身,中衣的領口大敞着,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胸膛,烏發披散在胸前,半遮半掩。
剛剛睡醒的小皇子鼓着臉瞪着自己,臉色一片紅潤,生氣勃勃,梁祯眼中笑意加深:“殿下,想出宮去麽?”
祝雲瑄當然想出宮,他閑不住,只要有空就想着往宮外跑,但他兄長太懶,又看不上宮外的市井煙火氣,不怎麽樂意去外頭,通常都是他一個人,尋到樂子都無人分享。
見祝雲瑄的眼神裏已有了動搖,梁祯繼續蠱惑他:“今日是西街集市開市的日子,正趕上了,錯過了今日,就得再等下個月了……”
祝雲瑄一拍巴掌:“去!”
坐上出宮的馬車,祝雲瑄直接推開窗東瞧西看,看着什麽都稀奇,叽裏咕嚕嘴裏沒個停,與梁祯說自己每回出宮玩過的好玩的,梁祯勾了勾唇角,有一搭沒一搭地接話,只覺得這小皇子天真得有些傻氣,明知要防着他,興致一上來,那點老底就倒豆子一樣在他面前倒幹淨了,當真不怕被他賣了。
到了地方,祝雲瑄先跳下車,看着街市裏人頭攢動的熱鬧景象,興奮異常,拉着梁祯就往裏頭鑽,完全忘了不久之前,他還看這位梁世子不順眼。
梁祯由他拉着,悠哉往前走,陪着精力旺盛的小皇子從街頭逛到街尾,再從街尾逛到街頭,來回三遍,将所有店鋪、攤子都逛了個遍。
祝雲瑄見到什麽稀奇好玩的都想買,沒用的東西買了一堆,帶出來的錢不夠就問梁祯借。
他們停在一處賣泥人的攤子前,祝雲瑄瞧着那些顏色鮮豔、憨态可掬的生肖泥人,想到自己馬上就要有大侄子了,——無論大侄子怎麽來的,當即大手一揮,又要買買買。
“殿下還玩這個?您好似是十五歲不是五歲吧?”梁祯壓着的聲音裏盡是笑意,滿眼揶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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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雲瑄懶得與他解釋,伸出手:“銀子給我。”
梁祯“啧”了一聲,借錢借得這麽理所當然的,他還是第一回 見。
看着面前小皇子稚氣未脫、神采飛揚的臉,他就忍不住想欺負,尤其想看祝雲瑄哭鼻子的模樣,就像那日在宮道上初見時,祝雲瑄眼角泛紅警惕瞪着自己的情态,只要想一想,就叫他心癢難耐。
……不過算了,小殿下這般單純傻氣,他想欺負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下手。
買了東西,祝雲瑄愈發高興,晌午時,請了梁祯去街邊的酒樓吃東西喝酒,十分豪爽地點了一大桌子的菜,又叫了兩壇好酒來,大方示意梁祯:“我請客,你随便吃。”
梁祯自若地給自己倒酒,再給祝雲瑄斟上一杯,笑吟吟地問他:“殿下點這麽一大桌子酒菜,有銀子付嗎?不會又要問我借吧?”
“借你點銀子怎麽了,又不是不還你,你都那麽有錢了,這能花你幾個錢啊。”祝雲瑄小聲嘟哝,好吧,他還是對這厮得了他父皇那一院子的賞賜耿耿于懷。
梁祯笑而不語,拎起酒杯,酒水送進嘴裏,灼灼目光一直盯着祝雲瑄,眸中盡是暈染開的笑意。
“你盯着我看做什麽……”
祝雲瑄含糊說了一句,不自在地轉開視線,趕緊也喝了口酒,又忍不住偷看梁祯一眼,瞧見梁祯與自己眨了眨眼睛,倏地紅了臉,心口更是砰砰直跳。
梁祯捏着空了的杯子在手裏晃了晃,唇角更上揚三分:“殿下長得這般好看,不能多看兩眼嗎?”
祝雲瑄沒好意思接話,繼續喝酒,又在喝酒的間隙偷眼看梁祯,心下嘀咕,這位梁世子才長得真好看,除了他哥,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長這麽好看的人。
再一想到這位很大可能也是自己的異母兄弟,祝雲瑄心裏又莫名不舒服起來,放下酒杯耷拉下眼睛。
梁祯微挑眉:“殿下?”
“……吃東西吧。”祝雲瑄沒再多說,情緒已低落些許。
東宮。
祝雲璟無聊地打着棋子,在這宮裏憋久了,着實煩悶得很,一個人下棋更是沒意思,他派人去叫祝雲瑄來陪自己,哪怕那小子是個臭棋簍子他都認了,結果卻聽聞那臭小子一大清早又出宮快活去了。
祝雲璟氣得扔了手中棋子,倒在榻上,幹瞪着眼睛,半天不願再動。
有下人縮着腦袋進來禀報,說是定遠侯又來了,祝雲璟懶洋洋道:“讓他進來吧。”
反正這位定遠侯隔幾日就要來這報到一回,他攆都攆不走,幹脆不費那力氣。
賀懷翎進門來,祝雲璟依舊躺在榻上,只扯了毛褥子蓋住越發顯懷的肚子,賀懷翎看着他慵懶得如同貓兒一般的姿态,在榻前跪蹲下,湊近去看他,動作親昵自然:“殿下這兩日好些了嗎?可還有不适?”
祝雲璟漫不經心地擡起眼皮子,嗤道:“你膽子愈發大了啊,進了這東宮裏,不見禮就算了,還敢直接往孤面前湊。”
賀懷翎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反正這裏又沒外人。”
“所以你是內人?”祝雲璟譏诮道。
賀懷翎只是笑,沒有接話,說什麽內人不內人的,這個世上恐怕再沒第二個人能如他一樣,進過太子殿下最內裏的地方。
雖只有那麽一回,卻夜夜都出現在他夢裏春宵中。
可惜,也只有那麽一回,以後估計都再沒機會了。
祝雲璟自然不知道這青天白日的,賀懷翎當着自己的面就敢意淫這些,瞥開眼,懶得理他。
賀懷翎與他說起外頭聽來的事情:“殿下可聽說,陛下給您指的那位側妃,安樂侯的那個侄女,前幾日因為風寒暴斃了?”
“嗯。”
祝雲璟随口應道,剛回宮時,昭陽帝就給他指了婚,一正妃倆側妃都齊全了,不過他現在這副樣子,實在懶得想這事。
更別提,自從那位梁世子入了宮,他父皇似乎已經忘了他這個太子,他稱病這麽多日,昭陽帝別說再親自來探望,派個人過來問一聲都沒有,對他的婚事只怕更不上心,他甚至都懷疑,他父皇是不是後悔這麽快給他指婚了。
賀懷翎略一猶豫,又道:“但昨日,陛下新納了個妃子,也是安樂侯府出身的,與指給您的那位側妃說是親姐妹,不過外頭有傳言,其實是同一人。”
祝雲璟愣了愣,見賀懷翎不似說笑,心裏瞬間湧起一股心寒怒意,随即又散了勁,沉默一陣,含糊溢出一聲:“呵。”
見祝雲璟當真不高興了,賀懷翎也不太願再說這些煞風景的,看一眼矮幾上散亂的棋盤,輕聲問他:“殿下方才是在下棋嗎?一個人下棋有什麽意思,臣陪您吧?”
祝雲璟想說不必,話到嘴邊又咽回去,躺了這麽一會兒,他的肚子隐隐不太舒服,還不如做點別的分散些注意力。
于是他伸出手,矜傲地擡了擡下巴,示意賀懷翎扶自己起來。
賀懷翎扶着祝雲璟的肩膀,讓他靠着自己坐起身,祝雲璟的身子笨拙,怕被賀懷翎看出端倪,動作不敢太大,磨蹭了半日才坐起來,賀懷翎貼得他太近,讓他有一些不适,板着臉道:“你放開孤。”
賀懷翎輕握了一下他圓潤的肩頭,略略遺憾地松開手,坐去對面,将棋子分開掃回棋盒中,重新開始。
剛開始祝雲璟還有些心不在焉,很快他就發現面前這個兵痞子棋藝并不比自己差,倆人可謂勢均力敵,跟賀懷翎下棋,比跟祝雲瑄那個咋咋呼呼還總耍賴的下,要有趣得多,于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全副心神都投入進去。
賀懷翎其實才是三心二意的那個,不時擡眸看一眼近在咫尺的、太子殿下那張殊色豔麗的臉,将他眉目間每一絲細微的神色變化都映進眼中。
保持着一個姿勢專注坐了太久,祝雲璟很快麻了腿,還開始抽筋,沒兩下就疼得扔了手中棋子,“嘶”了一聲,重新倒回榻裏。
賀懷翎驚訝之下趕忙換坐到他身側去,扶住他:“殿下怎麽了?”
祝雲璟咬着唇閉起雙眼,額頭已有滲出的冷汗:“……腿抽筋了。”
這段時日他幾乎每日都要這麽腿抽筋幾回,叫下人幫着按一按能緩解一些,但大多數時候還是得靠忍着熬過去。
賀懷翎微蹙起眉,一手抓住他的小腿肚,輕捏了捏,聽到祝雲璟倒吸氣的聲音。
祝雲璟猛地睜開眼瞪向他:“你下手輕點!”
“忍着點。”
賀懷翎溫聲提醒,幫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将他雙腿抱到懷中,給他揉按。
祝雲璟無意識地哼哼幾聲,果真好受多了,便不再掙紮。
賀懷翎看他這會兒更像只貓兒了,忍不住好笑:“殿下,這樣舒服麽?”
“嗯,你輕點。”祝雲璟說話的聲音裏已帶上鼻音,黏黏糊糊的。
賀懷翎安靜聽着,放輕手中力道,垂眸無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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