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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時,昭陽帝出宮一趟,去了趟南郊的沅濟寺,回宮後一道诏令,撤去了鳳儀宮裏皇後謝氏的牌位,滿朝嘩然。
昭陽帝與謝氏皇後年少夫妻,情深意篤,雖有寵妃賀氏,對謝皇後始終與衆不同,在謝皇後因生皇五子祝雲瑄難産早逝後,這十多年皇後寝宮鳳儀宮始終維持着原貌,供奉皇後牌位,長明燈日夜不熄,每年皇後忌日,昭陽帝都會單獨去往鳳儀宮一坐一整日,懷念發妻。
但是現在,他下旨将鳳儀宮裏的牌位撤去,關閉宮門,未給任何解釋,只有一道冷冰冰、不留情面的聖令。
若說皇帝是因之前謝國公所犯之事遷怒皇後,可事情已經過去幾個月,太子亦安然無恙。
偏偏就是在那傳聞中的私生子安樂侯世子出現後,昭陽帝才真正心性大變,對梁祯種種出格的恩寵之舉無不令人瞠目結舌,又娶了梁家女做貴妃,卻對病重不起的太子不管不問,這次竟連早逝皇後的尊榮都要抹去。
祝雲璟聽聞消息,這麽多日來第一回 出了東宮,去甘霖宮找皇帝讨要說法。
祝雲瑄趕到時,祝雲璟已與昭陽帝吵了起來,厲聲質問昭陽帝他母後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何死後還要被這般對待。昭陽帝的神色冰冷陰鸷,看向祝雲璟的眼神裏不帶一絲溫度,陷入憤怒中的祝雲璟未有所覺,依舊在與昭陽帝對峙,祝雲瑄卻在那一瞬間,感覺到了自脊背升起的刺骨寒意。
他紅着眼睛跪到地上,懇求皇帝收回成命。
昭陽帝沒再理他們,将祝雲璟和祝雲瑄一齊趕出了寝殿。
祝雲瑄淚流了滿面,跪在殿外不肯起身,祝雲璟冷笑一聲,将他拖起來:“回去吧,跪這裏也沒用,別浪費工夫了。”
“可……”
祝雲瑄眼紅得跟只兔子一樣,祝雲璟拍拍他的臉:“走吧。”
東宮。
賀懷翎進門時,祝雲璟正倚在榻裏發呆,賀懷翎給他帶了宮外買的糕點,祝雲璟沒有胃口,連正眼都懶得給他。
賀懷翎吩咐人去将點心裝盤,擱到祝雲璟面前,讓他一會兒想吃時再吃。
祝雲璟閉了閉眼睛,倦怠道:“今日來又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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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是因皇後娘娘之事在傷神?”
祝雲璟木愣愣地盯着虛空的某一處,自嘲一笑:“有什麽用,他都打定主意要這麽做了,孤去與他吵,阿瑄那傻小子去跪地哭求,不過是讓他更厭煩我們罷了。”
“皇後娘娘早已入土為安,想必不會在意這些,她的尊榮,日後殿下您與五殿下一樣能給她。”賀懷翎輕聲道。
祝雲璟終于側目望向賀懷翎,對上他安靜看着自己的目光,心神微微一動:“你這是在安慰孤?”
賀懷翎的眼中浮起笑意:“殿下覺得被安慰了嗎?若是如此,臣很高興。”
……臉皮真厚。
看祝雲璟心情似好了些許,賀懷翎與他說起正事,先前他答應幫祝雲璟去查祝雲珣的把柄,果真發現了他的一些事情,尤其是與齊王有關的,那位看似低調的閑王在外頭沒少做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些事情,雖查到了些苗頭,但要拿到确鑿證據,只怕短時間內難以辦到,”眼見着祝雲璟就要翻臉,賀懷翎趕緊拍拍他手背安撫他,“不過不需要這麽麻煩,有一事殿下想必會有興趣。”
“什麽?”
“祝雲珣或許是齊王的種。”
祝雲璟揚眉,賀懷翎點點頭,輕咳一聲,解釋道:“太後那個侄女,叫趙秀芝的,後頭嫁給了淮安侯世子,殿下還記得嗎?”
祝雲璟自然記得,若不是那個女人給面前這個登徒子下藥,他怎麽可能揣上肚子裏這塊肉,那女人後頭嫁給那淮安後世子,也是他設計的。
賀懷翎繼續道:“她與臣說的,淮安侯夫人與齊王是兄妹,她偷聽到他們說起這事,她說願意去陛下面前當面對質。”
祝雲璟的心思轉了轉,懷疑地瞅着他:“她為何要坑自個夫家?又為何要告訴你?”
“她與那淮安侯世子婚後失合,因為一些事情反目成仇,恨不得他死,至于為何告訴臣……”賀懷翎的面色中有一閃而過的尴尬,沒好意思告訴祝雲璟,他犧牲了一點色相,畢竟那女人早先就看上他了,到現在也沒死心,被他軟言好與地哄上幾句,就與他交了底。
為了祝雲璟,他從前不會做、不屑做的事情,如今都做了,偏這位皇太子殿下還不領情。
祝雲璟一看賀懷翎這尴尬神态,就猜到了當中原委,眼裏多了些嘲弄之意,賀懷翎莫名地想揉一揉他的臉,祝雲璟這般沒心肝,他卻生氣不起來。
不過也只是想想而已,他若是真上了手,立馬能被轟出東宮去。
祝雲璟遲疑問他:“若是事情當真揭出來,祝雲珣必死,那位賀貴妃只怕要從地裏挖出來鞭屍,陛下對賀家包括你想必都不會給好臉色,你真不在意這些?”
“人各有命。”賀懷翎沒多解釋,從前他與祝雲珣關系尚算融洽,如今知道這位二殿下不是個好的,甚至差點以陰損招數害了祝雲璟,他自然不願再多包庇祝雲珣,都是咎由自取罷了。
至于他自己,會不會因此被皇帝遷怒,他懶得去想,只要祝雲璟高興就好。
賀懷翎這麽說祝雲璟便不再多問,又躺回榻裏,重新閉起眼。
肚子裏鬧騰得厲害,他不想叫賀懷翎看出來,揮了揮手,趕人走。
賀懷翎不肯,他才剛進來一會兒,屁股都沒坐熱,哪有說完正事就讓他走的道理。
于是沒話找話:“殿下,您打算這樣稱病到幾時?即便陛下看重那位梁世子,可畢竟您才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子,總不能一直避讓着他。”
皇帝雖未給那梁祯名分,甚至未安排官職,但讓他和諸皇子一起住在宮中,每日裏上朝處理政事都帶在身邊,倒是祝雲璟這位皇太子殿下因為病着,已有許久未出現在朝堂上,再這麽下去,只怕就要被人給遺忘了。
“等解決了祝雲珣再說。”祝雲璟冷道。
在今日之前,他并沒怎麽真将梁祯當回事,但他父皇做得出撤他母後牌位之事,有朝一日廢了他這個太子又如何?
“臣觀他言行舉止,看似城府頗深,只怕比祝雲珣更不好對付。”賀懷翎提醒他。
祝雲璟想了想,牙縫裏擠出一句:“那你去幫孤殺了他。”
賀懷翎:“……”
“不樂意做就滾。”祝雲璟再次趕人。
“殿下,有一件事情,臣不知該不該告訴您,那日五殿下出宮,臣府上的人說,在街上看到他與那位梁世子一起,模樣看似頗為熟稔親密,臣并非有意挑撥您和五殿下的關系,只怕五殿下被人給哄騙了。”
“孤不信。”祝雲璟面無表情道,祝雲瑄又不是傻的,明知道梁祯的身份,怎會與他走得近。
賀懷翎嘆氣:“那位梁世子,風度翩翩、一表人才,嘴皮子也靈活,若是有意哄着誰,咳……”
祝雲璟聞言皺眉,阿瑄那個渾小子搞什麽?不會真被人騙了吧?
半夜,祝雲瑄翻來覆去睡不着覺,心裏難受沒忍住抹眼淚,直到聽到窗戶那邊傳來些微動靜,沒等他反應,窗戶已從外頭推開,有人影翻窗進來。
祝雲瑄心下一慌,差點驚叫出聲,被欺身過來的人捂住嘴。
梁祯一根手指豎到他嘴邊,噙着笑壓低聲音:“殿下,是我,別喊。”
祝雲瑄瞪着他,直到梁祯松了手,才沒好氣道:“你有毛病,這什麽時辰了?你翻窗來我這裏做什麽?”
“來看看殿下。”梁祯笑着捏了捏他下巴,這小殿下果然又哭鼻子了,啧。
梁祯湊得太近,祝雲瑄有些不自在,瞥開眼:“看我做什麽,我要睡覺,你這樣小心被人當成刺客。”
“殿下不是沒睡麽,”梁祯不以為意,手指繞了繞他散在鬓邊的一縷發絲,“殿下今日陪太子殿下去甘霖宮與陛下鬧,被趕出來了吧?”
一提這事,祝雲瑄就一肚子的氣,冷了聲音:“所以你是來看我笑話的?我母後被撤了牌位,你是不是很高興?”
“我有什麽高興不高興的,與我無關。”梁祯好笑道。
“怎麽與你無關,你的生父不是陛下最愛之人嗎?”
祝雲瑄氣惱之下,終于将一直想問的事情問了出來。
外頭都在傳這位梁世子的生父,安樂侯的二弟,當年昭陽帝登基前的伴讀,才是皇帝最心愛之人,皇後與賀貴妃不過都是擺在臺面上的幌子,就連皇帝新納的梁貴妃,也只因有幾分長得像當年的那位梁郎君而已,皇帝撤了鳳儀宮的牌位,為的就是這個。
祝雲瑄這會兒心裏正難受,看到梁祯很難忍得住不遷怒他。
梁祯卻依舊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臉:“是又如何?可皇帝喜歡誰與我爹何幹?又與我何幹?沒道理皇帝喜歡我爹,我爹就要喜歡他吧。”
“你不是父皇的親生子嗎?”祝雲瑄又紅了眼,狠狠瞪着面前之人。
梁祯勾起唇角:“殿下覺着我是嗎?殿下覺得我是與陛下長得像,還是與殿下你長得像?”
他說着又捏着祝雲瑄的下巴摩挲一陣,目光在他臉上緩緩游移,似笑非笑:“殿下長得這般好看,我這樣的,哪及殿下分毫。”
祝雲瑄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有話好好說,別摸來摸去,不許轉移話題,你到底是不是父皇的兒子?”
梁祯還是笑:“殿下當真這麽關心這事?”
祝雲瑄看着他的神色漸冷。
梁祯嘴角的笑漸漸斂去,眼神黯了黯:“不是,陛下以為是,但不是。”
祝雲瑄愕然。
梁祯懶洋洋地蹬掉鞋子,爬上床,攬着祝雲瑄在他身側躺下:“殿下,我可是将我最大的秘密和把柄都告訴你了啊,你能對我好些麽?”
祝雲瑄分不清他這話到底是真是假,猶豫道:“……你不怕我告訴父皇?”
“殿下有證據嗎?”梁祯渾不在意,“陛下可是深信我就是他兒子,你去跟他說我不是,他肯定覺着你在挑撥離間,到時候倒黴的一準是殿下不是我。”
祝雲瑄用力推他一把:“滿嘴胡言亂語,沒一句真話,我傻了才會信你。”
梁祯笑嘻嘻地貼回來,在祝雲瑄臉上啾上一口。
祝雲瑄的身子僵住,不可置信地望向他,梁祯被他盯得心頭微動,再親了他一口。
祝雲瑄又要哭了:“……你做什麽。”
“不做什麽,喜歡你呗。”梁祯摸摸他的臉。
他确實挺喜歡這個小皇子的,祝雲瑄太軟了,讓他想欺負人都欺負不起來,他從沒見過這般天真熱情小皇子,哪怕祝雲瑄是謝氏女所出的孩子,他都舍不得動,只想将人護着,看他一直這樣快活恣意。
被梁祯這麽親了兩口,聽到他漫不經心地說喜歡的話,祝雲瑄的臉紅了個徹底,心裏更是七上八下的一片慌亂:“你胡言亂語什麽,我又不喜歡你。”
“真不喜歡?”梁祯低下聲音,帶笑的溫熱吐息鑽進祝雲瑄耳朵裏。
祝雲瑄縮了縮脖子,堅持道:“不喜歡,你別碰我,我不喜歡你,我只要傾國傾城的王妃,還得是女子。”
梁祯在他耳邊一陣笑,直笑得祝雲瑄羞惱不已、無地自容,才拍拍他的腰将人放開。
“算了,不喜歡就不喜歡吧,我回去了,殿下歇了吧,過兩日再來找你玩。”
直到梁祯翻窗出去,窗戶阖上,祝雲瑄才似如夢初醒,埋頭進被子裏,那個人方才躺過的地方依舊留有他身上的味道,祝雲瑄深吸一口氣。
……還挺好聞。
作者有話說:
我覺着這文裏太子這對要he更難一些,畢竟沒了假死出逃的契機,太子不需要有求于他老攻,so賀将軍只能臉皮更厚一些,死纏爛打,不過好在太子心軟,還顏控,又懷了崽,所以老賀還是有機會的陛
阿瑄和世子這對,最大的不同就是世子對待阿瑄的态度與原文不一樣,在原文裏,阿瑄因為那些變故變得謹小慎微、警惕性強,藏起了自己真實性格,哪怕暗戀世子,也不敢表達得太明顯,面對這樣的阿瑄,世子不知道他喜歡自己,又想要他,想欺負他,所以選擇玩強制愛,但是在這裏,阿瑄對待世子時雖有防備,但真實性格占了上風,讓世子覺得他熱情又傻氣,想欺負他但不好意思下手,而且看出來了阿瑄對自己有意思,所以直接一點,把人圈養了,大概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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