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歷時一個月,九王爺和侍女涼蟬的戲份即将拍攝完成。

今天拍攝前,曹坤特意走到鐘遲津和姜葉面前,“拍完晚上我們一起出去吃個飯。”

“導演,不是說不能出去聚餐嗎?”旁邊飾演三王爺的演員調笑道,“這樣您的威嚴何在?”

曹坤冷眼一掃:“好好準備你的臺詞,晚上所有人都去。”

所有人指得自然是主演們,鐘遲津的咖位值得殺青前,大家一起吃飯慶祝,至于姜葉,曹坤有心帶一把。

“遲津,最後一場戲了,好好加油。”曹坤鼓勵完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其實最後一場戲的重點從九王爺移到了侍女身上,難演的是涼蟬最後殺盡周圍人,最後自盡的情緒,不過曹坤并不擔心,反而有些期待,他想看看姜葉如何演繹這場戲。

這最後一場戲才是侍女涼蟬呈現給觀衆的最真實一面。

鐘遲津有些緊張,雖然在劇組呆了一個月,但對于演戲他依然談不上有多習慣。

“各部門準備好了沒?”曹坤拿着對講機問了一遍,在确認所有人都到位後,才喊開始。

九王爺勾結敵寇外黨,陷害大将軍秦少華事發,兵部奉命前來捉拿。

段詠霜剛從床上起來,長發披肩,只着一身白色裏衣。

涼蟬取外衣為他穿上,段詠霜張開雙手,讓她系好腰帶:“涼蟬。”

涼蟬為段詠霜穿戴好衣服,才退後一步,彎腰應道:“在。”

段詠霜卻又上前一步,他偏了偏頭,伸出手去擡起涼蟬的下巴,盯着她的臉看了許久,才道:“你離開。”

“啧。”曹坤坐在監控器面前,薅了一把頭發,鐘遲津演出來九王爺,眼神太純了。

按他所想,九王爺這時候應該是複雜了,他一生狂妄放蕩,要抄家的聖旨已經在路上,無路可逃,無後悔可能,所以對涼蟬他有一種人之将死,最後一點遲來的良善。

而不是像現在一樣,表現的要戀人遠離危險,自己一心赴死。

曹坤捏着手裏的對講機,始終沒讓他們停下來。

或許……鐘遲津也沒有演錯,九王爺對涼蟬确實不一樣,而他理解為喜歡。

涼蟬直直看着段詠霜:“王爺,涼蟬絕不離開您半步。”

段詠霜忽然彎腰笑了起來,甚至連氣息都有些不勻,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而涼蟬仍然不退後一步,看着他。

段詠霜笑完後,收起臉上的神情,恢複以往的懶慢,他撩開自己前肩上的長發,俯身貼近涼蟬的臉,近到兩人呼吸交織,涼蟬只需微微擡頭,便能碰上他。

随後段詠霜輕聲道:“幫我绾發。”

“cut!”

鐘遲津和姜葉松懈下來,旁邊的工作人員也開始交談。

姜葉朝鐘遲津看了一眼,又去看曹坤,并未見到導演有重來一條的意圖。

“曹導。”姜葉最後還是走了過去,“我認為九王爺應該沒有那麽喜歡涼蟬才對。”

曹坤哈哈笑了一聲:“你也這麽覺得?剛才我想了想,按遲津那麽理解也沒錯,九王爺本來就任性,喜歡上一個侍女也正常。”

導演都認為沒問題,姜葉便沒有意見了,畢竟劇本在每個人心中都有不同的理解。

鐘遲津見姜葉站在旁邊低頭沉思,便走了過去:“為什麽你一定認為段詠霜不喜歡涼蟬,就因為他是九王爺?”

他并不認為姜葉剛才去導演那邊有什麽問題,一個月了,整個劇組人都知道她對待演戲多認真,誰都做不到如姜葉一般每天都來片場。

姜葉說了聲抱歉:“我只是覺得不應該,九王爺不太像會喜歡侍女涼蟬。”

從整個故事脈絡來看,姜葉認為九王爺看待涼蟬更像對待下屬。

其實這個問題之前兩人在火鍋店裏便淺顯讨論過,鐘遲津或許演技不如姜葉,但不妨礙他站在九王爺的角度思考。

“段詠霜可以因為一次春獵意外,便和大将軍秦少華結下生死仇,并不惜勾結敵寇,也要讓秦少華死。”鐘遲津說出自己的想法,“他為何不能喜歡涼蟬?”

姜葉沉默,她很難說出自己心中什麽感受。

“演員準備,下一條開拍。”

“走吧。”鐘遲津對姜葉揚唇笑了笑,“王爺還在等着涼蟬绾發。”

鏡頭一轉,段詠霜坐在鏡子面前,涼蟬站在他身後,手中拿着一柄玉梳,輕柔給坐着的人緩緩梳着黑發。

“涼蟬,你跟了我多少年?”段詠霜淡聲問。

“十五年零兩個月整。”涼蟬不假思索道。

“好像那天也是早上。”段詠霜轉頭看着涼蟬,原本快好的發型又散了下去,他比了個手勢,“那時候你才這麽點大。”

“是。”

等段詠霜回轉頭去,涼蟬依舊耐心重新梳好頭發。

“涼蟬。”

這一次段詠霜喊了一聲卻許久未言語,直到涼蟬幫他将頭發绾好。

“涼蟬,你走不走?”段詠霜眼中彌漫一股戾氣,語氣卻輕柔。

“不走。”涼蟬沒有任何猶豫道。

“涼蟬,你聽……他們來了。”随後段詠霜伸手扯住涼蟬,将她帶回寝居,翻開枕頭,從底下拿出一瓶青花白瓷罐。

涼蟬瞳孔一縮,向來面無表情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抹情緒。

段詠霜坐在床邊,把玩那青花白瓷瓶,片刻後仰頭看着她:“涼蟬,我要你走。”

涼蟬一生從未抗拒過段詠霜的命令,直到今天。

她跪在段詠霜面前:“王爺,涼蟬帶您一起走。”

段詠霜瞥向涼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涼蟬,我走不了了。”

未等涼蟬再說話,外面的喧鬧聲已經越來越近。

段詠霜拔開瓶塞:“你不走,那……便送我上路吧。”他從瓶中倒出一顆金色藥丸。

涼蟬只覺渾身冰冷如置冰窖:“王爺!”

“涼蟬,你還聽不聽我的話了?”段詠霜似乎手中握着的并不是毒藥,而是什麽糖丸,偏臉一笑,“本王不想死在那群肮髒的人手上,也不想這一身衣物染了血,涼蟬,你願不願意幫我?”

涼蟬跪在白玉地板上,以膝蓋處為中心,周圍一圈的白玉地板全部被震碎。

段詠霜皺了皺眉:“涼蟬,在我離開之後,我想要寝宮好好的。”

涼蟬終于站了起來,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溫水,朝段詠霜走來。

随後段詠霜将毒丸放進口中,就着涼蟬遞過來的水杯咽了下去。

“有點腥。”段詠霜咽下之後,皺眉有些嫌棄道,“當初那人為什麽不在外面裹層糖霜?”

此毒傳言是毒聖為其纏綿病榻多年的妻子所制,服下之後無任何痛楚,只會像熟睡一般,了卻生息。

涼蟬沒有回話,直直盯着段詠霜,望着他一點點困倦。

“涼蟬……”段詠霜靠在床邊,眉眼微彎:“乖,本王走了。”

涼蟬站在原地,望着對方一點點閉上眼睛,似乎過去了許久,外面的兵器聲越來越響。

涼蟬才終于動了。

她将段詠霜扶着躺下,給他蓋好被子,如同熟睡一般。

最後涼蟬轉身拿起牆上的劍,離開寝殿,她不能讓人來打擾他。

“cut!”

曹坤十分滿意,拍着手道:“休息一下,待會還有場硬場面。”

等姜葉殺完外面的人,再自殺,九王爺和侍女涼蟬的這條線便算結束了。

鐘遲津睜開眼起身,卻只看見姜葉直接離開了片場。

“遲津,今天真的不錯!”曹坤朝鐘遲津豎了個大拇指,基本上都是一條過。

鐘遲津和曹坤說了幾句話後,便有些心不在焉,最後還是向曹坤請示先離開一下。

“行,你去休息。”曹坤揮了揮手,去看武術指導和群演那邊的情況。

姜葉找了個角落站着,眼神冷漠,她手掌心到現在還留有剛才涼蟬緊握拳頭,導致的月牙白痕。

她還沒有完全出戲。

待會涼蟬還有一場戲要拍,姜葉也有幾分故意留着情緒未出戲,但這樣她不太好受,所以找了個安靜的角落等着。

在鐘遲津找來的時候,姜葉有一瞬間屬于涼蟬的欣喜——段詠霜還活着。

不過在鐘遲津開口後,那抹情緒便被姜葉所壓制。

“你……好點了嗎?”鐘遲津找了個借口支開計天傑,自己一個人在片場附近轉了會,才看見姜葉,卻發現她臉色陰沉,站在角落裏。

鐘遲津出戲很快,身上已經完全沒有了九王爺段詠霜的蹤跡,但還穿着由涼蟬套上的那一身衣裳配飾。

“我沒事。”姜葉強行讓自己眼睛移開,聲音有一些啞:“你怎麽過來了?”

兩人距離隔得比較遠,鐘遲津有些沒聽清出姜葉後半句話,便朝她那邊走近。

姜葉下意識想往後退,卻發現自己背後是牆角,她動了動,雙臂交叉,看向另外一邊:“不回去休息?”

鐘遲津未察覺到異常,他靠近姜葉:“想看你演完後面的。”

“嗯。”姜葉擡頭笑道,“今天演完後我們倆就殺青了。”

她擡頭那一瞬間眼中的陰沉,鐘遲津看清了,不由一怔,但很快反應過來點頭:“曹導說晚上還要一起聚餐。”

姜葉已經恢複成平時的樣子,她靠在牆上:“拍完戲之後,你要回去準備十周年專輯?會不會有那天唱的歌?”

鐘遲津想了想道:“也許會,現在還沒有确定專輯的名字。”

“你的歌很好聽。”姜葉認真道,“以前的專輯沒趕上,這一次的專輯我一定會買。”

頭一次鐘遲津因為有人誇他歌好聽,而感到這麽愉悅,他眉眼帶笑:“不用買,我可以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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