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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恨,遇到事,只需微笑就好。”
他笑了。
上官大喜,一把把他從地上抱起:“真是聽話的好孩子。記着,你的殺父仇人,名字叫顧輕鴻。你若肯叫我一聲義父,本宮就替你報仇,讓他的親生兒子把他殺掉,如何?”
……
能如何?他沒有其他選擇。
那一天,他由見不得人的私生子變成了魔宮少主。血染的天地間,回蕩着上官狂放的笑聲:“天上麒麟原有種,穴中蝼蟻安可逃!終有一日,掌中所握之處,就是天下!”
掌中所握之處,就是天下。
可是,洛回風攤開掌心,何處是歸程?
什麽地方,是終點?什麽時候,到盡頭?
嗚,不知道。我只能,這麽走下去。
推開房門,洛回風跌跌撞撞地倒在了床上。“長夜漫漫,容易傷感,要是來個美人暖床就好了。”合上眼休息了一會兒,他吸着鼻子輕笑,“老天爺真是夠意思,才說要美人,就給我送來了一個。”
屋內屋外一片安靜,沒有任何響動。
洛回風微微睜開眼,幹巴巴道:“來都來了,還躲着我幹什麽?”
頓時香風四起,不過一眨眼功夫,床頭就站了一個粉衫少女。
定睛一看,果然是婉婉。
“辛苦你了。剛入河北地界你就跟上了吧?下次要是想看本宮英俊無敵的尊容,直接出現便是了,偷偷摸摸的累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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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風。”無視他的冷淡,婉婉柔柔地叫了一聲。
洛回風笑得極冷:“你以為掉兩滴眼淚,我就會放過你?”那我也太白癡了。
婉婉紅着眼睛,跪在了他面前:“對不起……”
洛回風氣笑了:“對不起?哈哈哈。”她是想把他弄哭吧?“用良心說話,我是不是對你仁至義盡了?三番兩次給我在背後惹事,我假裝不知道,燕九查出來,我替你打圓場,你問我要的東西,能給的我都給……結果呢?你幹了什麽?”
救顧思陌,洩露魔刀秘籍,模仿他的字跡假傳命令,散布謠言動搖人心,挑撥他和暗部的關系……
所有的一切都表明,她想要他完蛋!
“對不起。”眼淚止不住掉了一臉。不得不說,這種勇于認錯,但死不悔改的精神,和小喬簡直是如出一轍。
“沒什麽對不起不對不起的。我不打算原諒你。既然你敢來找我,就別妄想能活着從這裏走出去。”
仿佛沒聽見他在下死亡判決書,婉婉癡癡地看着他說:“你殺不了我的。”
洛回風手上血管暴起。
她收回了淚水,得意地微笑:“你每次都要殺我,但是每次都沒成功。不管你下多大的決心,到最後,還是不會動手。”
見過急着去投胎的,但沒見過這麽急着去投胎的。
他面無表情,身上全是殺氣。
婉婉伸手去摸他消瘦的臉頰,她惋惜地說:“回風,你心軟。這是不對的。如果今晚你殺的了我,我甘願死。”
洛回風起手扣她的脈門,她的手指迅速往下一滑,點住了他的穴道。
他臉色大變:“你!”
“我在酒裏下了藥。”婉婉俯身,吻住了他的嘴唇。
洛回風咬緊牙關,抵抗到底。
平日裏自诩風流多情來者不拒,從來都只有他調戲良家婦女的份,現在卻被女人下了藥反調戲,這要傳出去,他一頭撞死在床柱上好了。
婉婉并不在乎他的抗拒,她嘿嘿地笑了一聲,說:“宮主,讓妾身來伺候你吧。”
衣服被扒了個幹幹淨淨,洛回風頂着奇恥大辱,開始思考怎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暈過去。然而,不過片刻功夫,男人的本能就戰勝了一切,屋內充斥着的味道,以及,女人快意的呻吟……
“宮主。”燕九前來救駕時,婉婉已經飽餐一頓,腳底抹油溜走了。
洛回風盤坐在床上運功調息,眼裏就差沒噴出火來。
“你來得可真及時,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和她串通好了!”
“她?”燕九茫然。
冷哼一聲,洛回風的表情恢複了正常。他若無其事地問:“什麽事?”
燕九遞上紙條,低頭道:“了塵率領十八羅漢捉人的時候,遇到了……呃。”算了,不忍心說下去了,你自己看吧。
沒有最糟,只有更糟,密報上的消息已經刺激不到洛回風了。
驚疑不定地看了看主子的表情,燕九試探着問:“了塵已經帶人圍村,但他們不方便進去搜查,咱們是不是?”
“當然。必須。支援。”洛回風獰笑,“傳宮主令,暗部黯夜留守少室山,暗部影流、思竹軒烏衣衛立即轉道唐莊與了塵彙合,本宮随後就到!”
“……”他們家宮主,貌似,真的發飙了……
手指在白衣人臉上停了良久,即使是隔着幾層黑紗,也能感覺到對方的溫度。
終于,小喬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松下呼吸,把手縮了回來。
“算了。”她說。
六年前的她是一個眼睛裏揉不下沙子的人,現在不一樣了。她知道這世上沒有絕對的黑,也沒有絕對的白,如果非求個明白不可,很有可能會兩敗俱傷。
這一次,她是真不敢。
她害怕她親手揭開的答案并不是她想要的,更害怕親手把一切都毀掉。
“為什麽?”白衣人問。
“我相信你啊。相信你的動機是為了我好,該讓我知道真相的時候,你自然會讓我知道。我這麽冒失地揭開,萬一你只是長得醜,不想讓我看見,我豈不是自己惡心自己?還是留點美好的想象罷。”大地在震動,村口的嘈雜之聲傳入耳中,“而且,追兵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把你給惹怒,好像不太劃算。”
好不容易有個人任勞任怨地在我身邊,替我打架,幫我開路,助我療傷,我絕對、絕對不能再把他氣走。
白衣人起身,貼着窗戶站了一會兒,道:“是焚凰宮。”
明明是很親切的三個字,在這種時候聽到,小喬卻覺得脊背發冷。
她平複了一下心跳,還是覺得冷:“他們是來抓你的?”
“是抓我們。”白衣人更正。
或許是嫌她的臉色不夠精彩,他又補充了一句:“他好像親自來了。”
“……”
小喬捂着心口自問:怎麽辦?
我家相公來接我回家了,我該棄械投降,還是拔腿就跑?
058好想碎覺
唐莊是位于太室山下的一個小村莊,京郊之地,又和嵩山少林離得近,偶爾皇親國戚路過此地魚肉一下百姓就算是天大的事,至于燒殺搶掠,那是從來都沒有過。魔教的人把村子團團圍住的時候,村民驚呆了。唐莊統共就不過百戶,除去外出幹活的,留守村裏的大多是老弱婦孺,眼睜睜地看着村口企圖趁亂逃跑的人被斬下雙腿,竟然沒有一個人敢反抗。
“都給我聽着!有一男一女兩個江洋大盜跑進了你們村子,男的蒙着面一聲白衣,女的樣貌标致身上有傷,他們兩個現在就藏在你們家裏!識相的就趕快把人交出來,保你們平安!若是有心窩藏,叫弟兄們給搜了出來,這村裏的人一個都別想活命!”
喊話的是影流的首領,他稍稍動用內力,就讓洪亮的聲音抵達了唐莊的每一個角落。
說是捉拿江洋大盜,卻拿全村人的性命加以要挾。了塵在遠處聽得臉都綠了,又不便發作,只得假惺惺地迎上去大叫“施主萬萬不可”,當然,這阻止不了焚凰宮屠村。
就在燕九調轉馬頭,想三言兩語把這群礙事的和尚打發走時,村裏傳來女人凄厲的哀叫:“在這裏!那兩個惡人在這裏!他們搶走了我的兒子,求各位壯士救我兒性命!
衆人臉色立時大變。
洛回風沉着地命令道:“燕九,你去!”
了塵看他的神色頓時多了一分崇拜。
洛回風之所以讓燕九去查看,是怕對方聲東擊西,趁大家把注意力都放在那哀叫發出來的地方,從別處突圍逃跑。現在這種甕中捉鼈的局勢,作為焚凰宮中武功最高的人,他不需要親自去幹任何事,他只要縱觀全局,等那兩個二現身。
燕九下馬,飛身闖進那戶人家的院子。
“小心!”
“砰——!”
房門大開,一個東西被人扔了出來,直直地落到了燕九腳下。
血肉模糊,慘不忍睹的一團……是農婦的屍體。
随着農婦的屍體一道被扔出來的,是一個冒着濃煙的竹筒,借着風勢,滾滾的煙霧嗆得人咳嗽不止,遮擋住了了塵等人的視線。
“蹭——”一道銀光掠過,疾如閃電,那是從未在兵器譜上出現,卻殺人無數的蔽日刀。
洛回風終于出手了。
他只身躍入了白煙之中,卻并沒有直接走進那間屋子。他停在門口,稍稍彎下腰,小心翼翼地挪了進去,燕九才發現,兩根門柱之間,繃着一條鋒利的銀線。如果來的人不是心思缜密的洛回風,碰巧速度又很快,那麽,很有可能會攔腰斷成兩截。
這種陰毒手段,不愧是他們家夫人的專利。
然而,洛回風剛走進去,就發現自己上當了。
簡陋的屋子裏沒有任何多餘的擺設,一眼望過去,空空蕩蕩,只除了床上有一個嬰兒瞪着腿在玩耍,他嘴邊的銀鈴叮叮作響,證實了那兩個人确實來過……
“不好了!那一男一女往西邊逃走了!”
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間平凡的農舍裏時,村子裏有人大叫了起來。
洛回風看了一眼半敞的窗戶,又看了看床上玩的開心的嬰兒,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但一時半會兒又說不出哪裏不對。
“宮主?”燕九不知道屋內是什麽情況,又怕錯過了追擊的好機會,只得和洛回風請示。
踏着窗臺上的腳印,洛回風黑着臉跳出來道:“追!”
不過一眨眼功夫,少林寺的和尚、焚凰宮的弟子,全數走的無影無蹤,唐莊再度恢複了以往的平靜。
不知過了多久,煙霧散盡,有人大着膽子來到農婦院子門口,想着這女人的命真苦,年紀輕輕死了丈夫,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連自己的命也白白交了出去……就在他靠近地上的屍體時,那具屍體的手指忽然動了動。
“鬼、鬼啊——!”
男人慘叫着奔回了自己的屋子,關上門,瑟瑟發抖地躲進被子裏。
剩下院子裏的女人,在嗚嗚地哭泣。
眼淚落進灰黃的泥土中,她哭的很傷心,很傷心,乃至于穴道完全沖開,也全然沒有知覺。
女人的哭聲越來越大,悲切地讓人發憷。
那同情心泛濫的好事者再度走進了農婦的院子,他蹲來勸道:“素琴妹子,已經沒事了,那群歹人已經走了……”
“為什麽……為什麽又要抛棄我呢……”
她緩緩地擡起一張被淚水沖刷得白白淨淨的臉,喃喃自語地念道:“我明明都聽你的話了。你不想我問你是誰,我就不問,你不想讓我看你的臉,我就不看,只要是你不想的,我就不去做,我怕我做了,你一生氣又讓我找五年……我以為只要我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你就會一直陪着我,可你還是走了,還是一個人走了……”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美麗的人,男人面紅耳赤地呆在那裏。
此時此刻,農婦素琴大概已經被白衣人——或者說是顧思陌扔在了逃命的路上,運氣好的話,不多久就能回到村裏,繼續和她的兒子過着相依為命的日子。她不過是個掩人耳目的棋子而已,真正的小喬,被顧思陌點住了穴道,換好衣服,在衆目睽睽之下當成屍體扔在了院子裏。走之前,他說:“我引開那些人的注意力,等他們走了之後,你去幹你想幹的事吧……”
可什麽是她想幹的事呢?
去登封等琉璃嗎?
不不。
所有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她只是在難過,隔着一道面紗的距離,她不敢叫出他的名字。兩千個日日夜夜,守着發黃的刀譜茍延殘踹地活着,幻想着如果有一天他能出現,卻無論如何都猜不到,有一天如願以償,兩個人都了然,兩個人都震動,兩個人都諱莫如深。因為只要戳破那層紙,她就面臨一個選擇,他不忍心讓她選,或者說,不敢……
“這、這位姑娘……”
美人梨花帶雨的模樣實在不像是個壞人,男人不免有些擔憂,他想問她要不要留下來養傷,小喬卻漠然地推開他,起身道:“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說完,她人影一飄,不見了。
顧思陌的武功到了何種地步,沒有人敢妄下定論。即使帶着一個人,他依然快步如飛,洛回風見他趕得急,反倒追的不是那麽的厲害,一收一放,想着等他沒有了力氣,再撲上去一刀把他解決。
是的,這個時候已經無法再想太多了。就算事後小喬會難過,洛回風也只能送她四個字:我不知道。我殺的,是焚凰宮的叛徒,他勾引婉婉,盜走魔刀秘籍,死有餘辜,至于他是不是顧思陌,我不知道,我也沒有時間去考證,人已經死了,要恨,你就恨吧。
然而,洛回風的算盤打得太好了。
顧思陌往西南快行近七十裏之後,體力逐漸不支。他沒有放慢速度,而是做了一件令所有人都無比震驚的事——他把背上的女人放下來丢在驿道上,自己一個人逃得更快了。
洛回風跟上去,看了一眼吓得面無人色的村婦,不由得把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盡管他小心得不能再小心,還是中了圈套!
真是一世英名毀于一個太謹慎,早知如此,就不用給少林寺面子,一把火燒了那院子,他看她還敢不敢裝死人!
“顧思陌,你以為玩個小花樣就能從我手裏跑掉嗎?”洛回風露出一個快意的笑容。
沒有了小喬在身邊,你,只會死得更快。
走走停停,穿過茂密的森林,前方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絕壁。
顧思陌的背影在山崖上若隐若現,洛回風知道他是想甩掉燕九身後的大部隊,孤注一擲,逼他單挑。
只有憤怒到失去了理智的人才會上前去和一個練了魔刀的怪物單打獨鬥,洛回風還沒有失去理智,所以,他停下來,眼睛盯着顧思陌,手,卻伸向了身後的部下:“弓!”
那是一張兩石巨弩,洛回風繃着臉将它拉開、拉緊,松手的那一刻,顧思陌聽到了身後呼嘯的風聲。
“想單打也不是不可以,我最喜歡鬥困獸!”
眼見顧思陌奮力躲過一箭,洛回風再次引弓,射出了第二箭。
這一次,箭羽擦着顧思陌的肩頭飛過。
第三箭——
“住手!你們都住手!”
分開重重烏衣衛,烏衣衛卻敢怒不敢言,小喬沒花費多大力氣,就在一群木雕泥塑詫異的目光中順利地擠到了洛回風身邊。
她輕輕地搭上了他的手。
他的手臂微微一顫,聲音澀然:“放開。”
身後了塵喘着氣追了上來,二話不說直接告狀:“阿彌陀佛,女施主勾結魔宮叛黨已是不該,切莫再縱虎歸山!”洛回風啊洛回風,管好你老婆吧,她要再這麽胡鬧下去,你可就別怪我不講交情了。
豈料,小喬想也不想就順着了塵的話接了下去:“大師之前不是還說,我是幕後給人撐腰的那個嗎?既然這樣,你們去為難一個無關緊要的棋子有什麽意思?洩露魔刀秘籍的人是我,白靖白大掌門是我讓他去殺的,在嵩山派日殺一人也是我的授意。我雖然不是你們眼裏的名門正派,但是,敢做就敢當,做過的事情我一定會認!”
“小喬,你夠了。”洛回風出言警告。
“我說的都是實話。”
“……”
洛回風甩開她的手,哈哈一笑:“好啊,既然你那麽想死,那就讓十八羅漢帶你走,等我清理完門戶,再和你算賬!”
“你果然勾結了少林寺,你要逼死……”
“小喬夫人!”燕九上前一步,把她和洛回風隔開,“宮主在處理要事,請你不要幹擾他的行動。”
白色的身影早已從洛回風的視野中隐去,然而,他的箭可以追得更遠。
閉上眼睛,再度引弓拉弦。
洛回風的嘴角揚起一個冷酷的笑。
“宮主小心!”
發現不對,燕九立刻拔刀去擋小喬。他以為她不過是想割斷弓弦,因為,一旦弓弦斷裂,洛回風就會被自己的力道震傷,然而,破曉刀的目标卻并不是那張巨弓,而是洛回風的身後!
“嗖——”
驚慌中,羽箭射出,直直地訂入了前方十丈的山壁上。
洛回風堪堪閃過小喬那狠辣的一擊,又有些回不過神來,他直勾勾地盯着她送過來的第二刀,竟然忘了再次躲避。
“宮主!”
刀尖點在了咽喉處,沒有人再敢輕舉妄動,就連了塵身後的十八羅漢,都想不明白,為什麽洛回風和他的夫人鬧內讧,一時間也愣在原地不動。
“回風,收手吧,我和你回宮。”
小喬的聲音很低很溫柔,就像情人間親密的呢喃。
可燕九知道,這是最致命的。
出乎他的意料,洛回風的雖然失過一次神,腦子卻還是無比清醒,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說:“他要是不死,我就永遠地失去你了。你的心不在我身上,總有一天人也會不在。”
小喬的嘴唇微微顫動。
他果然,什麽都知道——他早就知道,她師父還活着,可他還是一直在騙她,要她不要相信婉婉的任何話,要她好好地留在焚凰宮。
留在焚凰宮,等他殺了顧思陌,然後,他們就可以幸福美滿地生活下去。她有可能到死都不知道,她的相公會是殺死她摯愛的兇手……
仿佛看到了小喬眼裏的憤恨,洛回風涼涼地笑了。
對于她,他還從來都沒有如此失望過。
一日夫妻百日恩啊,我以為時間和死亡能夠解決一切問題,你總有一天會站在我這邊的,我沒想到,我太自戀太高估自己了。我百般維護你,縱容你,你居然在第一時間跳出來捅我一刀,還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
為什麽,我寵愛過的女人都要背叛我呢?
一個婉婉,一個小喬。
每一個,都那麽的要命。
難怪燕九要用那樣的眼神看他,也活該被人嘲笑心軟。
望着随時都有可能割斷自己喉管的破曉刀,洛回風一點不懷疑,只有有必要,小喬會毫不猶豫地殺了自己。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又要笑了。
“我還沒有動手呢,你就心疼到眼淚都快出來了,恨不得把我殺之而後快……可就算顧思陌還活着,你又能怎麽樣?你是要和他偷偷摸摸地過日子,還是先休了我,把我趕出焚凰宮,再和他光明正大地成親?嗯?他來找你的時候,有沒有告訴你,你應該怎麽做?是像這樣一刀結束了我,還是想好謀殺親夫的理由後帶着思竹軒集體發難?怎麽,你和他在唐莊親熱的時候,他沒有把計劃告訴你嗎?”
“……洛回風!”
小喬尖叫。
我才沒有你想得那麽不堪!
洛回風伸手夾住薄薄的刀刃,輕易地就把她手裏的刀從頸邊移開,“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了?”
“對,被你說中了。什麽都瞞不過你的眼睛。”收回了怒火,小喬的語氣極淡,“我不光偷秘籍,還偷男人,我這種不知好歹的女人,值得你再三袒護嗎?我願意跟着了塵大師去嵩山伏罪,白家的人想怎麽處置我,就怎麽處置我。我願意聽天由命,和你沒關系。”
和一堆魔教中人站在一起看熱鬧已經夠郁悶,不遠處的十八羅漢聽完小喬這番話,終于想起來,原來我們是來抓魔頭的。
可是,魔頭武功太高,還有這麽多魔宮弟子保護着,十八羅漢加上了塵,也才十九個人……和尚辦事也是要講究現實的,佛祖告訴他們,現實就是打不過。
然後,他們聽見洛回風說:“好,聽天由命,和我沒關系。顧思陌已經走了,總要有人給天下人一個交代,你去吧,你和了塵走,我不管!”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想寫到師徒相認的,眼睛掙不開鳥,明天要出差,周六回來繼續吧
059紅顏白骨
嵩山派遭遇滅頂之災,早已在江湖上激起軒然大波。
少林寺派出戒律院第一高手了塵率十八羅漢連夜追趕兇手,擒獲白小喬,而“魔刀”顧思陌僥幸逃脫。這場圍追堵截中,魔宮究竟扮演了什麽角色,只有當事人心中知曉。
得知小喬便是背後操縱“魔刀”日殺一人的罪魁禍首,那些幸存的嵩山門人差點撲上來把她碎屍萬段,更有人建議在嵩陽閣上召開誅邪大會,當着天下人的面,把魔女活活燒死,揚我正道之威。
然而了塵明白,這不是一個結束。
只要顧思陌還在,嵩山派乃至他和洛回風的噩夢就沒可能過去。魔刀不會随着小喬的死消失,魔刀還會卷土重來。
安撫完悲憤交加的嵩山弟子們,了塵望着如血的夜色笑了。
誅邪大會?
可笑。
就在衆人為如何處置小喬各自計較之時,一盞孤燈,一片鬼影,飄入了嵩山水牢。
“小師妹?”
“是我。”
話音剛落,兩聲悶叫,毫無防備的守門人齊齊倒下。
滿身素缟的女人越過地上的屍體,邁着虛浮的腳步,提着燈朝水牢深處走去。熒熒的火光照着她清秀卻白到泛青的臉,恐怖得如同冤死的女鬼。
陰冷的牢房裏,小喬埋首沉浸在低落的情緒中,全然沒有感受到周身的異常。等她覺得不對,頸上已是一陣冰涼,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掐上了她的脖子——
“誰?!”
她猛然一回頭,冷不防看到一張鬼氣森森的臉,差點背過氣去。然而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了,想要掙脫對方的手,卻苦于筋脈被封,手腳上纏着極細的“天情絲”,如果掙紮得過于賣力,她的四肢有可能會被那富有韌性的絲線齊齊切斷。
“你想幹什麽?你瘋了嗎?我死了對你有什麽好處!”嵩山派聚集了白道人士,洛回風發誓不再管她,水牢的看守也沒有任何動靜,再看白霜空洞卻狠辣的眼神,饒是不懼怕生死,小喬仍是覺得渾身發怵。
“我?我來報仇啊……我做夢都在想,如果有一天你落到了我手上……”丢開油燈,掐着小喬不肯松開,白霜看着她愕然的樣子,心裏充滿了快意。
“如果有一天你落到了我手上,我就要……就要好好對你!”
白霜抽手,對着她嫣然一笑,随後,白芒一動,揚起匕首直直地捅了下去……
“啪……”
血花飛濺,落了白霜一臉,她盯着小喬扭曲的臉,心滿意足地舔了舔嘴角的血漬。“很痛嗎?還有更痛的呢!”
小喬哀鳴一聲,來不及閃躲,匕首就再度刺進了她的身體。
這一次,是肩胛骨。
“白霜,你簡直就是……”感覺到匕首在身體裏打着轉,她的眼淚也在眼眶裏打着轉,到了嘴邊的罵聲不得不随着眼淚吞下去。
白霜幽幽地笑道:“這就痛哭了嗎?怎麽可以就這麽哭了?你把災難帶給別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別人也痛到要哭呢?”
說着,她用力拔出匕首,再用力地捅向小喬,洩憤一般,想要把她釘穿,卻回回不中要害。
“你哭啊,你哭吧,我不是那些憐香惜玉的男人,我不會同情你!告訴你,白小喬,不要用無辜的眼睛看着我!我不會覺得你可憐!我知道你恨掌門,恨整個嵩山派,恨不得我們統統去死!掌門抛棄了你,我娘暗算過你,你讓人殺了他們,我無話可說!可你的報複來的太兇殘了……”
勉強維持着一絲清明,小喬抽氣道:“你娘……白秋,她也死了?”
“別傻了,這不正是你的安排嗎?不但要我們死,而且要我們死之前都不得安寧,哈哈,一天殺一人,下山者死!技不如人,只能認命,默默地等待宰殺,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死的人會不會是自己,我娘死在槐樹下的時候,我竟然在慶幸我還活着,你真是個天才……”
白霜一邊嗤笑,一邊嗚咽。
她真的很後悔,後悔當初為什麽要招惹小喬。有的人是魔鬼,不纏上你已經是萬幸,想從魔鬼手上讨便宜?呵!
可這一刻,她又是真的很開心。窮途末路的時候,魔鬼任她宰割,她可以恣意報仇、随意地發洩!
“你搞錯了,我從來沒想過要別人不得安寧……”小喬望着不知是哭是笑的白霜,慘淡地彎了彎唇角。
在我最空虛最孤獨的時候,我也只是把機關暗器一件一件地拆開,再一件一件地拼回去。
所有人都覺得我有病,但我喜歡這樣打發時間,而不是去殺人。
“……我求別人給我一個安寧。”
從一開始,就是白靖想要她的命,她九死一生地逃了出來,根本沒想過要回去。上官活着的時候,也都把對蕭楓的仇恨宣洩到她身上,她好不容易才在魔宮生存了下來,卻又讓五年前那一場正邪之争颠覆得一塌糊塗。
小喬一直都沒有從那場滅頂之災中走出來。
在她心死如灰的時候,上天給了她一絲希望。現在的她,願意放下所有的仇恨,只求別人也放過她。
但那是不可能的。
熱血一點一點地放空,小喬渾身發冷,覺得這次熬不過去了。
白霜執着于自己描繪的血海深仇,不會相信她的任何辯解,再去解釋什麽也是多餘。想到要不明不白地死在白霜的嫉恨裏,小喬并沒有不甘心,相反,她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有的時候,人死如燈滅,抛開一切就是幸福。
她想了很久很久,還是沒有想好,假如她活着走出去,該怎麽去面對洛回風。
所以,幹脆不要再想了,就這樣吧,死了,就不用再背叛別人,那些無解的死結,讓活着的人去煩惱。
“你在想什麽呢?死?”白霜貼近小喬,揮手在她臉上甩了一巴掌,厲聲道,“怎麽可能!你把我害得這樣慘,我怎麽會這麽輕易的就讓你死掉?我就算自己死,也不會讓你死的!我一定會留着你一口氣到最後,我會在陰曹地府看着你,看着你生不如死!”
她掰開小喬的嘴,往她的嘴裏灌冰心玉露散。
珍貴的止血藥粉撒了一臉,粉塵掉進喉嚨裏,小喬喘不上氣,劇烈地咳了起來。
“吞下去!”
粗魯地把藥灌完,白霜反手又是一巴掌。
女人下手太重,小喬被打得耳根轟鳴,麻了許久才停息。記不清上次挨打是什麽時候了,屈辱的滋味再一次被喚醒,眼中精光暴射,吓得白霜手一滑,匕首落到了地上。
那是什麽眼神?仇恨?怨毒?
不,都不是,那不太像是人的眼神!
恍然間想起顧思陌,相似的目光,讓白霜的牙齒都開始打顫。
“很久都沒有人敢這麽打我了。”眼裏那一點精光稍縱即逝,小喬冷冷道,“你最好別給我還手的機會。”否則!
兩相對望,誰痛恨誰更深一點?
腹痛如刀絞,白霜瞬間就醒過來了。她彎下腰,慢慢地拾起地上的利刃,“沒關系的,我,沒關系,我不會更糟了……”
又是一陣絞痛,白霜的眼角微微泛紅。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只要有你在,我就是那麽的糟糕……什麽武林三大美人、四大美人,他們總是在誇我的時候說起你,我是真不想和你的名字放在一起,可是,比到最後,我永遠是輸的那個……”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嵩山有女名白霜,清雅絕倫,宛如畫中仙子。然而,你若是輕易就迷上了她,你一定是沒有見過焚凰宮白小喬。
小喬凄厲一笑:“誰有心情和你比這個……”再美的美人,承受痛苦的時候,也不會比別人減輕一絲一毫。
要知道,她幾乎被白霜刺成了一個血人,淩遲也不過如此。
白霜含淚道:“我更不想比!我聽到你的名字就想吐!我想不明白,第一第二又有什麽關系,不過是一張皮……但就是這張皮,讓那麽多人願意為你出生入死,連我師兄、連宋微都被你迷惑了……”
原來,她還是喜歡他的,只不過發現得太遲了,連挽回的餘地都沒有了。
她現在是一個懷着惡魔的孩子的将死的女人。
“焚凰宮小喬夫人,一笑醉蒼生,愛者癡,恨者狂。”白霜呆呆地瞪着那傳說中能令人瘋魔的絕世容顏,眼淚不知不覺就浸濕了臉頰,“好厲害啊,愛者癡傻,恨者癫狂,所有男人都是你的裙下之臣,你還有什麽不滿意呢?為什麽要讓人來玷污我為什麽?”
冰冷的白刃貼在了小喬的臉上。
小喬道:“不是我……”
她不相信顧思陌會做這種事,殺了她也不相信!
但白霜沒有給她表達憤怒的機會。
小喬覺得面上一陣刺痛,熱乎乎的液體一直流到了耳根、頸後。随着她瞳孔的收縮,又是一陣刺痛。仿佛能看見自己的皮肉正在被一片一片地化開,無以名狀的恐懼在寒光中蔓延。
這世上,沒有哪個女人真的不愛惜自己的容貌。
就算早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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