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收養小七
“不可!”
謝琅吓一跳,不禁問:“為何不可?”剛才不都已經同意了麽。
“差輩了!”
謝琅愣了一瞬,明白過來“輩”是什麽,謝元和謝三郎同輩,謝元的孫子得喊謝三郎爺爺,“那就給我當孫子。”
“孫子?”謝建業皺了皺眉,“按照輩分是得給你當孫子。”
謝琅:“那就成了。”
“想好了?”謝建業再次提醒他,“這事定下來,再苦再累都不能抱怨。”
謝琅點頭,“我知道。累死我也不怨任何人。”
“呸,呸,不能這樣說。”謝建業道,“你想好我就去找裏正。裏正也擔心那孩子到他大伯和二伯家過的人不人鬼不鬼。”
謝琅立刻拱手道:“拜托大伯了。”
“你是我侄子,又不是外人。”謝建業按下他的手,就起身往外走。
謝琅跟着站起來。
“你別去了。”謝建業按住他的肩膀說道。
謝琅:“我沒事,真的。其實你們把我送回來沒一會兒,我就醒了。當時不敢亂動,就在榻上琢磨澆地的事。”
謝建業順嘴問:“琢磨出什麽沒?”
“您還別說,真有個主意。不用挖溝引水,以後也不用再看山黃裏的人的臉色。”謝琅見他想說話,“先別問是什麽,因為大家不同意,我說出來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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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建業指着自己,“我是你大伯。”
“我知道你是我的好大伯。”謝琅找到草鞋,趿拉着鞋就把他往外推。
走到門外,不出謝琅所料,院裏臭氣熏天。
謝琅現在的家很大,三間正房兩邊還分別空有兩丈,如果全蓋上,可以蓋六間房。
院子就更大了,足足有七丈長。
謝琅從記憶中得知謝三郎的父母蓋這麽長的院子,是打算過幾年修六間正房,在東西兩側修幾間偏房,三郎一半,他們老兩口一半。将來兒媳婦願意跟他們一起吃飯,就一起過。不願意就直接分開,也省得折騰了。
打算的很好,可惜……
謝三郎的父母極其會過日子,家裏養着牛和羊,還養着雞和鴨。牛羊在圈裏,雞和鴨散養的,跑的滿院子都是。
他們老兩口走後,謝三郎一個少年照顧自己之餘,還得喂牲口,還得伺候屋後的八畝地,常常累得直不起腰,懶得打掃院子,就導致現在的謝琅邁出腳不是踩到鴨屎就是雞屎。
“大伯,我想建房子。”謝琅冷不丁開口。謝建業猛的停下,謝琅險些撞到他身上,“怎麽了?”
謝建業意識到他反應過大,不由得想笑自己,“建房子好啊。你家的房子是該建了。我都擔心哪天被風刮倒,把你埋在裏面。”
“我也擔心。東西牆都裂開了。”謝家的房子坐北朝南。謝琅說的東西牆是正房的兩道牆,“我打算先在東邊蓋兩間偏房,一間做飯,一間我住,然後再把正房推倒重建。”
謝建業随着謝琅的話,打量一番他弟弟家,竈房、牛羊圈都在西邊,東邊空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你想的周到。等春麥種下去,我就幫你做土坯。”
土坯乃是麥稭稈和黃土混合而成做出的土磚。謝琅今年十七,即便他只能活到三十七歲,和前世一樣,也得在此地生活二十年。
謝琅可不願住二十年的土屋。
“大伯,我想建磚瓦房。”謝琅道。
謝建業驚詫萬分,“磚瓦房?”
“我知道你想說死人才住磚房。”
謝建業點頭,你知道還用?
“朝廷也沒規定活人不能用。”
話雖如此,謝建業還是不贊同,“我覺得不吉。”
“我不想建土房子,可咱們又沒那麽多木頭。”謝琅的“千裏江山圖”中什麽樣的木頭都有,拿出一兩根還成,再多就沒法解釋了,“再說吉不吉這事,我覺得端看自己怎麽想。如果我住在青磚建的房子裏日子越來越好,你說是吉還是不吉?”
這倒把謝建業問住了,“你怎麽知道日子會越來越好?”
“現在還不能說。說出來大伯也不信。大伯能信我這一次嗎?”
謝建業見他信誓旦旦,跟早上比像換了個人似的,總覺得他侄兒心裏憋了許多事。
聯想到他剛才說澆地的事,也是現在這幅樣子,謝建業退一步,“磚比木頭便宜,也能把你家的錢花的七七八八。回頭房子不能住,你可別哭。”
“不會的。真沒法住就拆掉賣給修墓地的。再說沒錢我還能打鐵做木匠活。”
謝建業和謝三郎的爹都會打鐵,家裏也都有打鐵的東西。三郎雖沒有刻意學過,從小耳濡目染也會了。
如今朝廷還沒實施鹽鐵專營,他們農閑的時候就去買鐵,給村裏打個鋤頭,打把刀之類的。賺的錢足夠一家人買油鹽的。
農家人吃的糧食是自己種的,吃菜去地裏薅,吃魚去河裏抓,豬肉白菜價,不吃羊肉的話,一年頂多用一吊錢。
謝建業見他不是心血來潮,松了口,“明天一早我跟你去買磚。”
“我知道去哪兒買磚。”謝琅打算建五間寬又闊的正房,東西兩側兩間廂房,再用空心磚給牛羊以及以後的豬搭個屋。沒建過房的謝琅不知道具體需要多少磚,但他知道數量一定會吓到謝建業,“正好問問那邊有沒有要做木匠活的。”
謝建業的倆兒子只會打鐵,謝琅這樣講,謝建業也沒往歪了想,比如謝琅擔心他争生意,“小七怎麽辦?你只要小七不要錢,他大伯和二伯倆指不定今天就讓你把他帶回來。”
謝琅:“溫家裏離咱們不遠,四裏路,我帶他過去。”頓了頓,又說,“晌午回來再讓他繼續給他爺爺守孝。”
謝建業見他還沒忘記守孝,很是欣慰,“三郎長大了。”
“早長大了。”謝琅說出來,看到不遠處有很多人,眉頭微皺,“我記得謝元大哥的家不在那邊。”
謝建業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他二兒子家。都在他家商議對策呢。”
謝琅根據記憶找到謝元的二兒子,又看到他大兒子,頓時想冷笑,這倆狼心狗肺,喪盡天良的東西還真是迫不及待。
“大伯,你先去找裏長。”謝琅忍着怒氣道。
謝建業見他的視線停留在謝元的兩個兒子身上,面含薄怒,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好!”
随後人群中發出一陣驚呼,不約而同地轉向謝琅。
站在外圍的謝琅立刻知道裏正跟謝元的兩個兒子說了,他想收養小七的事。
“看我作甚?”謝琅明知故問。
裏正推開人群走過來,“你想養小七?”
“小七無父無母,我也是,他的兩個伯伯養不起,我能養得起,我想讓小七跟我做個伴。”謝琅這樣說。
裏正眉頭緊鎖,盯着他說,“養孩子不是養牛養羊。”
“我知道。”謝琅道,“我若是凍着餓着小七,您把我趕出養蠶裏,我也絕無怨言。”
衆人看向謝琅的眼神瞬間變了,這麽狠的話都能說出來,小七跟着他必然不會受委屈。
謝琅還沒說完:“小七跟了我就是我家的人。”看向小七的兩個伯伯,“他不聽話,我想怎麽管教怎麽管教。他日我窮的吃不上飯,賣牛都不會找你們要錢。你們也別想摻和我家的事。”
今天之前聽到謝琅這樣說,裏正會勸幾句,鄉裏鄉親的沒必要分這麽清。可如今,扭頭看到謝元的倆兒子竟不害臊,兩個兒媳婦還一個勁撇嘴,裏正忍不住嘆氣,“我寫個文書,你們各執一份,大家夥一起給他們做個見證如何?”看向衆人。
謝琅養小七,他們就不需要給謝元的兩個兒子錢。即便不多,手頭不寬裕的人家也心疼。以致于裏正話音剛落,就有人附和道,“我們聽裏正的。”
“那我就去寫了。”裏正往家去。
謝琅轉向他大伯,“我怎麽沒瞧見小七?”
“小七在他爺爺那兒。”
謝琅眉頭微皺,循聲看去,是他大堂哥的兒子,“小七一個人在哪兒?”
“還有他姑姑。”小孩開口道。
謝琅立刻說,“帶我過去看看。”
“好的。”
小孩前面跑,謝琅後面跟,經過謝元的兩個兒子身邊,仿佛沒看到他們,直直地從他們面前過去。
謝元的倆兒子很是不高興,看向謝建業,道,“我們沒得罪過三郎吧?要了我們家的孩子,就那個态度?”
謝建業心想若不是三郎脾氣好,能逮住你哥倆揍一頓。
“三郎的腦袋被山黃裏的人打壞了。”謝建業道,“你們別跟他一般見識。”
衆人驀然想起,謝琅也是被擡回來的。若不是他命大,就跟謝元一樣了。
這樣的三郎還要養小七,衆人不忍再說什麽。
謝建業看到大家夥的表情像是同情謝琅,而不是對他頗有微詞,放心下來就開口問謝元的倆兒子,有沒有商議好誰去山黃裏。
說到錢謝元的兩個兒子不再糾結謝琅的态度。
再說謝琅,到謝元家就跟謝元的閨女講,他以後養小七。
跪坐在謝元屍體邊的小孩猛然看向謝琅。
謝琅沖他招招手,“過來。”
小孩一動未動。
謝元的閨女謝春娥開口道:“小七,你三爺喊你呢。”
“沒事。”謝琅轉向她,“我過來一來是看看謝大哥,二來是看看小七,再就是跟你解釋一下,我家的情況你是知道的,斷不會讓他餓着凍着,也沒什麽活讓他一個孩子做。”停頓一下,“若是跟着你兩個兄弟就說不準了。”
謝春娥剛到沒多久,來的時候她父親身邊就小七一個孩子,小小的娃娃,緊緊抓住祖父的手,看得謝春娥的眼淚刷一下就出來了。
後來找人打聽到她倆兄弟要把父親擡去山黃裏,還管村裏人要養小七的錢,謝春娥就想養小七。可她家大孩子兩歲,她肚子裏還揣着一個,她還沒跟公婆分家,即便她丈夫同意,她公婆也不可能同意。
謝琅家的條件比謝春娥婆家還要好。他這樣一說,謝春娥轉身給他跪下,“三叔,我代我死去的爹和兄弟謝謝你。”
“客氣了。”謝琅看看臉上盡是茫然,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的小七,縱然他鐵石心腸,也忍不住心疼那麽小的孩子,“也是我養得起。否則你逼我也沒用。”
謝春娥擦擦眼淚,帶着哭腔說:“那也得謝謝三叔。養蠶裏跟你家條件差不多的人不少,只有你願意養小七。”說着想起小七,伸手拽過小七,一把推倒謝琅懷裏。
謝琅連忙抱住他,低頭問,“沒事吧?”
謝春娥見他這般緊張,真真放心下來,“孩子沒這麽金貴。小七,以後跟着你三爺,想吃什麽你三爺就會給你做什麽。你堂姐和堂哥也不會再跟你搶了。”
謝元固然疼小七,可他不止小七一個孫子。謝元給小七煮個雞蛋,若被他倆兒媳婦發現,兒媳婦雖不敢罵他,但會唠叨得他頭疼,直到他再煮六個。
謝元以前不止一次交代小七,不準跟任何人說,他又做了什麽好吃的。然而,架不住謝元正做飯的時候,他兒媳婦或兒子來個突然襲擊。
為了不必要的紛争,謝元近一年來極少給小七開小竈。小七雖小,也隐隐猜到為哪般。
謝春娥的一番話讓小七不由自主地看看他爺爺,又轉向謝琅。
“爺爺不在了,過兩天就得把爺爺送到地裏去。”謝春娥看到小七的動作,接着說,“以後能照顧你的只有你三爺,要聽你三爺的話知道嗎?”
小七嘴巴動了動想說什麽。謝琅耐心等着,小孩什麽也沒說,再次轉向謝元。
謝春娥有些着急,“這孩子,我在和你說話,沒聽見啊。”
“沒關系,他還小。”謝琅坐在麥稭編的墊子上,把小孩放他腿上,“我聽說你們那邊有不少泥瓦匠的祖輩給始皇帝修過陵墓,是不是真的?”
話題轉的太快,謝春娥愣住,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不算是。”
“這話怎麽說?”難道謝三郎的記憶有誤。
謝春娥:“就是砌牆鋪地磚。”
“我說的也是這個。會雕東西做兵器的匠人,聽說都沒能出來。”謝琅道,“等小麥種下去,我把房子推倒重建,你幫我找十個大工,我在村裏找十個小工,趁着天晴蓋上兩間。我擔心下場大雨會把我家的房子沖倒。”
謝琅家的房子在村西頭,緊鄰大路,從那邊走的人都能看到他家房子岌岌可危,謝春娥不疑有他,“我回去就幫你問問。”
“謝謝。”謝琅話音落下,看到謝建業大步往這邊跑,不禁站起來,“出什麽事了?”
謝建業停下來,就忍不住大喘氣,“春娥,快去勸勸你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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