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四周喧嚣如風湧來,光彩迷離。

萬千閃爍的燈火下,江然眉目疏朗,細碎的光落在眼中,清晰倒映着她的身影。只不過,她還分辨不出,自己現在是不是臉頰比身上的鬥篷還要紅。

“你說,你說什麽?”

程瑤棠覺得自己果子酒果真喝多了,竟然有些暈眩,腦子也不甚清醒,懵懵望着江然。

江然定定看着她半晌,忍了忍,最後道:“你阿然哥哥的樣子,是你喜歡的嗎?”

“你……”程瑤棠露出疑惑的神情,歪着頭一頓,翹起嘴角,玩笑般的嘟囔:“江世子好皮囊,是長安第一美男子。”

她嘻嘻笑出聲:“本縣主,自然也是喜歡得緊。”

說着,她将手中的兔子花燈轉了個方向,用手柄處,輕輕挑起江然的下巴,美眸眨了眨,眼底流光四轉。

不遠處看着這一幕的大飛和丹華随寒風淩亂。

半天後,又舍不得打擾。

幸好今日着實熱鬧,吆喝的攤販、雜耍團、樂舞班聚集在各處,吸引行人的大部分注意力,沒人注意到這裏。

否則,要是被認出這是江世子和明曦縣主,豈不是要震動全長安。

還有啊,他們家主子未免也太大膽了吧,這叫什麽,當街調戲?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相比較他們的震驚,當事人則沉浸于這份忽如而至的悸動中。

江然一眨不眨看着程瑤棠,唇畔處一抹似笑非笑,眼底則是顯而易見的寵溺與暖意。那份溫柔,直直烙進她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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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竹聲由遠至近傳來,原來是幾個曼妙跳舞的女子一路過來,周圍的人群跟着轉過來。

程瑤棠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的舉動,的的确确是調戲啊。

她呆了呆,立刻将兔子花燈調轉拿好,輕輕咳嗽。

“我,可能喝多了……”

“……”

江然笑出聲,聲音清朗,明明是熟悉的,卻叫程瑤棠耳尖滾燙。

她怒瞪:“你笑什麽?還不許我喝多嗎?”

“許的。”他一本正經,“我喜歡阿棠‘喝多的樣子’。”

這,這人!

程瑤棠又驚又郁悶,分不清是羞的還是氣的,當即轉過身,随着人群走過去。

江然連忙拉住她的手臂:“人太多,當心丢了。”

“不許拉拉扯扯!”

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拉手臂,程瑤棠瞪眼。

江然先将人拉到人群外,閑閑道:“若是非要拉拉扯扯呢?”

頓一頓,又故意道:“畢竟本世子可是最喜歡與明曦縣主作對的人,她的話,自然都不能聽,非得反着來不可。”

程瑤棠幹脆拿腳去踩他。

江然靈巧避開,緊緊拉住她的手臂不松開。

“說不過便要打人。”他輕嘆,“明曦縣主好不講道理的。”

“同你還要講什麽道理?”程瑤棠高高揚起眉頭,“更何況我也打不過你,分明是你江世子欺負我這般柔弱的小女子。”

“但我也不敢打你啊。”

“不敢打我,你就拿話堵我?”

江然低低一笑,望着她,忽而道:“阿棠,我很開心。”

如果換做旁人,或許會問,開心什麽?

但程瑤棠沒有問,因為這份高興,已經感染到她。

她也無需問,這份默契,自然而然就出現——她也是開心的,那就夠了。

江然頗為不舍,卻也不得不輕輕松開她的手臂,兩個人再次并肩而走,漫無目的,偶爾停下駐足看熱鬧,或者鬥兩句嘴。

程瑤棠還趁機買到糖葫蘆,丹華攔都攔不住。

不知不覺,已經有些晚了。

往年的上元節都是在宮裏過的,民間的熱鬧還沒這樣體會過。今天過得盡興,程瑤棠笑容燦爛,在後面,酒也醒了,笑眯眯揮手。

“今日多謝阿然哥哥。”

“往日還有這樣的熱鬧,阿棠還來嗎?”

“來。”

在路上,丹華有些擔心,看着自家縣主心情很好,便猶猶豫豫着問道:“縣主,以為江世子如何?”

程瑤棠有些驚訝她會問這樣的問題。不過還是回答道:“江然雖說有時候的确叫人讨厭,但他若真有那樣讨厭,我也懶得搭理他。”

頓一頓,她補充道:“他不錯,夠義氣。”

丹華的心咯噔了一下。

其實自家縣主現下或許還沒往深處想。但是江世子已經愈來愈明目張膽,怕是過不了多久,全長安都要知道他的心思。

自家縣主,當然也會知道。

那縣主,又是怎麽想的呢?

丹華試探性地道:“今日上元宮宴,遠遠看到施家大小姐,送了江世子一個香囊,好像還是自己親手繡的,施家大小姐,當真是蕙質蘭心……”

現在的施家大小姐,都是意指施懷娴。

而施懷娴的心思嘛,程瑤棠自然早就看出來了。

聞言她沒什麽情緒波動,淡淡道:“江然不會收,施家大小姐怕是要傷心的。”

“咦。”丹華滿臉驚訝,道,“縣主為何覺得江世子不會收?”

“那他收了嗎?”

“……沒有。”

“施小姐太着急了些。”程瑤棠搖搖頭,嘆道,“不管是不是以救命之恩送禮,這份禮都帶着小女兒心思,江然素來怕麻煩,不會收這些。”

當然,如果江然也存在有別樣心思,就不一樣了。

丹華道:“縣主送的東西,江世子都樂得收起來啦?”

“我和江然自小一起長大,他的禮我哪次沒收?正常回禮,他當然也不會拂我面子,況且,我可沒有送香囊。”

丹華無言以對。

在自家縣主眼裏,她和江然的感情當然和別人是不同。

互不對付的死對頭是一回事,但自小一起長大的感情卻也是旁人比不來的。

說到這裏,程瑤棠突然有些好奇,如果自己送香囊,江然會不會收?

等等,她讨厭繡活,這種事情,還是算了吧。

她寧願送刀呀劍呀,還更加實用。

就在丹華還在猶豫着,是不是要點醒縣主,江然對她昭然若揭的心思時,程王府已經到了。

正巧,程王爺他們剛從宮裏回來,兩方馬車面對面停住。

程王爺喝得醉醺醺的,連自家女兒半路離宮都不知道,由丫鬟扶着先行回府了。程王妃上下打量着自家女兒,輕聲問道:“和江然出去逛上元?”

“嗯。”

程瑤棠還是拎着那盞小兔子花燈,眉梢處都是笑意。

程王妃笑道:“熱鬧吧?”

“熱鬧。”程瑤棠彎起眉眼,“民間的上元節,之前也只是聽旁人說過,或者坐在馬車上經過而已。到今天,真正參與進去,才知道有多好玩。”

程王妃挽住女兒的手,母女倆走進去,程王妃笑着開口:“現下不讨厭江然了?”

程瑤棠登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臉上表情變了變,半晌才悶悶道:“現下他不和我作對,也總對我頗有照拂,你女兒也不是那樣沒心沒肺的,當然沒理由還是讨厭他吧。”

“那小子雖說經常恣意妄為,卻也不是那種不知天高地厚,會做惡事的人。”程王妃緩聲道,“你同他走得近,母妃不會說什麽。不過,我們都不是普通人,阿棠,你要知道,身後還有很多人看着我們。”

程瑤棠明白母妃的意思。

程王府和江王府,雖說享盡尊榮,但兩位老王爺和先帝相繼逝世後,不少人就已經蠢蠢欲動盯着他們了。

飛鳥盡鳥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這是世人的看法,也的确有許多人等着看他們的笑話,陰謀詭計更是少不了。

不過,那又如何。

她會是高貴優雅的明曦縣主,同樣,恣意任性也是她。

同誰走得近,還輪不到旁人指指點點。

她知道,江然也是這樣想的。

“江然和我是一樣的人。”程瑤棠揚起唇角,眼眸晶亮,“我們沒在怕。”

程王妃笑了笑,拍拍女兒的手背。

能夠擁有這份尊榮,絕不是平白得來的,不管是江家還是程家,他們都有那個魄力和膽識。

既然如此,盡管放馬過來就是了。

和四皇子拐彎抹角的聊天結束後,沒多久他就遣人送來了一封信,信裏是江然主謀七月初七刺客一事的證據。

不管是程瑤棠還是程博昱,都沒有半點動靜。

周元禮耐着性子等許久,沒等到回應,卻也沒有再跳出來。

原因是,變故驟然出現——寒門關動亂。

戰報傳至京中,很多人都沒反應過來時,程瑤棠已經先收到了江然要赴戰場的消息。

是江然主動請纓,決意同白将軍前往寒門關,平息動亂。

誰都知道江世子重武輕文,雖然是個纨绔,但的确有身好武藝。

在永晉帝的‘寵愛誇贊’裏,整個朝野更是知道江然和羽林軍方大将軍對戰,但絲毫不落下風的事情。雖然裏頭或許有誇張,但方大将軍那樣實誠的人,都開口誇江然,還是證明,江然的确有本事。

可卻沒想到,這樣一個自小養尊處優的世子殿下,竟然會想上戰場?

這不會是一時沖動,或者被自家老爺子逼迫的吧?

自家老爺子——江王爺表示這個鍋不背。

并且在江然提出這個要求時,已經嚴肅再三确認過:“你一定要随白家軍前往寒門關?”

江然道:“是。”

“一路艱苦難過,此次随軍前行,并無特殊照顧,你也完全褪去世子身份,這也可以?”

“可以。”

“戰場上生死瞬間,誰也顧不及你,你還要去?”

“去。”

江王爺看他半晌,問道:“為什麽一定要去?”

“忠誠為國,報效國家。”

“自私點的話呢?”

江然一頓,笑起來:“還是我家老頭懂我。”

江王爺輕嘆,擺手道:“去吧。”

江然深深作揖。

這一世,他選擇相同的道路。

但他知道,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為國為民是他想要的,但如果說自私些,那麽也只有程瑤棠一人,能夠占據這份自私。他不是什麽英雄,卻很想能夠站在她身邊,護她一世。

春光漫爛,江然送予程瑤棠的那株梨樹,開花了。生機勃勃舒展它的每片葉子,白色的小花肆意綻放,飄出的淡淡香氣混在濕潤中。

只不過,什麽都沒來得及,江然已經要離開長安。

程瑤棠跳下馬車,江照拉着江然從踏過朱紅色小門,一擡眼,四目相對。

一瞬之間,記憶回溯。

那些過往重重掀開,也是在一個春光爛漫的天,他決意從軍。每次見面必然争吵的程瑤棠,聽聞這個消息後,來為他送行。

江照神秘兮兮拉着他穿過這道小門,而在看到程瑤棠的那刻,袖子中的指尖,輕輕顫了顫。

他愣怔許久,有些沒料到她會過來。

而現在,程瑤棠跳下馬車的場景與上一世記憶重疊。她朝他笑着看過來,眉梢處是熟悉的張揚,恣意且燦爛的少女,嬌軟甜美的微笑。

江然的目光停在少女鬓邊的兩朵雪白小花上。

梨花嬌美,将她原本有幾分張揚淩厲的五官,襯得柔和下去,同她的笑意般甜美。

程瑤棠笑眯眯擡手撫過梨花。

“你送的梨樹,花開了。”

“唔,可以做梨花糕了。”

“原本想做來給你,只可惜是來不及。”

“不要緊。”江然望着她,“明年我定是要吃上的。”

他一頓,笑問:“明年還有吧?我想吃你做的。”

程瑤棠說:“好。”

“早知道你定不甘拘于長安做個閑散貴胄,也知道這天定會到來。不過沒想到這麽快。”程瑤棠輕聲道,“不過,江世子從來不是一般人,必然長風破浪,所向披靡。”

“一路小心。”

春風拂面,江然往前兩步,似乎有梨香撲面而來。

“阿棠的話,我從來記在心上。”

他勾起唇角,還是那副熟悉的散漫樣子,似是玩笑話,但眼底的光,卻異常明亮,灼灼而認真。

程瑤棠紅了紅臉,嗔道:“不許這般不正經。”

“哦。”

他一頓,立刻肅然容色,然後重複一遍:“阿棠的話,我從來記在心上。”

末了還要問:“這樣正經嗎?”

程瑤棠氣急敗壞。畢竟人要遠行,她本想着不搭理算了,又忍不了,片刻後幹脆拿下鬓邊的梨花,丢過去。

江然笑眯眯擡手,穩穩接過那朵梨花,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公子好容色,這幕如畫般好看。

程瑤棠眨眨眼。

“等你歸來。”

“等我歸來。”

江然轉過身,手掌貼緊心口的位置。

程瑤棠送他的那柄薄如蟬翼的匕首正放在那裏,觸感堅硬,卻是暖的。

方書妙一踏進房門,就看到正在窗臺邊提筆揮灑的人。

院外的枝丫探進來,宣紙墨字,散滿芳香。

她默默往椅子上靠去,也不打擾。

等程瑤棠将筆擱下,開始封信,才慢悠悠道:“在寫信?讓我猜猜是給誰的……”

程瑤棠:“江然。”

“……”

方書妙:“你讓我一口氣差點上不來下不去。”

江然已經随白家軍踏上前往寒門關的戰場。隔三差五卻要給程瑤棠寫信,一路上的趣事都在字裏行間,程瑤棠也會回信。

只不過,江然已經多次‘幽怨’提起,她寫得少,态度冷漠。

唔,當然要冷淡些啦,否則他還不得意壞了。

突然沒有江然的日子,的确有些無趣。不過等江然開始寫信後,字裏行間全是江世子的名言,倒覺得好像他依舊在旁邊般。

熬過酷暑,到夏末時,逐漸轉涼。

禦花園的花開得不錯,趁着天色不錯,皇後娘娘便邀請世家少爺、貴女入宮賞花。

遠遠看到程王府的馬車,方書妙已經咋咋呼呼喊道:“阿棠!”

旁人都是坐着轎子或者馬車,只有方家,都是騎馬過來的。

包括方書妙這位小姑娘。

程瑤棠幹脆跟着下車。

“明曦縣主。”

方嘉遠翻身下馬,朝着程瑤棠笑了笑。

程瑤棠颔首,同方書妙手拉手踏進宮門。

“你怎麽這般無精打采的?”方書妙向來有些遲鈍,這回卻發現程瑤棠面色不對,看來她的無精打采是很明顯了。

程瑤棠懶洋洋道:“熱許久,曬壞了。”

今年的天似乎比以往都要熱。

明明冰塊還是供應不缺,但她就是覺得悶熱,直到現下開始轉涼,才算好受些許。

方書妙是個停不下來的性子,絮絮叨叨同程瑤棠閑扯:“天兒熱,大家也都懈怠不少。包括方嘉遠也是如此!”

驟然被叫到名字的方嘉遠只覺得心口中了一箭。

原本還想能夠在程瑤棠面前收獲點好印象,沒想到扭頭又被這個缺根筋的妹妹坑了。

“要我說,嘉遠哥,你能不能學學江世子,有點抱負呀。”

在程瑤棠面前,他很不想聽到這個名字。

方嘉遠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道:“江世子的魄力,的确不是常人能夠輕易擁有的。”

程瑤棠笑着道:“嘉遠哥年紀輕輕已經是羽林軍司戈,這份榮耀,可不是誰人都能得到的。”

方嘉遠剛松一口氣,又聽方書妙道:“若是江世子願意,怕也可以。”

“……”

求你,閉嘴。

沒想到,情敵不在這裏,卻也要被人拿來同他對比。這也算了,他還是‘慘敗’的那個,讓他心裏實在堵得慌。

現在提到江然,方書妙便随口問道:“江世子也該回來了吧?”

“不知道。”

“咦?”她驚訝道,“你們不是有互通書信麽?”

程瑤棠懶懶搖着扇子,道:“我已經有半個月,沒收到他的信了。”

他特派人送信,因此之前,快的時候可以三天一封,晚也五天七天一封。

忽然斷了消息,叫她多少有些不安。

或許,無精打采的原因,也包括這個。

臨近賞花亭後,程瑤棠緩了緩,擡起下巴,眸色清淡,一襲刺繡襦裙大方美麗,轉瞬間又恢複那個優雅高貴的明曦縣主。

她的到來,場面一時靜了靜。

幾道目光投射過來,該起身的跟着起身:“明曦縣主。”

程瑤棠淡淡點頭。

正在這時,頗為陰陽怪氣地聲音傳來:“明曦縣主。”

不用看,都知道這個人是孟若宛。

程瑤棠目光轉去的同時,已經跟着她的語調,淡定喊道:“榮安縣主。”

孟若宛似乎心情不錯,只哼了聲,沒理會。

程瑤棠挽着方書妙的手,坐到位置上去。

沒等一會兒,外頭傳來太監尖尖的嗓音。

“皇後娘娘駕到!”

身着正紅長裙,滿頭珠釵熠熠生輝的皇後,端莊而儀态萬千走來。

“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整個賞花亭風吹起紗幔,又柔柔垂下,并帶來遠處的花香味。

雖然放置好幾盆冰塊,天也比前幾日要和緩許多,但悶熱卻是依舊,看着遠處投下的大片灼灼日頭,更叫人望而卻步。

不知道皇後自己有沒有後悔舉辦這次的賞花宴。

不過想來也明白這不算是個好主意。

她待上小半個時辰後,便借口先行離去,并說道:

“本宮昨日便同陛下提起過禦花園的花開得好,陛下忙完朝政後,也會過來同大家一起賞花。”

行吧,陛下要來,大家便是想先走,都不能先走。

不過,等後宮中最尊貴的女人一離開,賞花亭的氛圍也松懈下去。丫鬟們大力搖扇,不過送來的風多少還是夾雜着絲絲熱氣。

程瑤棠受不住這種熱,連着喝好幾碗冰鎮酸梅湯。

丹華剛想勸兩句,就聽一道聲音插進來,語帶關切:“縣主連着喝這麽多碗的冰水,怕是一會要腹痛。還是先緩緩吧。”

程瑤棠擡眼,略頓了頓,微笑道:“霍公子。”

霍彰笑道:“縣主怕熱,愛喝冰水是必然的。不過這麽喝還是不合适,不如可以熬些去火清涼的草藥,很有效果……”

聽他說許多,程瑤棠便問道:“霍公子對藥理也有些研究?”

難得程瑤棠主動問話,霍彰立刻道:“家母喜好藥學,我便跟着學過一些。”

“霍公子才學淵博。”程瑤棠卻沒有再多話的意思,只客客氣氣說完這句。

霍彰不免心中有些失望。

原本想多言兩句的同時,他感受到注視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根據方向,他不用看過去也知道是誰。

霍彰從容不迫,泰然坐好。

孟若宛收回目光。

左等右等,陛下沒等來,來的人,卻是永晉帝身旁的太監。

“陛下身子有些不适,已然歇下,還請諸位接着賞花。”

他的話說完,迎來幾個關心的聲音,太監都施施然回複完,便快步遠去。

這不過是段小插曲,沒人放在心上,程瑤棠開始思索着是不是趁機溜掉,去太後宮裏請個安,再借口先行出宮。

這樣的宮宴,她實在沒興趣參加。

這時,孟若宛慢吞吞道:“方才得到的消息,也不是什麽秘密了。不過陛下還是關照着大家的擔心,便不打算直接說出來。”

她話說得神秘,立時引來一群好奇:“什麽消息啊?”

孟若宛果然也不隐瞞,呵呵道:“寒門關有變,江世子好本事,叫整個白家軍下落不明。”

對方的語氣諷刺意味明顯,卻沒想會聽到這樣的消息,程瑤棠面色頓變:“你說什麽?”

沒想到會在程瑤棠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孟若宛先是若有所思,接着浮出淡淡嘲諷。

語氣冷淡:“江世子似乎闖了禍,導致寒門關情況未蔔。若是他一人害得千萬性命,那這罪責,真是大啊。”

程瑤棠眉心猛地一跳。

多日未收到江然的信件,原本只以為是太過忙碌,到現在,從別人的口中聽到有異的消息。讓她一顆心立時跌落谷底。

從頭沉默到尾,謹言慎行的施懷娴,沒想會在這裏聽到有江然不好的消息。登時也忘記自己該謹記的事情,慌忙問道:“發生什麽事情了?”

“聽聞,是江世子不聽白将軍勸言,過于自負,徑直深入敵營。而之後,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麽事情,現下,消息已經斷掉。”

“所以,陛下已經忙得焦頭爛額,當然沒閑心過來賞花宴。”

……

施懷娴方才露出焦灼,身側的小丫鬟已拉住她的手臂,輕聲道:“小姐,如果江世子真是如此,這個罪責可不是靠着陛下寵愛,就能擔待得起的。”

她的話,有提醒的意味。

在告訴自家小姐,這個節骨眼上,定要遠離江然,絲毫關心都不要輕易露出。

施懷娴沉默下去。

回府的路上,寂靜無聲。

見程瑤棠臉色有些難看,方書妙擔憂問道:“阿棠,你沒事吧?”

程瑤棠搖搖頭。

事情發散得比意料之中的還要快。滿朝震驚,原本不看好江然的人,卻迫于‘江王府’威脅的人,紛紛蹦出來,一個個都成為‘先知’。

偏愛江世子的永晉帝含糊其辭,叫人失望難捱,折子一封封遞上去,亂七八糟。

而這中間,喊得最大聲的,就是一直對江世子不喜的霍太傅。

種種作為,叫永晉帝腦殼疼。

這樣的情況下,最該出來發聲的江王爺卻是閉門不出,連朝也不上了,稱病。

病?這麽巧的病?這種種在人看來,分明是心虛的表現。

“寒門關至今未有消息傳出。怕是兇多吉少。”

“江世子畢竟年少輕狂,會做出這種魯莽的事情來,毫不意外。”

“他一人要死便死,但拉上白家軍那麽多人,實在可恨!”

之類的話語,程瑤棠聽得煩不勝煩。

程王府倒是平靜如初。

許是看出女兒的擔心,程王爺在自家王妃的催促下,有些不情願地開口道:“江家小子不會有事的。”

程瑤棠知道這中間必然有許多隐情,所以只能耐着性子等待。而現在還有老爹的安撫,她頓時放心不少。

不過……信斷,消息全無,她心情着實糟糕,幹脆牽了風神出去,到京郊騎馬。

之前同江然來過幾次,這次卻是自己一個人,還懷着擔憂,她心情不佳,跑幾圈後就緩下去。

什麽時候,對這位死對頭,這般上心了?

程瑤棠長吐一口氣,有些無奈搖搖頭,又是想笑,但又笑不出來。

“縣主。”丹華騎着馬跟上來,輕聲道:“霍公子來了。”

霍公子?

程瑤棠回身,看到不遠處,騎着馬的霍彰。

他氣質儒雅,便是騎着馬,這份溫文也不變,見她看過來,他露出淺淡笑容。

程瑤棠微微皺眉,原本以為只不過是巧合,也沒心情搭理,沒想到霍彰拉扯缰繩,直接過來了。

看來這家夥,是特意來找她的啊。

她心緒活躍起來,打起十二萬分的警惕。

霍彰和她并行,相顧無言時,他問:“明曦縣主近日似乎心情不佳?難道是因為江世子?”

程瑤棠沒說話。

看來真是叫他猜到了。霍彰心裏一片複雜,來長安前,他了解過不少世家,知道程江兩家的情況,自然也知道江然和程瑤棠的互不對付。

不過,聽到的和看到的,往往都是不同。

霍彰低聲道:“白家軍至今消息未蔔,根據前面的情況,極有可能是江世子輕舉妄動,導致白家軍陷入困境……難道這樣的人,明曦縣主還要為其擔心嗎?”

“原本我以為霍公子和霍太傅是不一樣的。”程瑤棠聲音漸冷,“結果還是‘父子連心’吶。”

她的态度冷銳,叫霍彰有些不是滋味和難堪。頓了頓,道:“明曦縣主,似乎很維護江世子?”

“江世子壯志淩雲,願意放下自己的身份,同白家軍遠行寒門關,為我大南國赴戰。”程瑤棠淡聲,“這樣的人,我自然維護。”

“而那些謠傳,之所以是謠傳,便是不屬實。禍從口出,本縣主也勸霍公子小心謹慎,莫要胡言亂語。”

霍彰忍不住道:“縣主怎麽知道,那就一定不屬實?”

“霍公子的意思,莫非是告訴本縣主?你霍彰親自去過寒門關,看到江世子狂妄魯莽,因為他一人,所以導致整個軍隊至今未有消息,是兇多吉少?”

“亦或者……霍公子派了探子,前去寒門關盯着看到了?”

不管哪一點,都是大罪,要是被聽了去,更有可能要被有心人說成是居心不良。

霍彰臉色頓變,連忙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既然如此。”程瑤棠淡淡道,“這樣的話,霍公子往後還是不要說了。本縣主也懶得同你計較。”

程瑤棠調轉馬頭,已經失去耐心再面對霍彰。

“明曦縣主。”

他已經等得夠久了。

而現在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只是耐着性子等下去。

想着,面色一沉,霍彰剛想伸手扯住她的手臂,不料程瑤棠反應速度極快,迅速退開幾步,皺起眉頭,怒聲道:“你做什麽?”

遠遠的,可以聽到馬蹄聲,響在空蕩的道路上。

霍彰下意識擡眼,往聲音源頭看去,結果在下一刻,瞳孔微縮,表情上是難以置信。甚至因為過于震驚,而忘記掩飾自己眼中的厭惡與怨毒。

看見他的表情,程瑤棠心尖一跳,轉過身看去。

臨近秋末,吹過長安的風,已經有刺骨的寒意。

策馬而過,風刮在臉上,有時生疼。

馬背上的少年,容色俊逸,

江然那雙漂亮的黑眸,有些冷漠,只看着霍彰。

又是他!

為什麽每回都有他?

為什麽在他和程瑤棠之間,永遠要多出一個江然?

被那樣的眼睛望着,霍彰心裏不自覺生出驚慌。而這種驚慌,更讓他生氣與不甘心——憑什麽,他要對江然生出害怕。

頓了頓,霍彰勉強撐住心緒,道:“江世子怎麽會在這裏?”

無需江然回答,因為在這條道路的盡頭,白家軍的旗幟飄搖在風中,密密麻麻的黑點映入眼中。

霍彰萬萬沒想到江然會突然出現,更沒想到白家軍驟然回京。

而這代表着什麽?

他心中掠過難以置信,頹然之感油然而生,有些失望。

頓了頓,他幹幹脆脆調轉馬頭,迅速離去。

也懶得去周全那些禮數。

程瑤棠眨眨眼。

數月不見,江然的五官似乎愈發凜冽深刻,經過此戰後,褪去少年氣,更多一層成熟與英勇。

聽着身後白家軍已經漸近的動靜,江然只好暫且壓住心裏瘋狂漫出的思念。引着程瑤棠往另一條路,樹林深處過去。

程瑤棠只默默跟在後面。

“嗯?私會?”

江然聲音略略沙啞。

這怎麽像是被抓住奸情般?

程瑤棠只覺得今天碰上霍彰,真如吃了蒼蠅般,半點也不想再去多提。

看着江然平安歸來,多日的擔憂這才漸漸散去,心中湧出高興:“你回來了。”

江然眸色深了深:“我回來了。”

不等程瑤棠追問,江然緊跟着繼續方才的話題:“孤男寡女,你們做什麽?”

“……”

如果停在遠處望着這邊的丹華聽到這句話,怕是要歇斯底裏問上一句,我不是人嗎?為什麽要忽視我?

程瑤棠提醒他:“我們現在也是‘孤男寡女’。”

江然揚眉,“我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

“霍彰居心不良。”江然笑了笑,“而我嘛,你知道,我永遠都不會做出對你不好的事。”

唔,雖然他也是‘別有用心’。

“江然。”程瑤棠心口飛快跳了跳,忍不住問道,“為什麽變得,對我這樣好?”

說完她又覺得這個問題似乎有些矯情,正想半開玩笑多一句“該不是還留着後手等着我”時,對方已經開口。

秋風吹過來,青絲微揚,樹葉沙沙作響。

“因為……”

江然唇畔浮出笑意,眼底卻是帶着期許與緊張,種種小細節,也叫程瑤棠跟着湧出緊張感。

“程瑤棠。我想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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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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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重生八零俏佳妻

重生八零俏佳妻

前世,盛寧懵懂無知,是從小背負不堪名聲的‘壞人’。被好友陷害,被心愛的人辜負,最後孤苦無依,凄慘而死。
當她重生回1983年,她一定擦亮眼睛看人,認認真真做事。這一世,她再也不讓妹妹因她而死,這一世她要成為文工團最驕傲的那朵玫瑰。一個優秀的女兵,孝順的女兒,合格的姐姐。且看她如何破釜沉舟,救妹妹于水火之中。力挽狂瀾,帶着全家一起改革開放,致富奔小康。虎視眈眈,誓要拿下冷面軍長,傳說中的活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