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騎在馬背上,正同幾個好友玩鬧的江然表面開開心心,背地裏愁雲慘淡——他家阿棠已經許多日未曾搭理他了。
未曾想在這時,熟悉的聲音愈發甜軟,喊他“阿然哥哥。”
江然驚喜循聲看去,映入眼簾的是馬車窗子內那張嬌軟帶笑的臉龐。
許久不見,實在想念。
重色輕友如江世子,當即不管身旁的好友們了,一夾馬腹,‘嘚嘚嘚’直接上前:“阿棠!”
程王妃笑着問道:“阿然,你這是做什麽去了?”
江然沒想到程王妃也在,連忙正了神色道:“到禹環山練兵去了,這才回來。”
江然自從在寒門關和鄂王事情中接連立下大功,縱然還年少,江王爺卻也漸漸開始放手讓江然練兵。
就在這時,霍彰輕咳兩聲:“江世子。”
江然這才注意到,原來旁邊還有個礙眼的人。
他一下子就反應過來,阿棠怎麽忽然聲音這麽甜……
雖說是‘別有用心’吧,可他心裏頭還是美滋滋的。這代表什麽呢,代表在阿棠心裏,霍彰是讨厭鬼,而他是備受信任的阿然哥哥。
江然揚起眉頭,似笑非笑:“原來是霍公子,真是巧啊。”
對上江然那吊兒郎當的神情,霍彰心裏最多也只能暗罵一聲晦氣,回回都能碰上他,這該是什麽樣的運氣。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整日就守着他,驟然便蹦出來一下。
江然悠悠道:“霍公子,你回家的路,應該不是這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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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彰淡淡道:“江世子回家的路,似乎也不是這條。”
“我是這條啊。”
只可惜江然厚顏無恥,半點也不知羞,“馬上就是了,你知道的嘛。”
“……”
程瑤棠立時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如果不是霍彰在這裏,她肯定要罵一句不知廉恥,而現在,也只能忍了忍,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霍彰被噎了一口,臉皮也比不上人家,只得道別後轉身離去。
江然笑眯眯回身:“王妃、阿棠,我送你們回去吧。”
程瑤棠:“不用了,你也可以走了。”
江然:“阿棠,你這是明擺着過河拆橋啊。”
程瑤棠:“是呀。”
縱然明曦縣主冷漠無情,也抵不住江世子無恥無賴,一路上騎着馬跟在旁邊,偏很會聊天,哄得程王妃笑得合不攏嘴。
程瑤棠再想繃着臉,也漸漸有些忍不住。
“阿棠,不生氣了吧?”看着程王府到了,程瑤棠将要進去,江然連忙問道。
“生氣。”
漂亮的給一個冷漠背影,留下可憐巴巴的江世子一人。
轉眼間,便到除夕。
各世家受邀參加宮宴,程王府自然在名單裏頭。
用過午膳,就要開始盛裝打扮,幾乎一刻也不停歇的坐上轎子前往皇宮。
程瑤棠端坐在轎子內,扶了扶頭上的金釵,面上優雅溫柔,輕聲細語地問道:“丹華,東西都準備妥當了吧?”
轎子外跟着走的丹華回道:“縣主,都已準備妥當,放心吧。”
程瑤棠輕嘆一口氣:“你說,像你家縣主這麽一朵嬌軟可人的小花,怎麽總有人想要加以利用呢?”
……
轎簾被挑起,長裙曳地的少女蓮步款款踏出,青絲高挽,步搖随之輕輕搖晃。姿态娴雅,矜貴而淡然,臉龐上明眸皓齒,笑意淺淺,滿庭奇珍異卉,因為她的出現,仿佛都有些黯淡下去。
“見過明曦縣主。”
程瑤棠微微颔首,穿過衆人,停在最角落,接過宮女遞來的茶盞。
剛飲下一杯茶,就見周元禮緩步走來,笑着道:“明曦縣主。”
“明曦見過四皇子。”
周元禮輕咳兩聲,低聲問道:“不知縣主可有尋得玉佩的下落?”
程瑤棠露出無奈的表情,道:“明曦不敢驚動旁人,卻也派了心腹仔細搜尋,卻是一無所獲……就怕是被下人撿到,不願意歸還,甚至拿去變賣了。”
當提到不願意歸還後,周元禮面色變了變,很快又恢複常态,低聲道:“還勞煩縣主再仔細找找。”
看着周元禮離開的背影,程瑤棠将茶盞遞給丹華:“再來一杯。”
丹華:您喝個茶都能喝得像酒,如此豪邁幸好沒能看到。
宮宴開始前,衆人都需面見永晉帝行大禮,其中有不少人,都會趁機向陛下或太後獻上精心備下的禮。
簡而言之,這裏面有許多人好容易才能親近陛下、太後,當然不能錯過拍馬屁的機會。
程博東上前,跪下行完禮後,露出燦爛乖巧的笑容:“博東有緣得到一尊玉觀音,借今吉日,特來獻給太後。”
太後笑着道:“是程家二公子,小小年紀,卻氣宇軒昂,将來也是個美男子。還這般有心,哀家看着心中歡喜,快将二公子的玉觀音呈上來。”
太監彎着腰接過那華貴蓋着紅綢的托盤,轉身往太後面前跪下遞去。
程瑤棠早就知道程博東費盡力氣,得到一尊極好的玉觀音,又耐着性子等許久,就是要等到除夕這日——雖然是程王府的人,但身為庶出,面聖的機會并不多,除夕日子特殊,才有這個機會,好來敬獻太後。只可惜,要被她給攪黃了。
随諸位貴女站立在側,她微垂眼睑,從容等待。
太後身側的宮女伸手揭開紅綢。
太後定睛瞧了瞧,笑着道:“這尊觀音做得确實不錯,哀家一眼看着便覺得心神安寧……嗯?這是什麽?”
話音止在一半,太後的目光被玉觀音旁邊的東西所吸引,好奇伸手拿起,面色卻陡然一變。
永晉帝見狀便循着目光看去,驚訝道:“這,這不是元禮的東西嗎?”
衆人遠遠的看,看得并不甚清晰。離得近的幾位皇子,隐約覺得那應當是枚玉佩,而被喊到名字的四皇子周元禮則渾身一震,認出那是他丢失一年的玉佩。
兜兜轉轉,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程博東想做什麽?
并非程博東想做什麽,程博東本人現下也驚住。
他怎麽可能認不出那枚玉佩——可問題是,那枚玉佩他早在一年前随便找了個借口塞給程瑤棠了!
現在竟然出現在他獻禮的玉觀音旁邊?
不用看過去,他已經能感受到周元禮瞬間陰沉的目光。
不用多說,都能知道周元禮以為這是他的什麽計謀。
如果不是在程王府,他只是一個庶子,身份夠不上,如何能讓程瑤棠得逞,将玉佩悄無聲息出現在這裏。
永晉帝疑惑掃向周元禮和程博東,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程博東忍了忍,立刻做出震驚的表情,道:“這是方才博東不小心撿到的玉佩,原本想收起來叫人尋找失主,不知怎麽會出現在這裏,許是下人們不小心将玉佩與玉觀音一同放在一起……原來是四皇子的玉佩。”
周元禮一頓,緊跟着道:“兒臣方才更衣時,将玉佩取下交給宮人仔細保管,不知這宮人竟然如此不小心,将玉佩丢失……幸好是被程公子撿到。”
最後一句話,在程博東聽來,染帶着冷意。
永晉帝聞言怒斥道:“這枚玉佩是先帝所賜,你卻随手交由宮人保管,那宮人也不當心,你們都該重重的罰!”
周元禮立即跪下去:“請父皇消氣,兒臣願意領罪。”
永晉帝“今日的宮宴不必參加了,領完責罰後,回去自省!”
看着永晉帝的反應,倒是程瑤棠沒想到的。看來先帝所賜的這枚玉佩,永晉帝的确很是看重,或許認為這枚玉佩真能給他帶來福祉。現在看四皇子這般不當心,自然生氣。
周元禮早就預料到永晉帝會發怒,如今的結果已經算好的,所以連忙磕了幾個頭,也不敢求饒。
太後和永晉帝母子同心,想法和永晉帝也是差不離,臉上的笑容登時收起,淡淡道:“幸得程公子撿到,若是被哪個宮人撿到,或許就不會還了……把玉佩拿下去,還給四皇子。”
周元禮雙手接過那枚玉佩,退了下去,臨走時,狀若無意掃向程博東。
程博東仍是跪着,面色淡然如水,寬袍中的手卻緊緊握拳。
好好的獻禮,忽而鬧這麽一出,太後和陛下變得興致缺缺,那尊玉觀音随手收下,之後的禮也收得淡淡然。許多人等待許久才等到今天,結果馬屁沒能拍成,心裏自然是怨怪的。
四皇子不在這裏,也不敢明着怪,當然只能将怨氣撒在程博東身上。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也惹得太後陛下不快。程王爺對這個捉摸不透的兒子也并非不了解,知道他不是這麽粗心的人,但什麽也沒多說,只意味深長看一眼,責怪兩句。
當玉佩出現在玉觀音旁邊後,程博東已經預料到後面會發生的事情。不過這件事也的确是他率先挑起,他的長姐要是半點反應都沒有,他才要覺得奇怪呢……但還是很令人不悅啊。
前往設宴的昭和宮路上,程瑤沁生氣地走來,扯了扯弟弟的袖子:“你做什麽呢?怎麽會這麽不小心?撿到的東西也敢往太後面前送,還是四皇子的玉佩,四皇子該惱怒你了!”
程博東只淡淡問道:“上次叫你做的事情,你做了嗎?”
“……”程瑤沁無言,不由得看向前面的人。
傍晚的餘晖灑在紅欄上,少□□雅秀麗,蓮步款款。
身側的少年笑意璀璨,眼睛只看着她。
程瑤沁緊張地道:“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攪人姻緣,也要損自己姻緣的。”
程博東:“還有這種說法啊?那姐姐,我攪你姻緣先來試一試,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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