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美人

“今兒宣政殿可熱鬧了,趙大人當場摔杯,尹大人更是拂袖離去,據說,尹大人離去的時候面色鐵青,趙大人更是連連咳嗽不止,差些一口氣沒喘上來。”

如意正對着精心挑選布料的長公主說着,屋子裏堆着的全是定遠侯府上讓人送來的信州的上等布匹,這些大老遠送信州運來的布料,色澤質地倒是不比建安的差,摸上去很是舒服。

秦艾詞轉了一圈,将手中挑中的幾匹布料交給青和:“這些給惠安大長公主府送去。”

這幾匹布料紋路是所有布料裏頭看着最好的,送去惠安大長公主那,青和倒也不詫異,長公主這次回宮,對所有人都冷冷的,卻待大長公主格外的好。

而後秦艾詞又走向一匹嫣紅的布料,拿在手中探看,卻随口問着如意:“怎麽回事?這兩位可是朝中重臣,就連陛下也得禮讓三分。”

“外頭小公公們都在傳,說新進宣政殿的那位何大人實在膽大,第一天任職,本該低眉順目老老實實向前輩學習着,他卻一連頂撞了上頭兩位大人,據說,還讓兩位大人啞然無聲,毫無還嘴之力啊。不過,起因好像是趙大人駁了陛下的一句話。”

秦艾詞唇角含笑,想想今日宣政殿的場面,心中霎時暢快無比,這個何意,雖有些書生的迂腐,但當年狀元的名頭卻是真才實學考來的,秦艾詞看過他科考的文章,針砭時弊、字字珠玑,定是個紙上談兵的好手,磨練磨練,或許真可成大器。而說起忠君,這位何大人定也是一套一套的能把整個書庫的言論都搬下來作證,那些大人可不得被噎得慌麽。

“你看這個顏色如何?”将手中挑中的嫣紅色布匹伸到青和面前,問着。

青和點了點頭:“這個顏色亮麗,長公主穿了定然好看。”

秦艾詞笑了笑,“是好看,珺和姐姐最喜歡鮮豔的顏色了,送了過去給姐姐添幾件新衣裳。”

青和抿了唇,不敢再說話,自小,公主和郡主的喜好就很相似,總能挑中一樣的東西,不過大多郡主都會讓着公主,或許是因為公主年歲更小,也或許,是因為公主是公主......

秦艾詞又将手中挑中的兩匹布交給青和,“一起送去給郡主,姐姐最近的衣服太素淨了。”

“長公主眼光實在好。”如意在一旁贊嘆着。

秦艾詞噗嗤一笑:“你是說本宮挑選布料的眼光好,還是說本宮挑人的眼光好?”

“都好!長公主看人的眼光獨到,何大人去了宣政殿,定得怄死這幫平日裏趾高氣揚的老家夥,或許真能幫着寫陛下。”

怄着吧,何意入宣政殿議事,可是趙大人和尹大人親自松的口,如今就算後悔也來不及了,最好怄病了,都別來指手畫腳了!

“随便再挑兩匹布料分別送到尹尚書和趙禦史府上。”秦艾詞吩咐着。

青和應下,将布料一一挑好後,剩下的便也不多了。

“這顏色最稱公主膚色,可要命人來量體裁衣,給長公主做一件新衣裳?”如意看中剩下的一匹藕色布料,說着。

秦艾詞卻是越過如意,突地走到一匹白色布料前,女人都不喜歡白色做外衣,是以被剩到了最後放在不起眼的地兒。她拿起布匹在手中瞧了瞧,道:“命人去找來何府的裁縫來,讓他替何大人做一身白衣。”

何大人?青和微微一愣,和如意對了下眼神,待确定沒有聽錯後,才是抱過布匹,她只需聽吩咐,并不該問為什麽。

正說着,秋蟬姑姑卻捧着些字畫走進,秦艾詞擡眼看了下,遂罷了罷手,吩咐着:“如意幫着青和一起點清這些布匹,該送的也都別落下了。”而後與秋蟬兩人進了裏屋。

秋蟬手中捧着的确實是畫,卻不是用來觀賞的名家名作,只是幾位姑娘的肖像畫,被一一展開在書桌上。

“按照公主的吩咐,從城中找出了六位和珺和郡主相像的姑娘,公主看着哪個合适?”

秦艾詞在六張畫像上來回打量,六人長得很像,都是柳葉眉丹鳳眼,臉頰消瘦,乍一看,各個拎出來都是建安數一數二的美人兒!

畫師功力深厚,還是将六人不同的神韻呈現出來了,許久,杜芷書挑中最右邊一副:“這位姑娘?”

“是清韻坊的歌姬,名喚蓉煙,今年一十七了,雖然長得漂亮,卻是個苦命人,年紀比其他幾個長一些,但是有一副好歌喉。”秋蟬答着。

秦艾詞點頭,“會唱歌最好,珺和姐姐的歌聲最是婉轉,買下她後,你讓周嬷嬷過去調教,周嬷嬷自小伺候珺和姐姐,珺和姐姐的舉止她都是熟悉,交代了嬷嬷,我要的是一個言談舉止,神情韻味都和珺和姐姐有九分像的姑娘。”

說完,又問着:“可有善琴音的?”

“有。”秋蟬抽出中間一副畫像,說着:“這位姑娘家中出了三位琴師,父兄都在青樓楚館彈琴,她耳濡目染,琴藝也是出衆,不過,聽說身子不好,總一副病恹恹的姿态。”

秦艾詞思索了一番,才道:“這個交給蘇嬷嬷。杜将軍一個月後就該回來了,所以,得抓緊時間調教。”

按正常時間安排,确實一個月後他才會回來,可經她這麽一攪合,難保杜将軍不會提前回京,這件事情,總是越快越好,不能拖!

秋蟬點了點頭,猶豫半響,終是說着:“長公主這麽篤定杜将軍喜歡珺和郡主?當年珺和郡主出嫁,建安城裏沸沸揚揚的議論着,話題熱鬧了一個多月,定然也傳到了邊關,可杜将軍仍舊駐守邊關,竟是一點反應都沒有。”而且,依照郡主的性子,她那般喜歡杜将軍,若杜将軍對她有意,她拼了性命,怕是也不會嫁給郡馬爺吧……

喜不喜歡呢?秦艾詞低頭不語,卻是陷入回憶:那年,暖房紅帳內,兩人衣衫不整疊躺在床榻上,她不小心闖進,正巧撞見,看見二人神色大變,她才捂着臉匆匆離去,若是不喜歡,怎麽能做那般茍且事情?

“喜歡,喜歡!”

屋子裏的阿朝扯着嗓子喊着,秦艾詞笑笑,走上前喂食,道:“連阿朝都說喜歡呢,是吧!”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阿朝的聲音尖細,音調并不很準确,從這麽個畜生口中說出這麽一句詩章,倒是逗笑了秦艾詞,這只鹦鹉兩年前突然飛到皇陵,聽在她面前不肯走,也不知是誰家調教出來的,竟能說話,但當時它卻只會說這一句。

秦艾詞打趣說着:“這三年,你只這句詩記得最全,是誰教你的?我教了你那麽多詩經,你卻一句都記不住!”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阿朝又連着念了兩遍,秦艾詞搖搖頭,不再理會她,只對着秋蟬道:“這件事情就麻煩秋蟬姑姑了,如今,我身邊能信任、倚靠的,只有你一個人。”

這句話卻讓秋蟬很是憂傷,嘆息一聲,無論長公主要做什麽,她總會幫着的,只是......

“這件事情奴婢會辦妥貼,但,有件事,奴婢不知該不該講。”秋蟬猶豫着說道。

“秋蟬姑姑對我,何須有這般顧及,直講無妨。”

“公主讓定遠侯回京,甚至求陛下恩準定遠侯留在京城頤養天年,可是有些不妥?各地諸侯一直對建安虎視眈眈,如今定遠侯被恩準可以回京,諸侯們自然蠢蠢欲動,怕是,得引起一場動亂,況且,定遠侯為人,也并不可信!”

這些秦艾詞自然知道,可她一介女流,圈禁三年,在這建安無可依靠,若不借助諸侯勢力,如何與杜朝陽抗衡,諸侯是狼,杜朝陽是猛虎,都可怕的情況下,她希望兩害取其輕,而在她心中,沒有比杜朝陽更加可怕的存在!三年前,她親眼看見他眉頭不皺地輕易誅殺了太傅,更能随意地将她圈禁,總有一天,當諸侯勢力漸漸削弱,他無所顧忌了,也可輕易廢帝,将皇弟殘害!

龍榻之上,豈容他人鼾睡!

“這點我會注意,以杜朝陽的手腕,豈會讓諸侯輕易作亂,這可是他謀劃了三年的局面。”三年前,杜朝陽出兵,将帶頭清君側的忠義候滅族,震懾了各地諸侯,之後三年,各地諸侯再不敢妄動,如今,只要定遠侯和安陽侯沒有起頭,其他諸侯并不敢叛亂。至于定遠侯,連母親都不太信任的人,她定也不會輕信。

“長公主可知,定遠侯剛剛回京,就和杜将軍府有了嫌隙,差些鬧出事兒來,這...實在太過巧合了。”

秦艾詞點頭,這事她聽說了,好像是瑜兒貪玩,爬牆闖入兩人一牆之隔的杜将軍府,被杜朝陽的母親周氏打了,定遠侯夫人像來疼惜孫子,便鬧了起來,“之後,是怎麽平息下風波的?”

“聽說,是一位周姓女子用言語平息的。”

秦艾詞挑眉,周氏和定遠侯夫人她小時候都曾見過,并不是好說話的主,這位周姑娘倒是本事,“這姑娘哪裏來的?”

“好像一直住在将軍府,聽說,和周氏婆媳相稱。”

秦艾詞皺眉,杜朝陽竟納了妾?她,倒是也該為自己再找一個有力的臂膀了,如今世家大族都不敢公然反抗杜朝陽,但,她若以驸馬之位相待,或許,又是一大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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