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宴席
賓之初筵,左右秩秩。衆人陸陸續續被公公們引入花萼樓,內堂都是建安中貴族世家的公子,大多相識,可看着堂中一臉嚴肅的周公公,衆人都不敢大聲招呼,而是安靜地被領着入座,泰然端坐。
雖不敢相互大聲言語,可各個心中都有盤算,前些日子陛下有意為長公主挑選驸馬的消息傳出,便引起了建安城不小的轟動。先帝在世時,有意将長公主許給周國公世子,周國公在朝中勢力雖大不如前,但總歸是建安豪族,加之世子生母乃惠安大公主,旁人便都不敢有争選驸馬的心思,而如今,周國公世子不在,這驸馬之位各家可争,卻偏偏形勢不同,礙于如今杜朝陽掌權,長公主雖是建安最尊貴的女子,卻也是建安最燙手的山芋。
如今花萼樓內,有希望借着驸馬之位,扶搖直上光耀門楣的;也有不敢強出頭,卻礙于陛下傳召,不敢不來的……但誰都不曾想到,會在這樣一個名為詩酒賀春,實為替公主回宮接風,并挑選驸馬的的宮廷宴會上,能見到那谪仙一般的人物——尹彥卿。
尹彥卿四年前便搬出尹府,獨居建安城郊的鶴廷,鶴廷地勢較高,晨間山中白霧缭繞,便傳是蘊育仙靈之氣的寶地,而尹彥卿便居于其中的茅舍內,除了知己好友,旁人并不輕易能見到他,何況出現在這樣的宮廷宴席上!
原本寂靜的會場,因為尹大公子的進入,開始有些小聲議論,與諸位豪族公子不同,尹彥卿只一襲簡單的青衫長褂,頭裹葛巾,腳踏草履,在衣冠楚楚的衆人之中,雖是特立獨行,卻仍舊不掩那骨子裏散出的高雅氣質。
尹彥卿的出現,是否意味着尹家傾向了長公主這邊?可即便尹家在政權上站了隊,以尹彥卿的性子,也不可能任由尹家擺布,怪哉!
相較于衆人的驚詫,尹彥卿倒是平靜,跟着宮人往角落的位置走出,即便居于末位,也是一片淡然。
尹彥卿在末位入座,倒是讓前頭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誰也不知道陛下作何想法,堂堂尹家長子嫡孫,竟然被安置在了末位!
“陛下、長公主到!”一聲高喝,衆人皆是跪地行禮。
陛下年歲尚輕,一身金絲黃袍,褪去冕旒,長頭才覆額角,雖是少年模樣,但神态卻較其他小兒多幾分成熟,畢竟三年帝王路,即便再過懵懂,也無法任由天然。
然陛下身後的長公主一襲青黛長裙,纖纖的勾勒出腰身,三千青絲松松的系于腦後,并無太多金飾雕琢,只一支玉簪挽起簡單發髻,秀麗的面龐未施脂粉,卻展露出渾然天成的傾城之貌。那神情安然得如若處子,卻展現出一抹不羁與驕傲。雖沒有長公主應有的莊重,但在這月色下,竟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佳人如月,竟令人生出即便得罪杜将軍,也該為長公主奮力一争的心境!
只是,如此清雅妝扮的長公主,總讓人覺着熟悉。衆人不自覺瞥向末位的尹彥卿,那一身青衫長褂、布履葛巾竟和長公主今日無言契合!
“今日不過詩文酒會,衆位無需多禮,随意便好。”
陛下落座,才讓衆人免禮起身。而後龠舞笙鼓,樂既和奏;酒既和旨,飲酒孔偕。
陛下只字未提及驸馬之事,但長公主卻美豔得讓人無法忽視,酒過三巡,衆人漸漸放開,看向長公主的眼神也愈發炙熱,但上座的長公主似乎并未融入宴會,只淺酌着小酒,偶爾與陛下幾聲耳語,讓人屏息豎耳,卻什麽也聽不見。
月色漸濃,陛下興致愈加盎然,讓衆人即興詩文,或比投射,有意争選驸馬的,無不竭盡所能展現才藝,即便無心的,雖不敢出彩,卻也不至于顯出無用,讓陛下厭棄,長公主輕視。只尹彥卿一個人似身處宴席之外,恍若無人地自得其樂。
瞥見大殿外熟悉的一抹身影靠近,秦艾詞勾起嘴角,輕輕撩起一時散落的長發,那抹似有似無的微笑讓人看不明心思,卻又一瞬的慌神。
而後,殿外琴樂驟變,悠揚的埙聲在嘈雜中緩緩飄蕩,似淺淺飄落人心,将衆人的視線引了過去,卻見殿外搭建的高臺上一幕塞北風情,孤獨的男子坐在沙丘,獨自吹奏樂曲,遠處似模糊地傳來聲聲號角,戰鼓鳴鳴與悠揚埙聲交織,他的身後,月色朦胧下一人獨舞,舞姿輕盈曼妙,似旋轉在孤寂的邊緣,像一只悲傲的雀,沉浸在蒼涼的埙聲之中,讓人眼前浮現出漫天黃沙,一望無垠蒼涼裏,是邊關戰士對家鄉的思念,是邊關百姓食不果腹的饑荒苦悶……
在座大多是建安城內長大的貴家公子,雖借着埙聲舞曲有一絲傷感體味,卻遠不及杜正風和尹彥青來得動容,尤其殿外那一抹身影,愣愣地看着高臺之上,他多年戎馬、殺伐果斷,在戰場上,或許曾有過如此悲涼的心境也未可知,也或許,因為那一抹月下的身影像極了她……
慢慢,埙聲漸遠,此起彼伏的擊缶聲響起,不同于皇家奏樂的氣勢,那一聲聲不過叩盆拊瓴,相和而歌,窮鄙之人自以為樂矣,或慶豐收,喜悅之情溢于言表,與剛剛漠北的凄冷孤寂鮮明對比,讓人生出一絲對家庭和樂的向往,衆之樂,不過家人齊聚,将清粥換成粳米飯,足以……
漸漸,絲竹樂起,苗疆的姑娘頭頂竹簍穿過婉言小道,高亮的歌聲響徹大殿;再有,江南荷葉田田,采蓮女赤着腳手舞足蹈,柳腰輕,莺舌啭,逍遙煙浪誰羁絆,舞竟江南柔美;忽聞水上琵琶聲,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
以埙聲開場,以琵琶樂結束,這一出舞劇編排的極其唯美,從塞北到江南,舞出了一路的風韻,奏出了一路風情,讓在座之人無不驚嘆,這一出竟比建安城知名的落玉坊的表演更加精彩絕倫,不愧是宮廷宴會!
琵琶女最後起身,朝衆人微微欠身行禮,便是轉身離去,袅袅婷婷的身姿,在會場衆人心中揮之不去,一時,宴席安靜無聲。
一襲掌聲突然響起,尤為醒耳,衆人望去,卻見杜朝陽緩步走近,道:“北國有佳人,輕盈綠腰舞,實在妙哉。但舞姿妙曼,樂音更絕,卻都不及編排者心思之細。”
衆人皆是驚詫,杜朝陽并不在今日宴席之列,卻為何突然出現!沒有人知道,他到底站在殿外駐足了多久,大家都是懊惱,只怪剛剛節目太過出彩,讓人一時分不開心神,但願沒有因此惹怒了這位陰晴不定的杜大将軍!
杜朝陽一雙鳳眼看着高位上的陛下,陛下心中咯噔,毛骨悚然,卻總覺得将軍眼神奇怪,似透過自己,看着他的身側?
“杜大将軍!”衆人行禮,剛剛被佳人的蠱惑,在杜朝陽冷冷的身形踏入之時,已經全然清醒,佳人再美,卻抵不過杜朝陽之狠!
“杜将軍怎麽突然進宮來?”陛下看向走近的杜朝陽,實在找不出話頭,只好這般問着。
陛下如此一問,下邊衆人都是抹了把冷汗,本來沒有召見,大臣不得随意入禁宮,可杜朝陽卻不一樣,只要他想,即便無需通傳,也可直入陛下前殿,或許小皇帝一個讓他不如意,都可取而代之……
“微臣應先帝之托,定要将陛下培養成一代明君方不負先帝,陛下三年勤奮,确實讓微臣欣慰,可微臣一個不慎離宮數月,不知哪些不知規矩的宮人便帶着陛下如此貪玩。”
杜朝陽冷眼掃了陛下身邊的公公,大家都是哆嗦,只周公公和李公公面上神情不變,但心思各異。這宴席是陛下執意要辦,兩位大公公都不曾說話,一旁的小小宮人如何能勸!陛下雖好說話,可杜朝陽的脾氣陰冷難測,實在不能得罪,如今,也不知将軍冷硬的面容下,是喜是怒……
秦艾詞知道杜朝陽這話是沖着自己,但笑不語,只小皇帝老實答言:“朕只是勞逸結合…大将軍若不喜歡,便,便沒有下次了。”
“宮中設宴本就是尋常事情,杜将軍位高權重,心中自該以陛下為尊,一場宴席而已,将軍怕是大驚小怪了。”
衆人都不敢言語之際,卻是何意突然開口,當年便是這人,在朝堂之上指責大将軍司馬昭之心,如今他竟還保全了性命,并破格選入內閣,也是一樁奇事。
杜朝陽瞥了眼何意,他今日一襲白衣,和平日風格迥異,原本迂腐老成,如今竟有幾分翩翩之态,讓杜朝陽更覺礙眼,這般模樣,倒有幾分似文靖忱。遂看向他的眼神,也冷了幾分。
見杜朝陽眼神不對,衆人都等着看何意下場,秦艾詞卻突地開口:“本宮記得大将軍以前也喜歡歌舞。”
長公主解圍,坐實了長公主袒護何意的傳言,宮中甚至有流傳出長公主與何意私相授受的污濁言語,也有說長公主看上的驸馬人選便是何意!
杜朝陽眯着眼,看不出喜怒,只是勾唇,看向秦艾詞,道:“怎會不喜歡,如此精心的歌舞,微臣從不成見過,陛下本該傳召微臣一起欣賞,若不是微臣趕了巧,便要錯過了。”而後命人加了座,與長公主一左一右并坐陛下身側。
“那首曲子很是新穎,不知可有曲名?”
杜朝陽突然發問,宮人們都不知作何回答,連殿外的鐘鼓司的大太監都是連連冷汗,确實,沒有人聽過這首曲子,他不過是奉命準備了這麽一出......
“朝天樂。”秦艾詞輕啓薄唇,清淺的聲音自她口中溢出,她眉眼含笑看着杜朝陽,那三個字卻是讓衆人愈發膽怯了,長公主的意思,天子之樂,無需杜大将軍聆聽?
情形有些微妙,堂下衆人或低頭,或小心翼翼将視線在長公主和杜朝陽身上來回轉動,但見杜朝陽并未惱怒,只是看了眼長公主,而後便扭轉會視線,笑說着:“都無需拘謹,陛下既然喜歡詩文,在座各位便一人賦詩一首如何,本将雖是一介武夫,卻也喜歡聽這些附庸風雅的詩文。”
衆人面面相觑,最後只杜正風開口,“早在信州便聽建安彥卿公子之名,百聞不如一見,在彥卿公子面前,我等豈敢賣弄才情,否則真要贻笑大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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