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當官的滿街跑
“那就應天府吧,那是個三品的缺,正好降了三級。”他說着一臉惋惜的又看傅遙,“你回去收拾收拾,今天就到任吧,首善之區官多衙門多,別得罪太多人。”
“皇……上,皇……”
小皇帝說的極快,好像倒豆子一樣,還沒等她開口耍幾句滑頭,他已經道:“就這樣吧,你跪安吧。”
傅遙半天沒插上兩句話,只能灰溜溜的退出殿去。她來得慢,走的時候卻跑的跟兔子似地,就好像後面有只狼在追。
赟啓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嘴角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傅遙是吧,都說他厲害,他倒要看看究竟厲害幾何?
付雲峰見皇上表情不定,不由道:“皇上您這是要做什麽?”
“也沒什麽。”赟啓收回目光,撿起那道辭官折子在龍書案上敲了敲,狀似悠閑道:“他是要辭官是吧,朕偏偏不要他如願。”
……
※
從宮門出來,傅遙長長舒了口氣,這丫的鬼地方憋悶的很,讓人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回頭望一眼,宮門在秋陽下泛出金光,在地上投出一片巨大黑影,看着好像一個張牙舞爪的怪獸。
高寶帶着幾個轎夫等着呢,見她出來,忙走上前,笑道:“爺,您這官辭了,是舍不得,多看幾眼嗎?”
傅遙白他一眼,“你以為我真喜歡進這個門洞子?”
回想赟啓那讓人措手不及的話,她越想越氣,罵道:“辭個屁的官啊,被降了三級,爺們現在任了應天府了。”
高寶嘻嘻一笑:“那咱怎麽着,奉不奉旨?”
“你丫個呸的才敢不奉旨呢。”傅遙積了一肚子火,伸手在他腦袋重重拍了一下,“不奉旨?你小子長了幾個腦袋夠刀砍的?”
高寶摸摸頭很覺委屈,皇上又不給他下旨意,輪得到他抗旨嗎?他也知道爺今天氣不順,發頓脾氣也是正常的。
傅遙氣出完了,才開口道:“你回家去一趟吧,把平月和小玉接來,咱們爺們還得在這京城裏待上一陣。”
“行。”高寶應一聲,見傅遙轉身就往前走,不由道:“爺,您不做轎了?”
“做什麽轎,都降了職了,誰敢坐這綠呢大轎,你當那幫禦史老爺們是吃閑飯的嗎?”
“那叫兩個小子跟着吧。”
“不用,叫幾個人上家裏收拾收拾去,好些年沒住人,那宅子都長了蘑菇了。”
好在她在京城也不是沒家,還有當年先帝賜的一座舊宅子,舊是舊了點,對付着住吧。
她邁開大步走了,高寶不放心,在後面喊:“爺,真腿着呀?”
“腿着。”擺了擺手,走的越發快了。
她這些年忙于公事,都沒逛過幾回京城,今天就當成福利,好好走一走,逛一逛吧。
悠悠蕩蕩,悠悠逛逛,行走在喧鬧的京城裏,看着眼前這些來來往往忙忙碌碌的人們,傅遙忽然有種很閑散的感覺。她難得這麽悠閑,也并不急着去應天府衙門報到,鐵人也得喘口氣,給皇家打了這麽多年的工,還不興在自己要治理的地方看一看嗎?
她也是好幾年都沒在街上這麽走過,看什麽都覺新鮮,長街上車馬粼粼,人流如織,不遠處隐隐傳來商販頗具穿透力的吆喝聲,偶爾還有一聲馬嘶長鳴。街道兩旁店肆林立,陽光淡淡地普灑在紅磚綠瓦或者那眼色鮮豔的樓閣飛檐之上,給眼前這一片繁盛的景色增添了幾分詩意。
除了那些店鋪商鋪之外,道兩邊擺攤做買賣的也人很多,貨品更是千奇百樣,最吸引她的是一些小商販貨攤上擺的胭脂水粉和珠釵首飾,只可惜她現在的裝扮硬是不敢多瞧一眼,連走到跟前都不敢。
你見過穿着一品大員官服的人滿大街挑胭脂水粉的嗎?沒見過是吧,她也沒見過,也不想做出來叫別人看。
連夜趕路,早上飯還沒吃呢,這會兒早覺得肚子餓了,一摸身上,只有幾個銅板,不由心中暗嘆。她家裏那個石榴是管錢的,這丫頭死摳門,嫌她花錢沒節制,經常只給她錢袋裏裝幾個銅板,下個館子都不夠。還美其名曰說,“咱老爺出門都不用錢的,老爺有面子,上哪兒都有人請,帶錢都叫糟蹋了。”
臭丫頭,還以為她是當年的叫花子,要她滿大街乞讨要吃的嗎?枉費她當年費力巴力的把她從土匪窩裏救出來,居然一點情面都不講。
在街上轉了轉,看見有個早點攤子還沒收的,就走過去。路邊攤也不會有什麽好椅子,她撿了個破板凳坐下,從筷籠裏抽出一雙竹筷,一邊磨着毛刺,一邊喊道:“老板,來碗豆腐腦,兩個焦圈。”
“哎,好嘞。”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應了一聲,一轉身看見是個穿着官服的,立刻怔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位爺,您是唱戲的吧?”
傅遙胡亂點了下頭,心裏道,她會唱個屁的戲啊。
不過人家也沒想錯,哪個朝廷的大員坐在地攤上吃飯,沒說你是瘋子就認便宜吧。
那漢子湊過來,笑道:“我一瞧就知道您是唱戲的,瞧這身戲袍子,怕是穿了有五年了吧,都磨的起了毛邊了,還有您這長相,也太像小白臉了,細皮嫩肉的,乍一看還以為是個女娃,要不是聽您說話帶點爺們氣,還真誤會了……”
那老板啰裏啰嗦說個沒完,伴随着她稀裏呼嚕喝豆腐腦的聲音倒也和諧。
正說得歡呢,老板忽然閉口不言了,她一擡眼,瞧見自己對面不知何時坐了一個人。這人好快的身手,往她對面一坐竟是一點聲息也無。
傅遙看着他,這人大約二十來歲,長得平平整整,臉上沒半分表情,見她看他,也只淡淡道:“搭個座,閣下不介意吧。”
傅遙看看四周,這會兒還吃早飯的人很少,整個攤子就他們兩人,大片位置都是空的,否則那老板也不會那麽閑的嘚啵沒完。他放着那麽多座位不坐,卻為何要坐在她身邊?
雖然知道有異,還是淺淺一笑,“閣下随意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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