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盛勤就沒有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

偏偏這人位高權重身份顯赫, 她都懷疑到底是不是出入社會都要變得像這人一樣不要臉才能吃得開。

盛勤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又想怼人又想着要克制自己不能得罪飯碗。

“您真幽默。”她忍了半天,虛虛一笑。

這表情實在太假, 沐懷朋真笑起來:“行了, 笑得比哭還難看。”

盛勤收也不是笑也不是。

沐懷朋順着她的目光, 看向她手裏的咖啡杯。她似乎自己都沒發現,捏住杯子的指節已經用力到發白。

他想起剛才, 因為太燙, 她伸舌□□嘴唇, 粉嫩的舌尖露出小小的一截, 輕輕地貼在唇瓣上。

沐懷朋沉默片刻, 退開半步,伸手取過她手裏的咖啡杯放在一邊臺上。

他清了清嗓子:“難喝就別喝了, 老鄭是什麽大理石舌頭。早點進來開會。”

說完,沒再為難她,自己先出了茶水間。

盛勤目送他出門,深深呼吸, 這才發現剛剛她竟然是屏住呼吸。

有那麽怕他嗎?

她不屑地撇了下嘴,覺得自己這心理素質真不行。

修整之後,會議繼續,這次沒開多久, 沐懷朋被一個電話叫走。

臨走之前他很客氣,站起來雙手合十,目光逐一掃過在場三家編劇團隊, “這次就拜托各位多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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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者誠惶誠恐。

高高在上的人物偶爾流露謙卑,比普通人更能打動人心,讓下屬鞠躬盡瘁。

盛勤看在眼裏,只覺得跟剛才在茶水間的那個他仿佛判若兩人。

***  ***

那次開完會之後,盛勤跟着寧傑又和制片碰過兩次頭,雙方達成初步意向。

總制片鄭智決定送編劇團隊去軍營體驗生活,做前期的籌備工作。

但當時還是冬天,北京冷得夠嗆,老袁提議要不等天氣回暖再去。可時間不等人,後來沐懷朋拍了板,直接送人去南興軍區。

高耀輝聽她要去部隊出差,這才知道她辭職換了工作。

兩個在三裏屯吃海底撈,盛勤覺得上次離職實在太過丢人,根本不想提及,一心一意往蕃茄湯底裏下蝦滑。

見她語焉不詳,高耀輝神色反而凝重:“因為客戶騷擾才走的嗎?”

盛勤愣了下,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沐懷朋。

“不是的。”她連忙解釋,“剛好有個很好的機會,也是以前合作的編劇推薦我去的。”

高耀輝這才放心,又叮囑一通,現場給她介紹了一個南興的同學,說要是有事可以聯系。

吃完飯,他送盛勤回家,到樓下時,随口一提:“你那個室友是幹什麽的,你知不知道?”

“你說付盼盼?”盛勤不想在人背後說是非,“怎麽想到問他?”

“沒,上次送你回去挺晚的了,她還是大濃妝。”

盛勤哦了一聲,對他這種行為再熟悉不過,抿嘴笑起來,“感興趣啊?”

“沒,”高耀輝否認,“我這不是還等着你呢嗎?”

盛勤壓根不信,玩笑兩句,下車回家。

回到房間,她想起給徐夢發了個微信彙報近況。徐夢最近在家專心養胎,放話不過問江湖之事,聽見盛勤的進展也只是随口囑咐兩句,約她回北京再見面。

兩天之後,盛勤跟着寧傑、另一個編劇助理小周、鄭智、老袁還有負責的文學策劃一起飛去南興。

沐懷朋早在當地,只是說這兩天脫不開身,安排唐風送人直接去駐地。

盛勤跟責編盧薇住在一起。盧薇比她大兩歲,今年剛三十,人看上去很精神幹練,沒等體能訓練開始,當晚自己就去夜跑鍛煉了。

從萬裏冰封的北方來到南國,盛勤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手機推送新聞,說是在北京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幾個人都說太不巧了,剛好錯過。

盛勤心有遺憾,還沒見過下雪的首都。她想起讀書的時候,還跟馮子博約好要一起去看雪滿故宮,一晃都已經這麽多年過去了。

那時候相約的少年,如今不知是何種模樣。

盛勤心裏悵然,當晚失眠,好不容易入睡,沒一會兒就到了集合時間。

他們一行人接下來的一個月要在軍營跟人家同吃同住,原本鄭智還打算讓人直接參與部隊訓練,但一看團隊裏的幾人,老的老,弱的弱,再來兩個女生,也就作罷了,只在頭一天進行野外徒步訓練。

徒步的地點是南興城外的山裏,部隊派了兩個教官開車送他們過去。

前幾天南興剛下完雨,山裏的泥土松軟,被附近興建港口的工程車輛突突突壓過後,整個地面像是從指縫裏擠出來的橡皮泥。

原本成熟的路線比平時更加艱難,為了确保安全,隊伍前後各有一名教官。

老鄭走在泥地裏氣喘籲籲,直說他們就是來南興搞拓展訓練的。

老袁很哀怨,說是上一次拓展訓練有公司旗下的女明星非跟他玩兩人三足,這次這種算什麽拓展訓練,明明就是正經軍訓。

一行人淌過小溪水,從山腳開始翻山,要在黃昏之前到山谷的訓練營休整。

起初大家還能邊走邊說笑,拿着手機拍拍風景。後來山勢漸高,路上的爛泥巴粘在鞋上褲子上,厚厚地塑封着大家的腿,沒走一步都需要額外用力控制平衡防止跌倒,幾個人全都閉上了嘴,保存體力悶頭爬山。

即便如此,幾個人之間也逐步拉開了距離。盛勤漸漸落到最後,又拐過一個彎之後,連隊友的背影也看不到了。

她心裏着急,努力加快腳步。可鞋子絲毫不防滑,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冰面上,短短兩三步已經走得人滿頭大汗。

此時時間早已過半,天空陰沉欲雨。

要是下雨就慘了,路邊沒有任何躲避的地方,大水一沖,這山路更加泥濘,說不定比現在還要難走。

盛勤不由地有些害怕,回頭問沉默了一路的小教官:“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

“還有五六裏地吧。”小教官漠然開口。

“那要走多久?”

“我的話20分鐘,你這個速度可能要一個小時。”

小教官雖然年輕,但已經入伍兩三年,之前去南興大學訓練新生,見多了嬌滴滴的女生。現在看盛勤深一腳淺一腳的,也不意外。

盛勤過意不去,主動跟人家道歉:“不好意思,耽誤您了。”

那教官看上去嚴肅,其實還是小孩子心性,聽她道歉反倒先紅了臉。

他安慰盛勤說不礙事,又鼓勵她再堅持一下,要是實在走不動了,也可以告訴他。

盛勤連忙解釋:“我走得動,就是鞋子不防滑。”

教官觀察她的鞋子,搖頭道:“你怎麽不穿運動鞋?”他有些無奈,“我牽着你走吧。”

她穿了一雙膠質的豆豆鞋,側面镂空,可以流水,是那種适合去海邊踩水玩的休閑鞋。但明顯不适合野外徒步。

盛勤把手交給他,兩個人牽手前行。

有了人扶持,盛勤腳下穩健許多,更不用擔心摔倒,心情跟着松弛。

她趁機采訪人家,問他為什麽要當兵,家境如何,在部隊适不适應,有什麽難忘的事。

小教官說現在挺适應的,就是剛來的時候很想家。

盛勤問起他家裏的情況,聽說還有一個姐姐便問姐姐多大。

“25,結婚了,我大外甥4歲了,小的剛生。”小教官反過來問她,“你多大了?大學畢業嗎?”

盛勤一窘,說我比你姐姐還大兩歲。

小教官卻紅着臉說:“你比我姐姐好看。”

盛勤愣了下,繼而抿嘴一笑。

兩個人一路邊走邊說,并不覺得難挨。等過了最泥濘的一段之後更是輕松不少。

又走了大概二十分鐘,前方路口忽然出現一個人影,身着灰色運動服,在黃禿禿的小路上格外顯眼。

大家一路走得蓬頭垢面,盛勤剛才滑了一跤小腿上全是泥巴,那人卻幹淨得仿佛濁世佳公子。

等人慢慢走近,盛勤才認出竟然是沐懷朋。

他的目光落在兩人手上。

盛勤順着他的視線,看了一眼被小教官牽住的手,後知後覺發現似乎有些不妥。

剛才那種情況,兩人都很坦蕩。

可盛勤不知道為什麽,被沐懷朋這麽一看,卻有些心虛。

她松開手,小聲問:“你怎麽來了?”

“你已經超過約定時間四十分鐘了。身為領導,我要對整個團隊負責,務必保證每位工作人員平安返營。”沐懷朋頓了下,語氣不耐,“你到底會不會說話?”

盛勤心想我怎麽又不會說話了,可遲到卻是事實,她無從辯解。

小教官沖沐懷朋敬禮,叫了聲報告。

他應了一聲,上前打量二人:“怎麽回事?超過規定時間那麽久。”

盛勤被說得氣短,主動認錯:“是我走得太慢了。”

沐懷朋側頭打量她,見她臉上神情如常,又去看她的腿,問:“腳受傷了?”

盛勤搖搖頭。

他再看,終于發現她走不快的問題是因為鞋。

“你怎麽回事?”沐懷朋頓時發起脾氣,“通知沒看嗎?着裝要求不知道嗎?你是拿自己開玩笑還是不把訓練當回事?”

她早就領教過這人的壞脾氣,可沒有被他當面如此斥責過,這會兒身上又累又乏,還要被人劈頭蓋臉的一頓罵,盛勤只覺得顏面掃地。

她低着臉悶頭不語,心想怎麽會有這麽讨厭的人。

沐懷朋極為自然地伸出手給她,開口催促:“行了,快點走。”

盛勤哪裏敢牽他,自己小心往前挪步:“不、不用了……”

沒了人借力,她的速度再次慢下來。

盛勤怕這人又發脾氣,主動建議:“沒關系,您不用考慮我,要是您走得快,就先回營區休息吧。”

沐懷朋看她一眼,陰陽怪氣:“盛小姐,有這點力氣,你不去想想怎麽趕快走回去。”

盛勤心想我現在這付尊容,我能有什麽辦法。

三個人一路沉默地向營地進發。跟剛才不同的是,這次的沉默讓盛勤覺得格外尴尬。

他們一起走過剛才沐懷朋出現的大彎,前面有水聲作響,盛勤以為又要下雨,繞過小路出去才發現是一縷細細的山泉。

小教官說:“先在這裏洗洗鞋子,一會回營地了會浪費營區的水。”

他穿着膠鞋,在水邊踩了兩三下很快就幹淨。

兩個人跟着走過去。

沐懷朋腳下蹬着一雙專業登山鞋,他不在意,随意過了過水就算作數。

盛勤的腳已經被黃泥封在了鞋裏,她彎腰拔掉鞋,金雞獨立似的對着山泉沖腳。

天然泉水很涼,刺激得她猛然收回:“這麽涼啊!”

泉水沖刷而過,原本累到沒有知覺的腳恢複過來,她捏着鞋子努力保持平衡,但很快站不穩。确

身後傳來一聲嗤笑。

盛勤不想回頭。

那人仿佛毫無所知,走過來扶住她的胳膊,譏諷道:“耍什麽雜技呢,一會兒摔了還不知道為什麽。”

沐懷朋從她手裏拿過鞋放在地上,讓她手扶山壁。

他半蹲下|身,握住她懸在半空間的腳,拉到山泉下替她揉洗泥土。

“不用了不用了……”盛勤大為窘迫,一個勁兒地抽回自己的腳,可敵不過他的力氣,左腳被他牢牢地握在手裏。

“別動。”沐懷朋沉聲警告她,“非要摔跤你才老實是不是?”

“你……你放開呀,我自己可以洗……”

她聲音綿軟,含怨帶嗔,嬌滴滴的尾音勾得人心神一蕩。

沐懷朋忍了忍,手上力道加大,嗓音沙啞:“叫什麽呢?”

他回頭看了一眼小教官,壓低聲音:“當着人家的面你能不能注意點兒?”

盛勤被罵得冤枉,聲音跟着低了下去:“我自己可以的。”

“扶穩。”他只說。

沐懷朋握着她的腳細細把弄,腿上的污跡已經幹涸,呈灰白色貼在她的小腿肚子上,被泉水一沖便恢複成深褐色。

男人的大掌在她的小腿和腳上揉搓,抹去泥土,露出原本白白的肌膚,像是從泥潭裏挖出來一截蓮藕。

他很仔細在她腳掌心揉摸,把上面附着的黃泥一一洗去。

“野外徒步穿這種鞋,你是怎麽想的?”他擡頭凝了她一眼,語氣頗為無奈,“走到天黑都走不完。”

山泉冰涼浸骨,他的掌心卻十分溫熱。

她跟着一陣熱一陣冷。

藏在頭發裏的耳朵像是被燙過,熱得快要燒起來。

盛勤盯着他頭頂的發旋兒,忽然想起某個夜晚,陌生的雙shou游走過她每一寸,那晚上大雨傾盆,她冷得發顫,亦是如此被他用掌心點燃。

而此刻……他的手撫摸過她的小TUI。

那感覺像是快要被煮熟似的,是難挨更是歡YU。

盛勤頭暈目眩,用力咬住下唇,才沒讓自己叫出聲來。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感覺差不多也可以說早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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