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玄青的怒火

從縣衙的刑凳上将父親背回來後，玄青心裏就憋滿了火。

……

幻雪國的冬夜極其寒冷，玄青搓了搓僵硬的手指，惦起腳尖，從櫃子頂端拿出金瘡膏，走向床邊。

“爹，你忍着點。”

說完這話，他輕輕撩開父親的衣服，觸目所及是一截血肉模糊的後背。

“這幫狗衙役，下手太狠了！”

玄青不由罵了一聲。

藥膏剛沾上傷處，就見父親身子一顫，雙手緊緊抓住床單。

想起大夫交代過，這種金瘡膏療效奇佳，只是當時疼痛難忍，塗抹時一定要不停說話，以分散傷者的注意力。于是，玄青問道：

“爹，您說……我們能抓到火龍獾嗎？”

父親悶哼一聲，緩緩說道：“難啊……爹最後一次見到火龍獾，已經是三年前了。”

玄青抿了抿嘴唇，安慰道：“不要緊，沒準今天就能抓到了。”

父親梗着腦袋，朝窗外望了一眼，冷風從窗口撲入，外面白茫茫一片，不由長嘆一聲：

“雪都下了三天了，只怕它更不肯出來了……”

屋內的氣氛忽然變得壓抑，顯然這不是個好話題。他沒有停下手裏的動作，正想說點什麽，忽聽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伴随着敲門聲的，是裏長特有的大嗓門：“玄風，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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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剛打開，便有一陣寒風裹着碎雪撲進來，玄青打了一個哆嗦。有些意外，平時裏長帶人上山，都是天靈以後，不知道今日為何這麽早？

“裏長……快進屋！”

裏長卻一臉憂慮，擺手道：

“縣衙來人了，告訴你爹，現在上山！”

說完，裏長便匆匆走了。

玄青急忙關了門，剛進屋子，卻見父親從床上爬了起來。

他急忙快一步，将父親攙扶住，埋怨道：

“爹！剛塗藥不能亂動，不然傷口會裂開的！”

父親卻從牆上取下弓箭，輕輕推開他的手，喃喃道：

“爹能走……抓不到火龍獾，命都沒了，哪還顧得着傷口！”

玄青無奈，收好金瘡膏，見父親已經走遠，忙提了一張網，跟了上去。

剛到村口，就見一個提着水火棍的衙役，站在衆獵戶前，高聲喊道：

“今日是最後一日，縣太爺說了，再抓不到火龍獾，誤了交貢的時間，

我們哥幾個就得卷鋪蓋回家！”

衆人只是低頭沉默着，縣裏的衙役，誰敢招惹？

那衙役用水火棍在地上狠戳了幾下，目光凝着陸續趕來的獵戶，繼續說道：

“以前指着你們抓火龍獾，追比的時候打板子，哥幾個是留了手的，你們心裏也有數，但今天要再抓不到……”

獵戶們頭垂的更低了，氣氛更加壓抑了幾分。

那衙役說的一點不假，今天再抓不到火龍獾，一頓實實在在的板子下來，村裏百十來號獵戶的命就都沒了。

這時，只見裏長站出來，開口道：“官爺，您消消火，在下這就帶人上山。”

衙役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此時裏長看向衆位家屬：

“女人和孩子都回去！把姜湯備好——這鬼天氣，回來不死也要丢半條命，你們要再病了，回來誰照顧誰？”

說完，目光轉向獵戶們：“大家打起精神，還是老規矩，萬一火龍獾出現，千萬不要用利器……上面說了，皮毛不能有損。”

随後，女人和孩子們徐徐離去，裏長帶着衆獵戶，在衙役的注視中，朝山上走去。

玄青快走幾步，追上去，問道：“我們幾個守在山口吧，沒準火龍獾會下山覓食呢……”裏長看了他一眼，随即欣慰地點了點頭。

每個獵戶都挨了板子，行進起來非常緩慢。一邊走，一邊有人小聲議論道：

“全縣行獵半年多，連火龍獾的影兒都沒見着……鬼知道山上還有沒有？”

“要我說，老實在家睡覺，明天領板子，打死就打死……”

裏長隐約聽見這些話，轉身道：“在家呆着肯定抓不到，來山上就有希望……”

這話一出，大家都陷入沉默，不由加快了腳步，很快将玄青他們落遠了。

玄青也不着急，畢竟他們要守的地方是山口，再有一裏多路就到了。

旋即朝身後往了一眼，一個黑瘦的少年映入眼簾，正笑嘻嘻地迎了上來。

“黑子。”玄青淡淡一笑。

黑子快步追上他，并肩前行。

一路上，不斷有陌生人路過，個個是獵戶打扮，三五一群，匆匆往山上趕去。不多時，已過去了近百人。白雪皚皚的山上，影影綽綽全是晃動的人影。

“好面生。”玄青朝山上望了一眼，疑惑道。

“那些人多是臨縣的……咱郡周邊十二縣，每縣都要交貢獾。而只有這一座山産那東西，臨縣的獵戶，差不多都在這兒了……”

“臨縣的可有抓到？”玄青扭頭問道。

黑子搖搖頭：“你以為那玩意兒是好抓的？”

“要說這火龍獾，可精貴的很。前兩年，天子用獾毛作龍氅，後來，他又賞賜給後妃們，需求量連年增加。……連年獵殺，火龍獾的數量越來越少。就說去年吧，整個幻雪國一只也沒抓到。”

“天子一怒之下，今年下了嚴令，每縣必須交出一只來……”

……

終于走到了山口，玄青将幾個人分散開來，每人各守五丈距離。

玄青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寒氣從腳底蔓延上來，他下意識打了一個寒顫。

他擡頭望了一眼天空，雪依舊下着，風更緊了，不多時，幾個人身上落滿了雪。

其中一個跺着腳，罵了一句：“太他媽冷了，走了！”說完一溜煙下山去了，其餘幾個也耐不住，紛紛跟着下山去了。

玄青依舊身形未動，他是一定要守下去的。

見黑子朝走他來，玄青道：“你爹又不是獵戶！何必受這份罪？”

“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誰讓我們是好哥們！”

兩人相視一笑，就這樣守着，幾個時辰過去，肚皮開始咕嚕響。眼看着天色暗淡下來，黑子湊過來問道：

“要不……咱倆也回去吧？＂

玄青堅定地搖搖頭。黑子無奈，只好咬牙挺着。玄青此時只盼着火龍獾出現，眼前的饑寒交迫，和即将到來的家破人亡相比，早就不值一提了。

就在這時，暗黑的天空中，一道白光破空而來，瞬間沒入了雪堆裏。

黑子腿腳快，幾步奔了過去。

過了好一會兒，只見黑子奔過去的地方，懸出一顆紅珠，距離地面三尺多高，紅珠周圍，形成一個一丈多高的半圓形光罩。

就着紅光看去，只見雪地中躺着一個灰袍老者，一身仙風道骨的模樣，黑子蹲下身子來，和那人交談兩句，然後興奮地沖着玄青喊道：

“哥，你快來！”

玄青聞聲走過去，朝地上的老者看了一眼，目光定定的看着黑子。

黑子對着紅色光暈指了指：

“青哥，看見那珠子沒？”

玄青點點頭。

“這人說他是仙，可惜不能動了。只要拿珠子喂他，他答應給我一箱金子，到時候我們一人一半！”

說完黑子就朝着紅珠走去，玄青卻一把拉住：“小心點，哪有那麽容易。”

黑子滿腦子都是金子，哪裏還聽勸，拍拍胸脯道：“看我的。”

說罷朝光罩大步流星地踏過去，剛觸及光暈，卻聽一聲慘叫，整個人被彈了起來，倒飛出五丈來遠，重重地摔在地上。

玄青急忙奔過去，卻見黑子雙眸禁閉，已經人事不省。疾呼兩聲，卻仍不見醒轉。

此時，那雪地上的老者掃了一眼黑子，微微一嘆，隐約發出話來。

“……你去把寶珠取來，金子歸你。”

玄青看着人事不省的黑子，轉頭看向老者，怒道：

“我不要。”

那老者輕蔑一笑：“取來寶珠，……憑你要什麽？只要老夫動動手指，一切手到擒來。”

聽罷這話，玄青朝山上望了一眼，那裏父親和全村獵戶還在焦急地等着，眼看着日頭就要下山，卻依然沒有動靜。

他躊躇片刻，目光灼灼地和老者對視：

“一只火龍獾。”

“一言為定。”

…

玄青放下黑子，毅然決然地朝着那光暈走去。

身後傳來老者的提醒：“小子，我早已提醒過他……外圍……你莫要……”

聽到老者的話，他沒有回頭，從側面搬來一塊石頭，朝那光罩奮力砸去。

轟！

一聲巨響過後，那石頭被震飛，于此同時，光罩波動也弱了不少，他趁機疾步奔出，一腳奮力一踏，吃啦一聲，身體被劇烈一擠，再看時，已經在光暈之中。

一股強勁的罡風襲來，吹的他眼淚嘩嘩直流，雙腿不由一陣劇晃，好在他早有心理準備，雙腳深深陷進雪裏，雖然上半身被風吹的向後仰起，但踉跄片刻後，雙腿終于站定。

光罩內部，比外面的冰天雪地更冷上十倍不止。

越是靠近中心位置，越是酷寒無比。但玄青毫無懼色，咬緊牙關，一步步朝紅珠靠過去，

骨骼在強波下扭曲碰撞，每踏出一步，都是萬分疼痛。走了幾步，忽覺雙腿僵硬，低頭看去，不知何時，身上竟凝了一層厚厚白霜。

玄青沒有停下，繼續一步步走着。終于走到紅珠前，他擡起手臂，雙手緩緩合攏。

“砰！”

光暈瞬間收攏，紅珠被他握在掌心。

巨大的寒氣在掌心奔突，迅速擴散到全身，血液似乎要凝固了！

玄青口中不斷吐着白氣，艱難地轉過身子，朝着老者邁去。

一步，兩步，三步……

終于走到老者身前，俯身下去，手指一松，紅珠迅速滑進老者嘴裏。

與此同時，身上的白霜迅速褪去，手腳也由僵硬變得柔軟。

只見老者雙眸一亮，翻身一躍便升到半空，舒展一番筋骨後，雙臂一展，緩緩落回地面。

地上的黑子，被老者擡手一點，随即緩緩醒轉，玄青将黑子攙扶起來，禁不住一陣興奮。

此時，兩個人齊齊看向老仙人。

（ＰＳ這是一個關于幻雪帝國各大勢力紛争的故事，開頭慢熱，大家耐心看，記得收藏哦。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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