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你若離棄
“殿下。這般大的雨, 您怎麽這時候跑來了。”書瑤見她臉上身上不斷滴下的雨水, 忙随手擰了一塊暖巾帕遞過去。思源跑到桌前, 急急的倒了一杯熱茶。
周牧白俱不接, 一雙眼睛仍盯在沈纖荨身上,纖荨抿着唇不說話。一時間屋裏靜悄悄的, 甚至聽得到周牧白的錦袍邊緣,雨水滴落地面, 輕微的滴答聲。
暖閣的流蘇還挽着, 一陣寒風透進來, 站在門邊的小丫頭忍不住小聲打了個哈啾。書瑤有些懇求的望了望纖荨,思源看見了, 走到纖荨身邊勸道:“小姐, 天太冷了,讓殿下先進來吧。”
纖荨不看她們,須臾放下手中筆, 吩咐道:“都先下去吧。讓廚房送熱水過來。”
丫頭們行了禮退下去,纖荨接過書瑤手上的巾帕, 遞到牧白面前, 牧白卻還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纖荨晲她一眼, 見她不動,便擡手将巾帕在她臉上擦了兩下,手上微微使勁,擦得牧白的臉蛋有點疼。她一下子捉住纖荨的手腕,雙眉都皺了起來, 頗有些冷峻的道:“你因何一聲不吭要回京。”
纖荨推開她,走到架子旁将巾帕放回銅盆裏。牧白追了上來,捉着她手臂固執道:“你可知我尋你尋了多久!”
“尋了多久?”纖荨不甘示弱的回瞪着她,“不過從清晨到黃昏。”
周牧白張了張嘴,末了咬牙道:“是,只是從清晨到黃昏,但你可知你這般不聲不響的出走我有多擔心!暨郡城外盤山道山石滾落,砸死幾個路人,一整日大雨滂沱,幾乎把郡郊的道路都淹沒。這般冷的天這般大的雨,你怎的可以這般任性!”
“我任性?”沈纖荨冷笑,“我追尋你,從瑞京到暨郡,從天南到地北,你睿親王說休妻就休妻,而今你只是尋了我半日,便指責我任性。睿親王果然天家貴胄,只許州官放火,哪敢百姓點燈!”
“你!!!”周牧白捏着拳頭氣得臉色發青,盯着她看了一會,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又想到從前的事确是自己理虧,她終是放松了拳頭,嘆了口氣道:“你知這并非我本意,之前的事非我本意,今日沖你發火,也非我本意。”她軟下聲音上前拉她的手:“我只是太着急,一整日尋不見你,又聽說外邊出了那麽些事,我擔心你。”
她的手背冰涼,袖子上的水漬還未幹,手心卻是溫熱。
纖荨看着她狼狽的模樣有些心疼,可想起先前她那般待自己,仗着有傷在身就欺人太甚!若是縱容了這次以後還不知要怎麽樣呢。這般想着,又狠心甩開了她的手。
牧白在她甩開衣袖的瞬間翻轉了手腕,開阖之間輕易的将她簇擁在懷裏,“荨兒……”她在她耳邊喚道。
纖荨的臉一下子紅了,面上羞窘,心裏還生着氣。她使勁兒推搡她的手,奈何怎推得開。偏這時丫頭在外邊敲門,揚聲回道熱水送來了。屋子裏的纖荨心一急,眼淚兒都湧了上來。
“你就會欺負我。”她推着她的手臂哭道。
牧白聽得哭腔,心裏也犯了慌,想着自己一身濕漉漉的,別把人凍着了。随即放開纖荨,卻又舍不得,只好站定了護着她,左手還半環在她腰上,右手虛握着半拳,用拇指摩挲着她嬌嫩的臉頰,心疼道,“你莫哭。荨兒,是我不好。我不該兇你,更不該……嗯……此後,我都聽你的便是。”
纖荨本只是急出的淚,聽了這話覺着從前的委屈都湧上心頭,實在氣不過,啓唇就在牧白的手背上咬了一下。
牧白“嘶”的叫了一聲,又頓住,只擁在纖荨細腰上的手緊了一緊。纖荨松開勁,見她手背上立時顯了幾顆淺淺的牙印,臉上不覺又緋紅一片,從小到大,自己何曾這般淘氣過。
不過是仗着她寵她。她心裏知道。
嗫嚅一會,牧白偷眼瞧纖荨,仿佛還在氣着,只好道:“你無事便好。若實在想回京,也待這場雨過,我安排了人,護送你回去。”她說着往門口走兩步,又回身望她,纖荨還是不理,牧白只得低落的道:“那我先回營了。”
走到門邊,再回轉身,她望着纖荨委屈道:“你不留我一留麽。”
纖荨聽得這話,忍不住嘴角微翹。
牧白見她笑了,又撲回來,摟着她道:“我知道錯了,真心知道錯了。你留我一留吧。你看天都黑了,怎麽好讓我這時候再騎馬回去呢。”
纖荨在她懷裏擰了擰身,牧白不放手,被纖荨的青蔥玉指在腰上掐了一下,隔着好幾層衣服,也不疼,她抓緊時機在纖荨臉蛋上親了一口。
“你可真是!”纖荨哭笑不得,“越來越纨绔了啊!”
房門開啓,小丫頭打起流蘇,兩個大丫頭擡着水進來,放置在屏風一側,因着天冷,又多備了兩桶熱水,一并搬了進來。牧白好容易握着纖荨的手,怎麽都舍不得放開,一雙眼睛就像粘在了她身上似的,幾個丫頭看着都吃吃的笑。
纖荨趁着丫頭們轉身的間隙捏了捏牧白的手,牧白将她的手舉到唇邊,吻了一下。
丫頭們乖覺的告退出去,纖荨伺候牧白褪了鞋襪,脫下外袍,推着她到屏風後沐浴。
浴桶裏蕩漾着溫熱的水,水面上還灑了些花瓣兒。牧白擡起長腿跨入浴桶中,水面波動的聲音從屏風後邊傳了出來。纖荨還端坐在暖閣中,一陣熱氣蒸騰到臉上,仿佛自己也在浴中般。她略咬着唇,莫名有些熏熏然的羞紅了臉。
半晌整理好,牧白穿着一身幹淨的衣袍走了出來,眉目秀麗,清清爽爽。她的長發還濕漉,披散在肩上,發梢微微透着水滴。纖荨呆看她一會,忽然輕聲道:“原來我當真嫁了個女子啊。”
牧白聞言揚了揚眉,纖荨眼睛彎了彎:“當日手談,你輸了,可不許賴。”
牧白的嘴角便垮了下來:“我不要穿你的衣服。”
“那等回京,新做一身,單給你穿。”纖荨讓她坐到榻上,拿一張大巾布絞着她的長發。
牧白扭了扭身子:“為什麽非得要穿那個,我都十餘年沒做過女子裝束了。”
纖荨的眼睛彎出月牙的弧度,哄她道:“我想看嘛。就一次。只給我一個人看,好不好?”
牧白眼珠子轉了轉,回過頭來望着纖荨道:“那你給回我一樣事物,我便答應穿給你看。”
纖荨何等聰明,立時想到她打什麽主意,回絕道:“這是你在棋局上輸給我的。何況,那件事物本就是你要給我的,何必再拿回去。”
牧白急了,緊摟着纖荨的腰仰頭看她:“我也是一時情急,才寫了那麽一封……一封書信,好王妃,你就賞回我吧。”
纖荨搖頭道:“我已經收好了。将來什麽時候我若得了不治之症,再把它拿出來,與你兩清。”
牧白臉上變色,定定的看着她,纖荨不聞她接話,低頭去看,只見她眼圈兒都紅了。
“你這……”纖荨摸了摸她的臉,牧白緊抿着唇,眼底的一抹眼淚搖晃一下,終是滑了下來,滾燙在手心。纖荨嘆了口氣道:“我不過這麽一說,你便急成這樣,你可知那時候我的心意。我在檀臺上躍下去的時候心裏想,也罷,這樣就不必與你合離,即便魂魄離散,也與你做了一世夫妻。”
“荨兒。”牧白收緊手臂,纖荨沒站穩,一下子跌坐在她膝上,她摟緊了她道:“荨兒,我錯了。再怎樣也不該寫那樣的書信,只是你怎麽能那麽傻,合離是可以挽回的,可你若去了,我拿什麽挽回。”
纖荨搖了搖頭,望着牧白認真道:“你若離棄,便也是無可挽回的。周牧白,只此一次,我信你從此愛我珍惜我。如若再有下一次,無論是什麽原因,我都不會原諒你。即便沒有檀臺,即便不死,這一生,你我也不會再見。”
“荨兒……”牧白看着此刻被自己擁在懷裏的纖荨,明明羞澀微紅的臉,偏偏這般認真的眼,她也鄭重道:“荨兒,我答應你,再沒有下一次。沙場無情,誰也不知道下一場戰事會發生何事,如若我……”她還未說完,纖荨已經捂着她的嘴,嗔她一眼不讓她說下去,牧白捉着她的芊手,看着她眼睛道:“無論我出了任何事……”纖荨急了,手腕被捉着無法再捂着她的嘴,眼見她還要說那些不吉利的話,突然張開櫻桃小口,沖着周牧白的雙唇咬了下去。“我也一定會,回到你身邊。”
最後的那句話,有些含含糊糊,在彼此的唇間。牧白略仰着頭,迎着纖荨有些發狠的吮吻,熱烈而刺痛,随即她探出舌尖,與她往來糾纏。
纖荨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她扶在牧白肩上的手不知不覺間拽緊了她的衣襟,牧白放開纖荨的手腕,一只手撫着她柔弱的背脊,一只手滑落到她腰上。纖荨微喘着稍離開些,頰上薄紅,一雙眼睛濕漉漉的望着眼前人。
作者有話要說: 打榜加更,自己都覺得好甜。
收到 江夏 投來地雷兩枚。真不知說什麽好了。得你如此不懈的支持,悠揚也惟有不懈的努力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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