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星期日:陸瓊尖酸刻薄
許琛暮覺得噎得慌,總覺得那個男生給自己帶來了很不好的影響,心有餘悸一樣,身體和內心世界隐隐抵觸着這人,也不知道陸瓊是故意的還是究竟真的是自己當時眼睛近視比陸瓊嚴重。
陸瓊明天會出去一趟,這她倒是記得清清楚楚,然後想起來自己賭咒發誓要記住陸瓊的名字,于是心裏默背着陸瓊的名字,嘴唇翕動像是念經一樣,陸瓊說你餓了麽,餓了的話我給你做飯。
“啊不不不,你休息,你休息,我寫日記就行。”說着舉了舉日記本,許琛暮笑得滿臉都是褶子,感覺拍攝下來是一張好用極了的表情包,谄媚地要死,狗腿子一般甘願給陸瓊舔鞋似的笑,陸瓊搖搖頭也看出這人心口不一,不過顧及到明天還要有一場艱苦卓絕的鬥争,點了點頭,看看時間:“我睡一會兒,五點叫我。”
“哦,行。”許琛暮點點頭,目送陸瓊帶着她憂愁的目光走了,低下頭去看陸瓊的筆跡。不是提筆忘字的那種人,只會敲鍵盤不會寫字,陸瓊的字是極好看的,許琛暮在五秒後感覺到了不公平。
扉頁上自己的字也并沒有那麽醜,只是看起來寫得快些,有些潦草,整體的氣度是在的,她剛才一動筆,被自己手上陌生的觸感驚愕到了,像是生平第一次觸碰筆一樣,不管是毛筆鉛筆還是鋼筆圓珠筆等,那種猶如第一次看見大海似的熟悉卻陌生的感覺傳遞到手上,手就不受控制了一般,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的,一對比像是趴在地上的蚯蚓一樣,而陸瓊的字是豐神俊采的神龍傲然昂首,她懊惱地劃了幾道線抹去了自己寫的字。
她驟然想起自己似乎做過一篇報道,很遠很遠了,國外的報道,有工作室研究人腦控制的體外機械臂的使用,并且取得了很大的進展,當大腦将這些機械臂認為是身體的一部分并切實認為它存在時,使用這些機械就如臂如指一般順暢,是大腦對使用工具的記憶。
而她記起來自己從前做的報道,還有點兒詳細甚至還圖文并茂,可不記得自己如何拿筆了,這就有些困擾了,她拍拍腦門兒把筆放下,接着翻過了本子後面,在空白紙上用手指簡單畫了畫字形,熟悉之後,拿起了筆。
看見空白的紙,上面一道道橫格整齊排列如士兵一般,許琛暮想到了陸瓊也是這樣一絲不茍認真規條,收拾東西有種處女座的風範,比如擺放鞋子的時候她記得陸瓊端端正正地把鞋子擺好對齊鞋尖統一朝裏,和牆壁成九十度,距離牆壁十公分左右。比如陸瓊跪坐着的墊子在兩個沙發前方居中對齊,端端正正的,比如陸瓊在陽臺上看她擺吊蘭的時候凝重地看了半天,接着把花盆挪了挪,讓上面的花紋正對着隔栅,花盆上的小豁口端端正正地面壁思過,買了梨子回來,陸瓊把它們在箱子裏擺得統一頭朝上屁股朝下,一行一列都得是固定的數字,于是她覺得這本子和陸瓊也是一模一樣的人,突發奇想,回顧陸瓊長什麽模樣,在本子上給陸瓊一個印象的速寫。
陸瓊是怎樣的一個人呢,頭發很柔很軟眼神很銳利,半邊的眼睛總是被披散下來到肩頭的長發遮擋着,深邃的眼神因此淹沒在裏面,鼻梁很高,因此側臉極為好看,一個近似漫畫中美少年的側臉,額頭有半個隐藏在頭發中,長發不怎麽打理,随意地拂過就是極具藝術感的造型,嘴唇總是抿着的,思慮太多的模樣,眼角微微挑起一點點,也只是一點點而已,不熟知她的人會覺得這人長得尖酸刻薄。
尖酸刻薄麽……陸瓊是那種很無趣的但是極為認真的的人啊,許琛暮咬着筆頭想了想,低頭在紙上呼啦啦畫下幾筆,竟然還不錯,只是頗有些滑稽,像是歐美的女性一般的臉部輪廓,頗有些失真,她想了想,陸瓊确實有歐美大模的感覺,也只是感覺而已,陸瓊沒有那樣的氣場,雖然同樣是瘦削的,陸瓊腰杆總是挺得筆直,站似一棵松卧似一張弓,盡管看起來像是拉風極了的霸氣一些的禦姐的模樣,陸瓊給她的印象卻是極為內斂的,可能先入為主地知道她是作家了吧……作家給人的印象中,很淩厲的是有誰呢?她又想起了張愛玲,微微擡起下巴露出傲然的神色。
咦,她記起張愛玲長什麽模樣了麽……許琛暮覺得自己的記憶似乎慢慢地歸入腦海當中,只是不确定明日起來還能不能夠留得住,這些遠涉艱險回來的記憶是不是一次性的還有待商榷,她只是知道自己記起來了,手上無意識地動了起來,勾勒了陸瓊一個輪廓,瘦瘦高高的裹緊衣服,露出寂寥無比的神情來。
陸瓊在裏面睡着,似乎睡熟了,一點兒聲音也沒有,許琛暮低下頭去,感覺手指尖對握筆寫字的記憶慢慢回來了,于是開始寫日記。
在那個【星期日】,陸瓊記錄過的日期下面,她第一句,寫了【記住陸瓊的名字,我們打賭了,明天我如果記得,她要笑三個給我看。】
笑三個。許琛暮自己開始排演如何笑三個,咧開嘴,一個,又咧開嘴,兩個,卻意識到有些傻,孤孤單單地在這裏寫日記,有些狼狽了,沉默了半晌,把日記本合上去,晚上再寫吧,還有作家在旁邊指導。
書房裏那幾本書安安靜靜地躺着,她想起來陸瓊的書,去看一眼吧,起了身,突然想吃梨子,于是把陸瓊的書忘了個幹淨,去把一箱子的梨子都洗幹淨了,接着抽出個大一些的果盤,把梨子裝進去,自己蹭了蹭吃了七個,接着剩下的抽出一大堆盤子來把它們擺放進去,占據了茶幾的所有地方,好像是蟠桃會一樣,這就是梨子會,滿桌的梨子看起來讓人充滿食欲。
只是她吃不下了,窩在沙發上看着梨子,意識到自己洗多了,陸瓊出來萬一責怪她呢?這麽一想她覺得嗚呼哀哉了,跪在陸瓊習慣跪着的墊子上,腦子裏又冒出一個疑問來,陸瓊為什麽喜歡跪在地上的軟墊子上,這墊子厚厚的軟軟的暖和極了,比沙發,比床都要舒服。
作者有話要說:
我對于某些大家都不會注意到的細節擁有近乎偏執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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