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星期一:抑郁症的過往

好像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局,許琛暮愈發覺得有什麽東西被藏了起來,又突然覺得自己陰謀論太重了不好,新聞工作者莫名的新聞敏感結果就用在這種奇怪的地方。她本該對陸瓊充滿信任的不是嗎?哦也是,她并沒有懷疑陸瓊什麽……她陷入了一種極大的困惑,拍着腦袋沒再說話。安靜地等待着她的客人到來。

外面的風變本加厲地席卷而來,呼啦呼啦的聲音一直滲透牆皮到達家裏,她不停地啃着梨,把皮一點點啃掉,再像是閑着無聊似的一點點咬進肚子裏去,接着才開始吃梨子的果肉。

到第三個梨子的時候老徐來了,許琛暮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突然就記起來那個禿頂就叫老徐,好像是點擊了什麽機關觸發了劇情一樣,她知道,哦老徐來了,但是還是想不起來老徐是誰,從貓眼裏往外瞥了一眼,男人發際線後退得很是明顯,臉色有些疲憊但是露出和善的笑容來,他端了個什麽東西,擋在一邊看不清楚,接着另一邊懷抱着鮮花。

人們看望親人朋友總愛端着鮮花一捧,人死了也去墓碑前奉獻鮮花一束,鮮花代表的含義是深層的內秀的讓人琢磨不透的,它本質上代表對死亡的恐懼和隐性的悲哀。她這樣想着,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傻,為什麽會只是通過習俗來界定人心,她下意識地組織詞句,接着狠狠抽了自己手背一下。

媽的智障。

男人費力地把鮮花夾在右手臂彎,手上提着的東西一晃一晃的随時要掉下去,他似乎又拿了個大包,再夾在腋下,才騰出了左手慢吞吞地敲門,笨拙地等候着,見沒有反應,又輕輕敲了幾次。

在鮮花掉下來之前許琛暮打開了門,把鮮花接過來微微一笑,側身讓過了他,他一臉窘迫:“花,花不是給你的。”

“……”許琛暮想拿花抽他。

好尴尬。

“先進來再說。”她露出個微笑來,心裏給老徐減分一百分,接着回身關上門,不是給她的還能給誰?她可是病號啊喂!所以來看望是看望啥的!

她腦子裏又突然覺得自己不對勁,怎麽這麽自我地覺着就是給她的?她和老徐很熟嗎可以随便開這種玩笑,說抽他什麽的……?

“我愛人熬了粥給你,說陸瓊一直不會做飯,怕你委屈着。”

嗯?陸瓊不會做飯?

許琛暮愣了愣,腦子裏驀地閃現出陸瓊站在廚房裏低下頭去溫柔的輪廓來,不是今天的印象,而是從前某個溫柔的時間段截取出來的真實景象,她驟然覺得心裏澀澀的,可又不知道為什麽。

男人費力地把東西放下,把包放在茶幾上,左右環顧一眼:“你先趁熱吃着,這裏真好啊,到底是陸瓊的地方。”

她被這句“到底是陸瓊的地方”的誇獎戳到了虛榮的點,好像誇的是她一樣,感覺與有榮焉,挺起腰來,打量着他,覺得自己腦子裏的記憶似乎是對的裝作是不在意的,随意一樣地笑了笑:“老徐,陸瓊叫你來看我嗎?”

“是啊,她最近遇到點兒麻煩,不過也不是最近,你身體怎麽樣了?前段時間她不讓我們來看你,我早就說你本本分分把你手頭那個做完就好了,非不聽我的去跑那邊。”老徐以為陸瓊跟她說了,也沒在意,拍着大腿長籲短嘆,“看看,你看看出了這麽大的事,上頭表揚是表揚,出于私人關系我也不能看着你一個姑娘家去那麽危險的地兒啊!”

許琛暮咧嘴幹笑了笑:“陸瓊遇到了什麽麻煩?”

“你不知道?我還以為她都告訴你了!”老徐大吃一驚,又拍着大腿好像說評書似的,“就說那一天,熊明月到底不要臉,粉絲倒打一耙結果說是陸瓊這頭不對了,哪有這樣的理?那群小姑娘跟瘋狗似的見陸瓊就咬,我也沒見熊明月長得比陸瓊好看呀!”

“等等等等……我捋一下,你說清楚……我不大聽得懂……”許琛暮感覺這是個巨大的信息,支起耳朵來結果發現講得跟外國話似的,忙揮手打斷了老徐還要繼續拍下去的大腿,身子前傾過去,注視着老徐那張端莊肅穆的老實人的面孔,她似乎回想起來老徐是個很不錯的人,于是報以信任,果然是陸瓊會叫來探望他的人,她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來。

“哎呀是這麽回事兒!”老徐又啪一聲一拍大腿,許琛暮感覺自己的肉隐隐作痛,老徐又跟說評書似的一板一眼:“陸瓊嘛,作家,一開始寫網絡小說的,雖然是走言情的後來不知道怎麽就轉型純文學了,跟網站合約到期就做了自由作家,原來的讀者都嗷嗷跟野狼似的追着陸瓊這塊兒鮮肉跑,那會兒她就挺出名的了,到底是能靠才華吃飯又有顏值,那會兒陸瓊不是年輕嘛——”

“她現在也不老。”許琛暮補充。

“哦對,也是,就是更年輕那會兒,你別打岔真是我思路都沒了。”

老徐埋怨似的模樣嬌羞,許琛暮愈發覺得他磨叽,低頭扒拉開飯盒蓋子,是南瓜粥,保溫飯盒還是很□□的,她還看得到熱氣蒸騰上來,去廚房抓了個大碗,把粥倒了進去,端起飯盒來。

老徐一把擋住他:“哎哎,我洗,我洗。”

“你是不是老給老婆洗碗吶?”她故意打趣道,笑眯眯地把飯盒讓過,“我洗吧,什麽都不幹我會發黴的。”

“不是,我手糙,洗潔精什麽的傷手,做飯就挺損皮膚的,我不會做飯,要是洗碗還讓女人來,就太不好了。”老徐不愠不火地解釋着,笑得很溫和,把飯盒輕飄飄地拿到手裏去,端到廚房,接着沙拉拉的水聲響起來,許琛暮呆了呆,啊,老徐是很棒的人吶……然而內心深處并不認可老徐是個很棒的人,好像之前老徐有不讓她認可的事情,所以評價就只能是及格。

她摸到了這麽一束光源了,也不強求,讓記憶順着河流蜿蜒而下接着激起洪濤巨浪,接着一切歸于平靜,她今天摸到了很多信息的枝節,也不着急去想,額頭總是在疼,她摸過去有一道淺淺的傷痕,她一想起什麽來就會頭疼,頭疼過後就覺得世界的迷霧正在散去,她在看向美好的未來。

許琛暮低頭抿了老徐愛人好意的饋贈,想必老徐的愛人也是心存恩厚的女子,不介意自家丈夫去找別家的女子,一個電話就過去的那種重要性什麽的,甜香味道溢滿了口腔,南瓜煮得綿軟,她含着勺子笑眯眯地覺得很幸福,這樣對比之下,才意識到,陸瓊确實是不會做飯。

沒有夾生的情況,也有滋有味,但是總有一些不對勁,容易甜鹹失控,可是她分明不記得自己吃過陸瓊炒菜或者煲湯,這種味蕾上的記憶竄上來就不再停下了,陸瓊以前是不會做飯的,後來會了。她驀地笑起來,不知道自己笑什麽,只覺得很幸福的樣子,老徐擦了擦手坐在她面前:“我愛人的手藝怎麽樣?”

“好。”她豎了豎大姆指,“謝謝啊!”

“你跟我也不用客氣,哎,陸瓊這段時間情緒還穩定吧?”

“啊?”她怎麽知道陸瓊這段時間情緒穩定不穩定?她只是今天才又重新認識她的,昨天的事情早就忘記了。幹笑了幾聲,“還行。”

“那就還好啊,你可不能撒丫子出去亂跑了。”老徐長籲一口氣。

陸瓊的情緒?啊說起來陸瓊究竟怎麽了。于是她攆着老徐把剛才那段兒再接着說,自己一口一口吸着粥覺得身體暖和了過來,老徐擡了手,她下意識地盯着老徐的大腿看,上面有一團水漬,老徐難為情地笑笑:“兒子尿上來的,陸瓊打電話打得着急,我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就過來了……”

“你有兒子啊,恭喜吶!”她想都沒想就笑呵呵地恭喜了一句,老徐嘆了一口氣:“原來你什麽都還不記得啊!那我就不和你說了,說了也沒用。”

“啊?”許琛暮懵了。

“我兒子是你救回來的吶!”老徐喟嘆了起來,許琛暮陡然坐直了感覺自己形象變得無比高大,但是很慌張,這樣大的事情壓在了頭上,她狐疑地注視着老徐,老徐微笑起來:“我去外地開會家裏沒人,我愛人也出去跑新聞,你跟陸瓊看着我兒子,我兒子叫人打傷了,你送去的醫院。”

哦原來是這種事情啊,許琛暮還以為是什麽大事件呢,英雄從水底救出某某,英雄從車禍現場救出某某,這種事情,不過沒這種事情,生活沒有波瀾平靜一些不是更好麽,于是坦然起來,難為情地笑笑:“我雖然是什麽都不記得,可我在想的,有的東西記起來了,我會把其他的東西想起來的,別拿我當病人。”

“哦說起來了,那束花給陸瓊的,這裏沒什麽人氣兒,情緒更容易壓抑什麽的,這段時間打官司挺累的,放點兒顏色鮮豔的東西吧。”老徐沒有正面回答她這話茬,指了指被她放在一邊的鮮花,“陸瓊有抑郁症病史,這段時間大家都挺擔心她的。”

作者有話要說:

抑郁症這個你們看出來沒有?她很容易情緒失控,又習慣壓抑,當然說的是病史……我很喜歡主角從低谷一直往上爬的感覺。

我們小許才不渣呢,哼世界第一大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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