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星期一:淡泊寧靜
許琛暮傻了傻,老徐又拍了拍大腿:“哎呀,話說陸瓊那會兒名氣很高啊,作品改編影視劇的改編游戲的,賺得不行,就有人眼紅啊,熊明月就是一個,不過長得娘娘的老愛嘟嘴賣萌,我大概是年紀大了不喜歡這樣的,那些小姑娘喜歡呀,颠倒黑白,熊明月那個《讓我知道你曾來過》還是怎麽的,抄了陸瓊的書,結果要改電影了,鬧版權糾紛,熊明月的粉絲倒打一耙,說陸瓊抄了他們熊寶寶的,陸瓊這頭讀者都是跟了很多年的,當然不能讓她們這麽狗咬人,網上刷刷吵着一群人看戲,這幾天打官司鬧得挺兇的,虧這裏也淡泊寧靜,陸瓊把你護得太嚴實了。挺沒必要的。”
淡泊寧靜!?打官司?信息量突然很大,她覺得自己腦袋疼。
勺子當啷一聲掉在碗裏,她揉了揉自己的額角,突然想起來今天來的那個高大的男人,她們拿了很多文件,在那之前她不停地打電話。
不停地打電話?她又懵了一下,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還有抑郁症?她看不出來陸瓊有哪裏不一樣的,只是容易多愁善感而已啊!之前唐益也說很擔心她的身體——
等等,唐益是誰?她覺得自己腦袋愈發疼了起來,接着有大量的無法解讀格式的記憶文件被藏在腦袋裏,驀地炸開來竟然一點都分辨不出來具體內容,她揉着頭覺得腦袋裏面放着炸彈随時都要砰一聲爆炸。
“你不舒服……我給你倒點兒水。”老徐起身去給她倒水了,她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忙活,把梨子推過去感覺家裏除了這幾盤梨沒有別的東西,好吃歸好吃每天吃一吃好幾個也總是膩味的,擡眼看看老徐:“就是我一旦想起什麽東西來就會腦子疼,那也就是說這幾天陸瓊都在打官司?”
“倒也不是,陸瓊這人深入簡出的,平時也不愛用手機,就具體開庭那幾天會開手機跟律師聯系聯系,不聯系的時候就在家裏,具體做什麽也沒人知道,報社裏有人做陸瓊的采訪都讓我壓回去了。”
“唔……?你是報社,我的同事嗎……”她揉揉腦袋。
“我是你上司!”老徐突然板起臉來,擺出個上司大概有的嚴肅的面孔,只是那張臉剛才才溫和地笑過,許琛暮無論如何都不能入戲:“主編?”
“是!”
“哦老徐……”她深吸一口氣。
“你就不能叫我一聲主編嗎!怎麽還老徐老徐的……”
“啊不小心……”她覺得老徐這人挺有意思。
“好了好了你從來都沒有叫過。”老徐微笑了起來,接着一拍腦門兒,想起了什麽似的,把他的包扯過來放在膝上,很是着急地扯開拉鏈,從裏面刨出一個大信封來順着茶幾溜過去,她啪一下按住:“給我的還是給陸瓊的?”
“你的東西。”老徐頭也不擡地繼續刨着什麽,大概是太小了半晌也沒刨出來,“後來好像是有目擊者看見你被打了一頓,當時沒敢救你,後來撿起個東西來,好像是你的,一直也忙沒給你。”
“你還在刨什麽?”許琛暮低頭拆信封,卻愣了愣,那是一把鑰匙,端端正正平淡無奇的鑰匙,還是新的,她捏在手心,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這個鑰匙和自己有什麽關聯:“你确定這是我的?”
“總不能是那些暴徒的。”老徐低頭捏出了個鑰匙鏈來,“太小了都散開了,好像是被踩壞了就分開了,我也是看見這個才确定是你的。”
那是一個小小的銀制的月亮形狀的鑰匙鏈,繞過一側環繞半個地球似的有條橫圈過來,她捏過來仔細敲了敲,上面寫了陸瓊兩個字。
“這是陸瓊的。”她搖搖頭,卻也沒有推過去,低頭給自己踹上,預備有機會再好好弄條鏈子拴在鑰匙圈上,和鑰匙摞起來攥在手心。
“不,這是你的,陸瓊不在自己的東西上留痕跡。陸瓊和別人也沒有多熟,也就只能是你了。況且那是事發現場,陸瓊還能跑過去不成?”老徐說得很有道理,于是許琛暮又知道了陸瓊不在她自己的東西上留痕跡,若有所悟地點點頭,卻想起來那個日記本上可是規規整整寫着陸瓊的大名。雖然是她并在一起好像兩個人的姓名私奔去拍了結婚照的既視感。
她突然為自己這比喻感到好笑,名字去私奔領了結婚證,就是那本日記,結婚照就是扉頁上兩個人的名字。
“你寫好,我就記得你了。白紙黑字的說話算數。”她腦子裏驀地蹦出這麽一句話,像是自己的音色,又不像是自己的,朦朦胧胧遠遠飄來,老徐輕咳一聲打斷了她發呆。
“你身體還好,比先前好些了。”他回憶起剛出事那段時間,許琛暮沒了記憶,醒來之後每天都很安靜地誰也不說話,只和陸瓊說些話,偶爾有個小孩子來和她說話,消瘦了許多,眼睛變得很哀愁,現在的許琛暮雖然還是沒能吃起來,但是眼睛亮亮的。只要是有活力有希望,一切都不是那麽讓人覺得可怖的。
他記起那個小孩子偶爾放學偷偷來瞧許琛暮,給她帶了畫的為她祈福的畫像,上面是太陽,下面是房子,房子旁邊站着兩個女人和小孩子自己。
又一次他好奇得很,就去問那孩子,這是什麽意思,孩子擡眼指着太陽說:“太陽就是太陽。房子是家,這是我——”他指着那個小孩子,“這個是陸姨姨。”說着又指了指旁邊的不成形狀的女人。
剩下那個是誰也就不言而喻了,他看着太陽久久不能回神來,直到許琛暮探過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回過神來:“怎麽了?”
“這個粥很好吃,替我謝謝你愛人啊,順帶幫我問一下這個怎麽做的……我想學來着。”許琛暮樂呵呵地笑起來,“你剛剛想什麽呢?”
“你先前身體不好。”
“我現在也沒有精壯如牛啊……”許琛暮一攤手,催着他給媳婦打電話問做法,自己在日記本上記了步驟。
“做給陸瓊嗎?”他樂呵呵地笑。
“可能吧。哎,你講一下我以前的事情吧,我好想起一些事情來。”
“真的有用麽?”老徐一撇嘴,可是看見許琛暮一臉期待的模樣又覺得于心不忍,“你老是試一些不可能的事兒。”
“比如?”
“就比如這次出事,我都說了這個作坊人家上頭有人,讓你別管了,你不聽我的非要去,你看看你什麽下場,叫人揍了還丢了工作,我估計你這人八字兒夠硬,不然早就沒命了。”說着老徐嘆了一口氣,“你說你都圖什麽,別的新聞不能去還是怎麽的非要去這個大新聞。”
許琛暮一下子不愛聽了:“那我不報道出來,還要禍害多少人,那我怕報複啊什麽的,別人命都沒了,這就不值得了,我一個人怎麽頂得住那麽多人?”于是她明白了老徐在自己心目中評分不高的原因,這厮太本分太膽小了,“況且最後不也是曝光了麽?那個幕後黑手不也是落馬了麽!”
“你呀老把事兒想得太簡單了,哪有明面上那麽簡單……”老徐長籲短嘆地不停拍着大腿,拿自己大腿當鼓面兒使,敲得砰砰作響,“陸瓊跟你說你這事兒了?她跟你說了你也是腦子笨,沒明白她意思,大概就是埋怨你看看你老顧着別人,自家的事兒誰來管你?你看現在打官司這事兒別人都來潑她陸瓊冷水。你倒英雄了,你知道陸瓊要躲報複一年跑幾次麽?咱不是什麽大媒體,也沒人管你,就你一個人瞎驢似的往前撞,勢單力薄,我也真是稀奇了你怎麽就能和陸瓊有什麽化學反應呢?她那種性格的人怎麽就能死心塌地跟你過呢?”
許琛暮不說話了,陸瓊這尊大佛搬出來她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明明辯駁的句子就在嘴邊兒回旋着可就是吐不出去,什麽舍小家顧大家什麽的大道理竟然都變成了灰白色的,最真實的彩色部分就是陸瓊垂着頭微笑起來的模樣,好像春風拂過發間,水流淌過指縫。
“你明天回來麽?”這句話驀地又冒了出來,她不知自己為什麽要說又,恍惚之間耳畔有滴水聲一樣,滴答滴答,無限倍放大了,她站在空白的走廊裏看着空白的自己,世界開始有了輪廓,地板變得熟悉且真實了起來,面前出現了一扇門。
陸瓊說:“你明天回來麽?”于是她回過頭來:“回啊,當然回,我好不容易才能回來休假的。”
然後第二天,她就被人拖出車去揍了一頓,再也沒回家。徑直去了醫院躺着。
她驀地想起了這個片段,覺得胸口呼吸急促了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老徐嘆了一口氣:“可是我真是太羨慕你了,有人願意給你承擔這責任,你就只管實現你的新聞理想,還年輕,什麽都幹得好,我連膽量都沒有,老婆孩子熱炕頭,一輩子過得也舒坦。我也不知道怎麽是個對怎麽是個錯,剛才我說得重了,我給你道歉,你千萬別往心裏去,突然一想發覺你倆挺像的,到底大家都服氣,我欽佩的是陸瓊,拿你當朋友,我就是想說,你們倆女人在一起本來就不容易了,還鬧出這檔子事兒來,算了我語無倫次了,都不知道自己說什麽了。”
謝謝大家!【深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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