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神降
你昏了過去。
睜開眼睛的時候, 一張還帶着些許嬰兒肥的臉頰出現在你的視野裏。
“大姐姐真笨,在我們道別的時候,蘭切爾就對你施展了‘幻術’哦。”
你的視線繞過凡妮莎,打量着自己所處的環境。
一間沒有窗戶的房屋,門虛掩着,房間裏只有你躺着的這張床, 周圍的氣息顯得有些潮濕。
你用精神力辨別着周圍,房間的四周是厚厚的泥土, 只有狹窄的走廊不知通向哪裏……很顯然這裏是地下。
凡妮莎朝你笑了笑。
“大姐姐不要想着逃走喲,這裏很危險的。”
“把我帶到這裏來做什麽?我只是一個初階法師。”
凡妮莎笑着用小手捏了捏你的臉頰。動作很輕,卻讓你有種起雞皮疙瘩的惡寒。
“大姐姐,你的這具身體可不一般哦。”凡妮莎朝你眨了眨碧綠的眼睛,“遭受了異界的侵蝕還能保持人形,真是完美的容器~”
“你在說什麽?”
“我是說,神降的容器。”凡妮莎“咯咯”的笑了起來,“尤裏斯哥哥已經找到了操縱‘神’之力量的方法,所以,只需要讓祂降臨, 就可以拯救塔蘭涅爾,甚至從魔物手中奪回國土呢。”
“你說的是哪一位神?”你試圖套話。
“告訴你也無妨,”凡妮莎用纖細的指尖戳了戳你的前額, “反正大姐姐變成容器之後,一點自我意識都不會有了呢。我說的神就是,徘徊在無盡虛空中、超乎人類認識的……”
這時, 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了,打斷了凡妮莎略顯狂熱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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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白色襯衣、黑色馬甲的小少年蘭切爾走了進來。
“凡妮莎,不可以給維娜小姐精神壓力,我們要好好照顧她。”蘭切爾用貴族式的語調說。
“哥哥說的也對,”凡妮莎蹦蹦跳跳的來到蘭切爾旁邊,摟住了他的脖子,“那我們現在幹點什麽好呢?”
蘭切爾把凡妮莎從自己身上扯下來,表情嚴肅的說:
“尤裏斯哥哥馬上過來。”
你意識到自己必須試着自救。
蘭切爾是高階法師,凡妮莎至少也是中階的法師或者術士……他們此刻正站在門口。
你眼眸一黯,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
這是你裝出來的。
兩位小殿下果然關切的跑到你旁邊。
“大姐姐,你沒事吧?”凡妮莎用手按着你的額頭。
“有些不舒服,我想喝水……”你說。
凡妮莎看了蘭切爾一眼,“我去給大姐姐倒水哦。”
金發女孩蹦蹦跳跳的離開了房間。
蘭切爾重新朝門口走去。
看着少年小小的背影,你用手掌比劃着施法手勢。
初階法術,“油膩術”。
在你施法完成後,蘭切爾的腳下忽然出現了一層滑膩的油脂,身為施法者的少年沒怎麽經歷過體力訓練,很快就失去了平衡滑倒在地上。
你提起裙擺,顧不上看地上的蘭切爾,一邊給自己上“疾行術”,一邊繞着房間邊緣沒有油膩的地方飛快的跑了出去。
可你才跑出房門,後背卻被某種蛛網一般的絲線黏住了。
你回過頭,發現絲線的另一端在蘭切爾的掌心,他躺在地上的油脂裏,脖子彎成了一種扭曲的弧度,唇角帶着貴族式的笑意。
你召喚出“風刃”試圖将絲線割斷,卻徒勞無用。絲線把你拖回了油脂之中,你也滑倒在地上。
蘭切爾已經站了起來,退到一邊面無表情的注視着你。
這時,凡妮莎端着一杯清水走了進來。
“咦?哥哥你又在欺負大姐姐?”凡妮莎譴責的盯着蘭切爾,“她的身軀可比你的重要哦。”
蘭切爾沉默的召喚出魔法仆役把地上的油脂打掃幹淨。
這時,一位金色長發、身披白袍的男子出現在房間的門口。
那張俊美而讨厭的臉你非常熟悉。
尤裏斯。
尤裏斯輕笑着朝凡妮莎和蘭切爾點點頭,然後徑自走過來,挽起了你的手。
“維娜小姐,在見不到你的日子裏,我的心靈備受思念煎熬。”
你想甩開尤裏斯的手,但國王的手掌卻穩定而有力。
你用嫌惡的眼神看着尤裏斯。
尤裏斯輕笑了一聲,放開了你的手。
他伸出手臂指向前方狹窄的通道:“維娜小姐,請吧。”
你明白就算你自己不走,也會被他們帶過去。于是,你邁開細碎的步伐,一邊緩緩朝前挪動着,一邊同尤裏斯搭話,以試圖拖延時間。
“尤裏斯,”你懶得再喊“陛下”這種敬稱,“那天你在雪山上告訴我的事情,其實早有目的?”
你身後傳來尤裏斯愉快的笑聲。
“維娜小姐真是聰慧,我只是悄悄的,在你心底種下了一個暗示……哈,西格迦爾居然沒能察覺,真讓人愉快啊。”
“什麽暗示?”
“噢,維娜小姐,哪怕你遭遇‘侵蝕’而不失去人形、失去理智,你也不配被稱為魔物的‘主’啊。凡人之軀怎能與神相提并論呢?”
你頓時想明白了。
尤裏斯用真實的語言和虛假的心理暗示騙過了你。
——難怪你在尤裏斯說過那一番話後才開始做夢,夢裏魔物們追逐着你,喊着“主”,地面裂開,末日般的災難噴湧而出……
西格迦爾發現你的時候,你的确沉眠在魔劍的旁邊,在從你最信任的人那裏得到肯定後,你理所當然的相信了夢境中的事情。但在現實中,魔物對你的“呼喚”只有腦海中晦澀而含義不明的音節,并沒有“主”或者“神”之類語句的出現。
你莫名的松了一口氣,精神卻又很快緊繃起來。
“尤裏斯,你想讓我怎麽樣?”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尤裏斯拍了拍手,“很快,你就将承受神的‘降臨’,成為魔物真正的主宰。啊,那将會是多麽迷人的一幕……”
盡管你盡力拖延着時間,你們還是抵達了通道的盡頭。
這是一片陰森而肅穆的大廳,幾位黑袍人侍立在大廳的邊緣。他們手中捧着儀式用的陶罐、寶石、匕首和號角。
魔劍懸浮在大廳正中,周圍以魔物的屍體擺放出詭異的法陣。
尤裏斯朝你微微躬身,做出“請”的手勢。
你念動咒語,試圖用“雷電法球”殺死自己。
法球被你成功召喚了出來,就在你閉上眼睛,準備迎接死亡的時候,尤裏斯把你抱在了懷裏,用他的背部承受了“雷電法球”的攻擊。
與此同時,站在一旁的蘭切爾對你施放了“高階定身術”。
你想嘆息一聲,嘴唇卻動不了了。
尤裏斯松開了你,唇角露出清淺的笑意。
你被蘭切爾用“法師之手”放到了法陣的中央。魔物屍體的味道熏得你想作嘔。
——不知道魔劍上大魔導師的封印還在不在?
你懷着最後的希冀想。
站在邊緣的數名黑袍人走了過來,匍匐在法陣周圍,用一種你無法辨別的語言吟唱着嘶啞的歌曲。
寶石灑在你的身上,號角被吹響,陶罐裏濃稠的血漿被倒在法陣周圍,最後,黑袍人們以同樣的動作,把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黑袍人們的靈魂被魔劍吞噬,而他們以一種扭曲的姿勢倒在法陣上,完成了最後的祭禮。
你忽然很困很困,仿佛下一秒就能睡着。
似乎你本來就不該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你的愛是禁忌,你的存在也是禁忌,無論是沉睡還是覺醒,你都将給這片大地帶來災厄……奇異的想法湧入你的腦海。
就在你即将失去意識的時候,頭頂的岩洞忽然傳來塌陷的聲音。
一道身穿銀色盔甲、手執長劍的身影伴随着碎石一起落在法陣中央。
溫暖的懷抱把你包裹起來。
“我來晚了……”騎士的聲音低沉而沙啞。
就在這時,無垠的虛空之上,一道龐大的意志俯視了下來。
祂被儀式取悅,即将降臨在在現實之中。而對祂而言,位于法陣正中的西格迦爾的身軀比你的更為強大,更為美味。
騎士一邊的瞳孔剎那間變得鮮紅,而另一邊則是明淨的碧綠。
他提起劍幹脆利落的抹向了自己的咽喉。
你仍被“高階定身術”控制着,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西格迦爾摔落在地上,長劍彈到一邊。
眸子裏的紅光熄滅,碧綠也變得黯淡。
“神”沒能完全降臨,而你的騎士也閉上了眼睛。
你聽見了尤裏斯懊惱的聲音:
“該死!儀式失敗,只能下個月……蘭切爾,把維娜帶走。”
身穿正裝的小少年走過來,召喚出魔法仆役把你從法陣上抱了起來。
你看着自己離躺倒的騎士越來越遠,身體卻被禁锢,連流淚都做不到。
一次是為了守護塔蘭涅爾,一次是為了守護你。
你的騎士總是這麽忠誠而愚蠢。
白皙的臉頰貼在地面的石塊上,明亮的金發墜在深紅的血漿裏,閉合的眼眸線條優美,俊美的面容有種奇異的平靜。
……
就在你幾近絕望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魔劍似乎感覺到西格迦爾身上有“神”的氣息,從半空中墜落在騎士已經失去溫度的手心。
堕落的力量再次充斥了騎士的周身,他緩緩睜開冷綠的眼睛。
一道深黑的劍光把抱着你的魔法仆役割斷,冰冷的懷抱接住了墜落的你。
西格迦爾凝視着站在一旁的蘭切爾,嘴裏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
“你們……都……該死……”
蘭切爾的頭顱滾落在地上。
下一個是凡妮莎。
而尤裏斯似乎早就躲了起來。
西格迦爾看了一眼遠處的通道,沒有去追,而是抱着你沿着他剛才劈開的通道向上飛去。
你們出現在塔蘭涅爾的半空中。
騎士半長的白發在夜風中散落在臉頰上。月色之下,那張臉再沒有屬于人類的情感,反而呈現出一種非人的昳麗。
作者有話要說: 維娜的身份沒這麽簡單,去堕落之淵會揭曉
堕落之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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