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真正目的

九

天香公主大婚的消息已诏告天下，馮少卿自打女兒走後已不大出門，當劉長贏告訴他馮素貞又回到京城，并被招為了天香公主的驸馬時，他感到了深深的不安，他想馮素貞應該知道京城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所以走時他并沒有特意咐咐，可想不到，這一走，自己的女兒又兜回了京城。

他不明白，皇上和公主都知道自己女兒的身份，又為什麽要招她為驸馬，張紹民一直傾心于天香公主，可驸馬為什麽會不是他，到底京城出了什麽樣的事，會弄出這樣的結果，他覺得他必須去官府打聽一下才能放心。

馮府外停着一頂官轎，從轎上下來的，是揚州的知府大人，他剛下轎便看見了出來的馮少卿，立馬迎了上去，喲，馮老爺，恭喜了，馮公子如今被招為了天香公主的驸馬，馮老爺這以後可是皇親國戚了，這可真是一步登天。可喜可賀啊。

官場混了半輩子，這種溜須拍馬在馮少卿看來，也不外乎就那麽回事，便将知府迎進廳內，小兒自幼外出求學，平日裏甚少回來，這一次有幸被皇上賞識，并招為驸馬，實為我馮家祖上庇佑。

這馮小姐離家也有數月了吧，馮老爺可知什麽時候回來？

前些日子收到小女的家書，也只報了平安，要說她人在哪兒，老朽确實也不知啊。

咳，說起這馮小姐啊，小兒也是沒那個命，多次求見一面都不得，這如今可更是不能了，與皇上結為了親家，馮小姐以後指不定要嫁于候門皇族了。

知府大人客氣了，小女也怕是沒那個命。

別的話也就不說了，馮老爺收拾收拾，京城禮部來的人可還在我府上等候着接你進京呢，說是務比要在公主大婚之日趕到京城。

京城禮部的人？這是何意？

馮少卿一聽要他進京，更加不明白了，無論是皇上，還是公主，他們都該知道，自己的女兒如果真的要招為驸馬，那麽他就不能在京城出現，京城認識他馮少卿的官員大有人在，他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如果這時他說他還有一個兒子，而且和女兒是雙生子的話，這未免會招人猜忌，況且，他還不知道招驸馬這件事到底是什麽原由。

這個本官倒也不大清楚，只是聽禮部的人說，這是瓦剌公主要求的，說是成婚之日要拜雙親，所以皇上才派了禮部的人來揚州請你進京。

瓦剌公主？瓦剌？

馮少卿迅速回憶着自己是在哪裏聽到過瓦剌這兩個字，直到腦海裏閃現出李兆廷在棄婚後的一個深夜裏來向他辭行的畫面，他才記起，那夜李兆廷跟他說過，成親前一夜綁走且打他的人，就是瓦剌人。

想到這兒，馮少卿也不再多問，急急的收拾了行禮，簡單的與劉長贏交待幾句，便随禮部的人進京去了。

天香這一次大婚的事，雖不是真正的招驸馬，但也是不能随便應付過去的，禮部的人選了幾所宅子讓馮素貞挑選，好做為驸馬府，馮素貞，哦不，現在應該喚他為馮紹民，他沒有選擇那些讓他備選的，而是選擇了以前的驸馬府，當他再一次踏進這裏時，所有的回憶，就像這八月燥熱的空氣一樣，撲面而來。

馮兄，難得你和天香還會有這樣的緣份，這一次，就好好補嘗她吧，萬一有一天她想起來那些回憶，至少不會再覺得你沒有好好待過她。

這是那日和張紹民相談時，張紹民對他說的話，而這些話，也正是他所想的，以前是怕天香陷太深而故意不能好好待她，可現在不同了，她跟天香之間都明了了，也可以正大光明的像一個丈夫一樣待天香了。

馮少卿與李兆廷幾乎是前後腳到達的京城，馮少卿是直接被接到了驸馬府裏，而李兆廷是先去找了張紹民，李兆廷想知道的，張紹民全部都告訴了他，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後，李兆廷向張紹民道了謝，便欲離開。

張紹民看李兆廷竟是這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便開始在心裏替馮素貞不值起來，馮素貞這樣出色的女人，到底是愛上了一個什麽樣的男人啊，換作是他，他一定會留下來陪着心愛的女人一起渡過這個時期。

李兆廷，你當真只是打算只知道事情的原由便走的嗎？

我不走，又能為她做些什麽。

你既然愛她，為什麽從來不肯為她去做些事呢，你該知道你為什麽總是在錯過她，她這樣的女子，天底下有多少男人想娶之，你空有一顆心給她有什麽用，你無權無勢，怎麽從那些觊觎她的人手裏保護她，就像當年，你若不是有榜眼身份在身，劉老丞相怎麽可能會把劉小姐嫁與你，這麽簡單的道理，你為什麽到現在還不明白。

如果真愛一定要建立在權勢的基礎上的話，那還有什麽愛可言。

迂腐，你當真以為你這樣等下去，就能等到你們在一起的那天嗎，簡直異想天開。

也許，我們的緣份真的盡了。

李兆廷，你該去見一見她，畢竟，是你辜負她在先。

張紹民開始有些氣不過李兆廷這樣的說辭，不容分說，拽着李兆廷将他拉去了驸馬府，去到驸馬府時，馮紹民已經向父親說明了事由，正和着杜家兄妹串着口風。

李兆廷還是那一身青黑色的長衫，肩上背着十卦九不準的布袋，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下去，而站在他身旁的張紹民，意氣風發的男兒郎，這讓馮紹民第一次覺得，自己愛上的這個男人，到底，是好在了哪裏？

天香問過她到底愛李兆廷什麽，杜連心問她李兆廷有什麽值得她愛的，就連張馨都問她，嫁給李兆廷後，李家的宗譜上，李兆廷的元配那一行，永遠都不會寫她馮素貞的名字，她是否會甘願。

甘願不甘願的話，她已經說不清了，那麽多年的情份，早已成為了一種習慣，她喜歡他，認定了他，就要嫁給他，可當這一刻，她扪心自問到底愛着李兆廷什麽的時候，她有些迷茫了，她到底愛他什麽？

離開自己的她，是多麽的意氣風發啊！

這是李兆廷心裏的所想，他看着馮紹民，動了動嘴唇，他想問她一句你過的好嗎，可想了想，還是放棄了，因他而背井離鄉的日子，能好到哪兒去。

我從皇榜上看到公主招驸馬的诏書，想着應該是你，就來京城看看。

要留些日子嗎？

不了，我這就走。

也好，我送你。

簡單的兩句話，夾雜着莫名的尴尬氣氛，讓馮紹民和李兆廷兩個人很不自在，幸得一守衛進來打破了這種氣氛，不過那守衛進來禀報的事，讓在場的所有人也是驚的不行。

驸馬，天香公主與金鈴公主在府外打起來了。

馮紹民這會兒也是顧不上李兆廷這檔子事了，急忙跑了出來，府外兩位公主打的不可開交，邊上已慢慢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有說有笑的指指點點，還煞有其事的讨論着哪位公主功夫高，驸馬爺會幫哪位公主之類的話。

馮紹民跳進兩位公主打鬥的範圍內，一招将兩位公主制止了住，兩位公主，何事要大動幹戈，不如坐下來好言相談。

女人之間打架，礙你何事，閃開。

馮紹民，本公主這個原配在替你□□小妾，閃開。

兩位公主各自一推，将馮紹民推了出去，幸得杜連心扶得快，不然這馮紹民就要整個人撞到臺階上了，馮紹民站穩後，欲再過去勸架，杜連心便拽住了她，你現在可不能過去，她們兩位都是公主，你幫哪邊都是不對。

可天香根本打不過金鈴公主，馮紹民擔心的說。

兩位公主，請聽老朽一言，這樣在府外大打出手，實在是有失兩位的尊貴身份，若是傳到宮裏，只怕皇上會怪罪老朽教子無方啊，馮少卿道。

一聽是一個老者的聲音，兩位公主都停了下來，天香瞧了一眼說話者，竟是馮少卿，便馬上跑到了馮少卿的跟前，一把抱住馮少卿的一只胳膊，邊晃邊說，爹爹，此行來京城，路途可還順暢？

這一聲爹爹叫的真是把馮少卿和衆人給驚傻到了，這馮紹民和天香公主可還沒成親呢！

公主，使不得，使不得，馮少卿胖胖的身子開始有些發抖了，急急的想把天香的手從胳膊上給拉下去，只不過這只胳膊上的手還沒拉下去，另一只胳膊就被金鈴公主給拉住了。

完了，這兩位公主明顯是在鬥法啊，衆人瞧着這一幕，都看向了傻眼的馮紹民。

哎呀，天香叫了一聲，松開馮少卿的胳膊，朝地上歪倒下去，馮紹民忙過去扶她，天香指指自己的腳，撇撇嘴，我好像扭到腳了，走不動了。

呃，馮紹民竟是瞬間語塞，就這麽呆呆的看着天香，接不出話來。

衆人看着天香耍的這個小聰明，都不自覺得笑了出來，這那裏是扭到腳了，分明是跟馮紹民撒嬌，讓馮紹民抱她進去。

天香雙手搭在馮紹民的肩上，一雙大眼朝他一看，面帶得意的笑，馮紹民說我抱你進去，天香便點點頭，緊緊的圈着馮紹民。

剛到廳內，金鈴公主便喚着杜連

成給天香瞧瞧扭傷的腳，杜連成知曉天香的腳傷肯定是裝的，便推辭着說天香公主這腳傷怕是禦醫已經給看過了，金鈴公主不是傻子，她當然也明白天香耍的是什麽把戲，于是走到天香跟前蹲下，将天香扭傷的腳一把擡了起來。

公主殿下，腳扭傷了可大可小哦，習武之人略懂些皮毛功夫，不如讓我也給瞧瞧。

好啊，天香倒是爽快，自個将鞋脫掉，把扭傷的腳給金鈴看，腳背的地方，确實紅腫了一塊，這傷是昨兒個不小心扭的到，本想着這幾日也就不出門了，不過這驸馬的爹爹來了京城，作為兒媳，這自然是要來拜見一下的。

公主言重了，按禮數，是該老朽去公主府拜見的，馮少卿忙說。

金鈴今日前來，一是拜見您，二是帶請貼過來，我王兄明日在行宮設了晚宴款待您與驸馬，請您務必前來。

金鈴遞上一本請貼于馮少卿，馮少卿接住打開細看了一番，對着金鈴拱了拱手，請公主轉告王子殿下，明日定當按時赴約。

那您老好生休息吧，金鈴告辭了，這些薄禮，還望笑納。

金鈴手一揮，十幾個随從将手中的東西堆滿了客廳，而後，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了。

确定金鈴是真的走了，天香甩着衣袖就去擦拭腳背腫起來的地方，衆人都不知她這是何意，等天香擦拭完，衆人再一看，呵，哪裏有紅腫起來的地方，不過是做出來的小把戲。

公主，我們可真是對你佩服的五體投地啊。

我這叫有先見之明，哼，那個金鈴公主我是看不順眼，等她嫁過來，讓她有好果子吃。

天香飲完一杯涼茶，心裏的火氣還是未消除，想起剛才在外面金鈴公主那傲氣的樣子，天香啪的一聲将茶杯砸到了桌上，怒目瞧着院外。

馮紹民當然知天香是氣不過，也知天香的性子在這件丢面的事上，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金鈴公主心裏打的是什麽算盤，她現在還猜不出來，不過，她倒是可以先了解金鈴公主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連成，你在瓦剌與金鈴公主相處過，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你說說看，我們大家好應對一下。

杜連成看了一眼天香，有些許猶豫，這叫他怎麽說，他與金鈴公主不過幾面之緣，也并不十分了解她，他喜歡她，只是因為一見鐘情而以。

杜連成，你瞧我作甚，有什麽話就說，別婆婆媽媽，像個女人，天香一眼瞪過去。

如果要用一句話來形容金鈴公主的話，那便是我們中原的天香公主是什麽樣，那金鈴公主就是什麽樣。

嗯？馮紹民慢慢擰緊了眉，這話是什麽意思？是說金鈴公主跟天香一樣刁蠻？任性？還是什麽？

杜連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天香起身走到杜連成身邊，一腳踩在杜連成坐的椅上，俯身下去，我說，把話說清楚了，本公主是什麽樣，說的好了，本公主有賞，說的不好，本公主把你關牢裏參道去。

連成是想說公主你出身高貴，又生的美麗大方，這偶爾耍些公主脾氣也是蠻可愛的。

哦，原來那個金鈴公主在你心裏是這樣的。

我與金鈴公主只不過幾面之緣，在瓦剌人的眼裏，她跟天香公主你一樣，都是天之驕女，據說身手不錯，且很有傲氣，是一個不服輸之人。

呵，想在本公主的地盤跟我傲氣，那本公主就讓她輸的服氣。

馮紹民從簡單的談話中大致了解了金鈴公主的為人，她想到那日金鈴公主與她說過能娶天香就能娶她的那一番話，也許，這金鈴公主定要嫁與她，大抵是不想輸給天香，女人的清白，尤其是像天香和金鈴這樣出身皇家的女人，豈會随便就訂下親，天香公主都嫁得的人，她當然也嫁得。

馮紹民這樣的猜測在去行宮赴宴時得到了證實，她什麽話都沒有問，倒是金鈴自己說出了非嫁與她的原因。

你這麽做，真的只是因為不想輸的那麽難堪？

是，你的身份是什麽，你是男是女，這些在我看來都不重要，我想要的，就是贏，校場比武那日，我王兄輸掉了面子，他是未來的瓦剌國王，我必須要為他掙回面子。

所以，就拿你自己的清白做賭注嗎？

拿什麽做賭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贏了，天香長公主的驸馬身份在中原的這些個鄰國，可是一塊肥肉，我王兄得不到，我就替他得到。

那我爹呢，你明知這一切只不過是做戲，為什麽還要執意請他來京城，馮紹民問出了心中最為疑惑的事。

做戲如果不全套，讓我王兄如何相信我是真的想嫁給你。

恕在下不明白這話裏的意思。

金鈴彎眉一笑，伸手撫着挂在馮紹民腰間的那只鈴铛，那鈴铛是赴宴前金鈴特意命人來囑咐一定要挂着的。

一會兒在宴席間我王兄定會問你與我相識的過程，現在我說一次，你聽清楚了，一年前你随杜連成到瓦剌行醫，在峰谷底我救了你一命，你我兩情相悅，後來你回中原，我就送了一只鈴铛給你當做念想，本以為不會再見，卻在校場又遇見了。

看來不管是平民百姓，還是帝王之家，不喜歡的，總是有利益瓜葛的，而喜歡的，卻又是門不當戶不對的。

馮紹民說出這番話時，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天香，也想到李兆廷，當年她寧願冒着欺君死罪去娶天香，除了報仇，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希望天香有一天還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天香是幸運的，遇上的是她，而金鈴公主也是幸運的，還有退出的機會。

可她遇上的是李兆廷啊，那一日，他在驸馬府門外看完天香與金鈴的鬧劇後，就悄悄的離開了，她其實是想讓他留下來的，如果不是那場鬧劇，留住李兆廷的話她早已說出了口。

天香說要走的人，留也留不住，不走的人，趕也趕不走，呵，這句話怕是用在她和李兆廷身上，一點都不為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