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做了夢

受傷的傲嬌黑着張臉坐在車後座上默默內牛。

安初偷眼瞄了他幾遍,愣是心虛到沒敢出聲問他疼不疼。

腫麽可能不疼呢,他完完全全是用體重把自己砸下來的,怎麽說也得有一百幾十斤了吧,她光是想想,都有種感同身受幻肢疼的心情……

安初默默捂住了臉。

江逸遠這次帶的人行事作風跟許恪他們不同,晚上睡覺還搭帳篷發睡袋。他們今天一到地方就把帳篷搭好了,此時王叔跟另外三個拉着謝子珩一起在外頭打牌。後者雖然很努力想抽身過來看他們在車裏幹啥,無奈那夥人早就計劃好了,使了個眼色拉着他嘻嘻哈哈就是不放人。

那夥人估計是想歪了。

安初瞅着外頭正琢磨自己睡袋拿出去了沒,耳畔忽然聽見某人發出被砸這麽久後說的第一個音節——

“哼。”

扭過頭去看發現對方依舊一臉高冷看也不看她,一臉無辜的安初:“……咦?”

這貨應該是誤會她在盯着謝子珩發呆,所以就算痛感還沒過去也要努力刷一下存在感,表示自己還在而且很生氣,等她回頭了又不看她要她服軟。

所以說她原來已經這麽了解他了麽,簡直棒棒噠[手動拜拜]

心裏吐槽吐得灰起,安初仍舊表現得十分正經,認認真真地問他:“你現在感覺怎麽樣?要不要我暫時回避一下或者你去上個廁所,稍微檢查一下?”

“……”

江逸遠氣得毛都亂了,整張臉難得露出少年的稚氣,臉頰鼓鼓像只吹足了氣的氣球,戳一下就要炸。不止抛棄了剛才的高冷氣場,而且拼命瞪她,連眉毛都豎了起來,整張臉都寫着“本大爺渾身上下好得很!才不需要證明這種事情呢泥奏凱!”,恨不得脫了胖次親自證明——啊等等才不是這樣。

……她又一次捂住了自己的臉。

安初輕咳一聲,迎着對方充滿怒火的眸子有點心虛,摸摸鼻子眼神四下亂轉:“我開個玩笑……話說你真的沒事麽?剛才辣是個誤會我真沒想到是你。而且你沒事幹嘛那麽無聊偷襲我,要是我剛剛下手再狠一點,那你現在……”

說到一半老臉撐不住說不下去,他顯然也意會了她未盡的話語。江逸遠的臉一時間更黑了。

此時太陽西沉夜色漸深,深山老林風景區裏偶爾傳來幾聲桀桀的怪叫。王叔分派了兩個人守夜,他和別人輪下半夜,已經收拾東西進帳篷休息。謝子珩趁機要過來,年紀小氣力不夠,被另外二人一左一右拽了一把還是沒撐住,被迫脫離戰場。

他們的帳篷就搭在離公路不遠的樹林,江逸遠被氣得說不出話,雖然她覺得更大的可能性是他還在疼。只是兩人坐在黑黝黝的車廂裏沉默實在有點別扭,安初等了幾分鐘還是憋不住。

“要是你沒事的話我先下去了,如果真難受你也別憋着,我上次這麽幹對方好像在床上躺了幾天……總之有什麽不舒服你跟王叔說!我對這方面不太懂,就不打擾你惹!”

“……喂!”

她動作很快,說完後打開門就鑽了出來。江逸遠在後頭撐着座椅氣急敗壞簡直要咬人,無奈行動不便又過不來,大熱天憋氣憋得他汗都要逼出來了。

盡管如此,他那雙眸子裏也仿佛燃起兩團黑色的火,死死盯住她不放,把她看得無比緊張,最後連頭也不敢回,直接關了車門往帳篷那邊跑。

走出去幾步心跳才平靜一點。守夜的人晚上休息輪流睡,王叔他們五個人擠一頂帳篷。她昨晚睡車上,雖然她知道自己不會被喪屍吃,但江逸遠一再堅持,于是她今天也在他那頂帳篷裏加了個睡袋。

跟王叔說了一聲,讓他去看看車上那只氣炸了的家夥,又跟謝子珩打過招呼表示自己一切OK,她就去擦臉漱口準備睡覺。

帳篷裝備很先進,這個天氣比較熱,躺在裏頭不算難受。她之前被江逸遠像挂飾一般帶在身邊時就跟他睡過一輛車,此時換成帳篷也無鴨梨。今天跑了一天很累,窩在帳篷裏沒等他進來,一閉眼就睡着了。

睡到一半迷迷糊糊有只蒼蠅在她邊上轉圈,嗡嗡嗡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她一時心煩揮掌拍了一下,沒拍中,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卻沒想到這一次,竟然難得地夢見了從前的事。

……

夢裏正是盛夏時節,太陽像個大蒸籠,蒸得人渾身不像在出汗,像在倒水。

她記得自己當時心情很好,那次月考她打雞血考了個好成績,老師說如果之後都保持這個水平,拼一拼應該能上一本。

學渣那會兒很激動,她從小技能點歪這方面死活學不好,努力這麽久頭一回被老師肯定,拿着卷子愛不釋手看了一路都沒平複下來。哼着小曲回到家,正準備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沒想到門一開,劈頭蓋臉就是一個巴掌,揮得虎虎生風,打得她眼前都是一黑。

“敗家娘們!老子不是讓你把錢都交上來!誰又TM給你的錢?!你給你弟瞎買些什麽!他這次考試退步了三名你知不知道!老子看你就是不懷好意不想讓你弟學好,麻辣個巴子!老子打死你個賠錢貨!”

人高馬大的中年男子平時在外人面前憨厚又老實,此時因為憤怒整張臉都十分猙獰,罵得她整個人一懵。他身後的男生坐在沙發上大大咧咧地看熱鬧,身旁還有一名身材敦實看似樸實的中年女子,對于家門口這一幕冷眼旁觀,絲毫沒有勸架的意思,反而滿臉厭嫌。

大概又是所謂的弟弟做了什麽壞事把理由推到她身上了吧。她這麽想在,心裏卻已經沒有吃驚的情緒,只是那一耳光太突然,把她整個人扇懵了,抓着卷子扶了一下門,只覺滿目暈眩,半天都沒站穩。

舌頭一轉滿嘴腥味,那種感覺讓她回憶起小時候自己穿着件樣式老舊不合腳的褲子,在回家路上摔了一跤。明明她趴在地上摔得門牙都磕飛了滿嘴血,一旁的男女卻只顧着詢問今天剛上一年級,穿襯衫打領帶,滿臉不耐煩的小男孩今天在學校怎麽樣。

看也沒看她一眼。

那時的她已經懵懂地明白了什麽,摔成這樣依舊和之前一樣不哭不鬧,一個人默默地爬起來找紙擦臉,還因為扯太多被女人罵了幾句。只是年紀太小畢竟擦不幹淨,領居阿姨見她臉上泥是泥血是血忍不住問起,她才被送到小診所清洗。

醫生一邊開藥,她一邊被女人在大庭廣衆下戳着腦門罵:“敗家仔,走路曉不得看路,把門牙摔脫了還要老娘給錢看病!養着你有什麽用!老娘買個掃把都能拿來掃地!”

尖尖的指甲紮在額頭上,一下比一下狠,幾乎紮出血,她腦門生疼也不敢哭。

如果哭也沒人心疼的話,哭有什麽用。

八歲的安初已經知道了這句話,十六歲拿着卷子回家,卻被一耳光扇得如墜夢中的安初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

夢裏的男人罵得不解氣,随手拿過原本不可能出現在門邊的雞毛撣子就要動手。她餘光掃到屋內唇邊帶笑的少年,自然知道這是他刻意為之。可他們向來就是這樣,“弟弟”說的話做的事都是金口玉言的哲理,輪到她連辯解的話都不用聽,上手就能出氣。安初後來覺得自己能活成現在這樣沒精分也沒厭世,更沒走上一把火燒了房子同歸于盡的路,也實在是心大。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個阻止她向着彎路牛角尖一路鑽去頭也不回的理由,大抵就是那次她在男人的雞毛撣子下第一回叛逆,扔下卷子扭頭就跑以後——

所遇見的那個人。

……

安初在夢裏都忍不住長長地舒出一口氣,睜開眼才發現天光大亮。

又是一晚安然度過,帳篷外熱火朝天地做飯,她卻望着帳篷動也不想動。即使只是做了一個有關過去的夢,都讓她有種渾身脫力的虛弱感。安初之前曾經十分樂觀地想她既然來到這裏,就再也不會想起那些事。夢醒以後她才突然驚醒,她還是把自己想得太甜了。

哪有那麽簡單。

兩眼放空盯着帳篷頂正準備多抒情幾把,說不定還能把自己當初車禍重生醒來沒流過的鹽水垃圾一并擠出來。安初擠眉弄眼剛要繼續傷感模式——眼前的帳篷忽然在她眼前一震,随即一抖,好似被抽走了主心骨,整個垮了下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外頭立馬不甘寂寞緊随其後地冒出一群哈哈黨圍觀,其中又以某傲嬌哼笑哼笑最為顯眼。

被糊了一臉布的安初:“……”

……媽個蛋!她在布裏頭掙紮半天,好不容易擠出一張臉,瞥着笑成傻逼的江逸遠整個人都要瘋魔,等到後者忽覺不妙後退一步時,她裹在睡袋裏冷笑一聲,生生搶在他拔腿就跑前喊出一句話——

“江小遠你褲門沒拉。”

“……”

……這樣互揭瘡疤的配對究竟還能不能友好愉快地相愛相殺下去了!瞬間僵掉的面癱捂住馬賽克差點也跟着哭粗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完成麽麽噠!

愛泥萌~=3=

入V以後都是日更噠,明天也有更新~麽麽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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