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無是非你不會吃醋嗎

百裏鳴岐面無表情地看着無是非, 後者被他的視線盯着，渾身冷冰冰, 動彈都不敢動彈了。百裏鳴岐這才朝無是非走過來, 一步一步, 腳下的樹葉被他踩得“沙沙”地響, 無是非只覺他的腳踩在自己心上，踩得他呼吸都要凝固了。

他下意識後退一步, 然後吞吞口水：“委員長，我可以解釋。”

百裏鳴岐上上下下地将無是非打量一遍, 突然伸出手, 将他拽進懷裏抱緊。

“更深露重，你怎麽穿得這麽單薄就出門了？”

無是非聽清他說的話, 渾身汗毛都倒立起來了——他見識過百裏鳴岐對他粗暴的樣子, 也被百裏鳴岐吊起來揍過, 這種情況下不是先質問他在幹嘛，反而關心他穿得單薄？

可怕, 他突然變得這麽溫柔, 無是非覺得超級可怕！

他被百裏鳴岐抱着的時候就條件反射地一抖，百裏鳴岐自然感覺到他的反應, 握着無是非的肩膀，輕輕将他推開一點，然後低下頭看着他：“你這是在心虛麽？”

無是非咬着嘴唇用力搖搖頭：“沒有！我什麽都沒做過！”

“我倒是相信你什麽都沒做過, 但是為什麽不告訴我？”

無是非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告訴他什麽啊？這件事本來就跟百裏鳴岐有關，能告訴他的話早就告訴了……

百裏鳴岐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許久, 一直等不到無是非回應，便直接問道：“你從什麽時候被他威脅？”

無是非愣了一下：“剛剛你都聽見了？”

百裏鳴岐點點頭：“從你偷偷摸摸從淩雲軒翻牆出來，我就跟着你，沒想到你竟會半夜出來與蕭麟私會。”

“你說話講究點啊！什麽叫半夜私會！你這是诽謗！”

無是非說到最後聲音卻低下去，朝百裏鳴岐翻個白眼兒，表達自己的強烈不滿。百裏鳴岐松開無是非的肩膀，伸手在他臉上捏一把：“我不诽謗你，那你自己說，蕭麟從什麽時候開始威脅你的？”

無是非抓着他的手拽下來——委員長最近怎麽越來越喜歡捏他，捏他也不能捏出聲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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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多少天。”

無是非說到這裏就不再繼續往下說了，但是顯然，百裏鳴岐想知道的東西還不止這些，無是非這樣的敷衍态度也不會讓他滿意。不過他忍着沒問，百裏鳴岐看了一眼頭頂的月亮，拉住無是非：“先回去吧。”

無是非無意識地跟着百裏鳴岐往前走兩步，突然看向他拉着自己的手，小聲抱怨：“那也不用牽着吧。”

“為什麽不用，師妹還沒給你修好纏綿入骨麽？修好之後我就可以直接用繩子牽着你了。”

“……”什麽愛好！他又不是狗！

無是非就這樣被百裏鳴岐牽回淩雲軒，路上他一直擔心被人看見，左顧右盼，鬼鬼祟祟。百裏鳴岐自然察覺到無是非的異常，很容易就聯想到了他之前在他面前展露過的顧慮，他嘴上不說，心裏卻猜了個七七八八了。

“好了，說吧，到底什麽時候開始受威脅的，他又是怎麽威脅你的。”

百裏鳴岐把無是非按在椅子上，自己也在他對面一張椅子上坐下，順便讓人沏了兩杯茶。無是非看着這架勢目瞪口呆——這家夥到底想幹什麽？聽大戲？

無是非有些不爽，他也不喝茶，一副非暴力、暴力都不合作的樣子，很欠揍。

“其實蕭麟到底威脅了你什麽內容，我差不多猜到了。大抵是他知道了我們之間的關系，然後讓你幫他做一些事情對吧。”

無是非忍不住擡眼看了看百裏鳴岐——奇怪了，他是怎麽知道的？難道他對蕭麟了解到這種程度，連對方威脅他什麽內容都能猜到？

“他讓你幫他幹什麽？”

無是非覺得既然他最不希望百裏鳴岐知道的部分都被他猜出來了，也沒必要再幫蕭麟隐瞞，更何況蕭麟的要求太奇怪，總覺得這神經病會偷偷搞事。

“他讓我看到關于凰火的東西告訴他，不知道他想幹嘛……”

百裏鳴岐皺着眉頭略思考一下，果斷道：“不用理他。”

“……他說不告訴他就那什麽。”

“公開我們的關系？”

無是非被百裏鳴岐的直白噎了一下，沒說是還是不是，臉卻慢慢漲紅。百裏鳴岐突然擡手撐住下颌，目光涼涼地盯着無是非：“這竟然也能成為威脅你的理由？無是非，你是傻的吧。”

“你才是傻子！”

無是非生氣了，他覺得百裏鳴岐非常幼稚，總是說這不要緊那不要緊，其實到了真輪到他身上的時候，他就感覺到要緊了。無是非不想讓百裏鳴岐到那個時候才後悔，更不想讓他覺得跟自己在一起而感到後悔，甚至于，因為認識了自己而後悔……

如果是那樣，無是非寧願一開始就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掐死在搖籃裏。

百裏鳴岐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他見無是非表情別扭，心裏愣了一下，才發現他并不是單純因為害羞而臉紅，更多的反而是無措和窘迫，他是真心實意地覺得他們兩個的關系不能見人。

……這真是個令人生氣的發現。

他們兩人相對無言了許久，百裏鳴岐終于先開口了：“你不用擔心這些，總之我們兩個的事情早晚都要讓我父親知道。”

無是非瞪大眼睛：“為什麽？！”

“……”

他的質問脫口而出，這麽自然而然，仿佛在說百裏鳴岐是個智障。這下他終于發現了問題所在——百裏鳴岐一開始只知道無是非別別扭扭接受不了他們兩個的關系，卻不知道他居然排斥到這種地步。

……他心裏難道也對男人與男人在一起覺得不舒服？

百裏鳴岐坐直身體，一雙鳳眼微微眯起：“你問‘為什麽’是什麽意思？你不會以為我要與你永遠這樣名不正言不順下去？”

“你開玩笑啊，咱倆這輩子都沒辦法名正言順吧，要不然委員長你有辦法變成個大姑娘，我就娶了你！”

無是非說到這裏覺得非常煩躁，百裏鳴岐以為自己樂意接受這種現實麽？他能有什麽辦法，為了所謂的“名正言順”拖累百裏鳴岐，讓他從又資本驕傲清高的位置上走下來？這麽大的罪名，無是非擔不起。

百裏鳴岐莫名有種呼吸一窒的感覺，他沉默了片刻，試探問道：“那你知道我繼任家主之後，就要娶妻的事麽？”

無是非深吸一口氣：“我知道。”

他不可思議地重複一次：“你知道？”

“普通人家都要成家立業，你當然也要這樣了，你想一輩子一個人，百裏家主也不會同意啊。”

他說着說着突然覺得心痛了一下，無是非真實地想象了一下百裏鳴岐娶妻的場景，心髒上像被捅了一刀，刀口呼呼地刮進去冷風，又冷又疼。

百裏鳴岐聽他講得如此理所當然，一時竟不知如何反駁，他被無是非氣笑了：“真到了那天你打算怎麽辦？”

無是非也沉默，他左右為難，他倒是不介意跟百裏鳴岐私下裏往來，但是那樣好像不太好，那樣……對百裏鳴岐和他将來的女人都不好。那就只能離開這裏了，如果百裏鳴岐有了自己的家，他肯定不會在九臯家待下去。對了，他當初就沒打算在這裏待下去啊，他是為了報仇才跟着百裏鳴岐的。

百裏鳴岐見無是非表情越發沉寂，也完全沒有做出自己想要的反應，忍不住說道：“你……難道不會因為想象到這個産生任何負面情緒？”

——就算掐着他的脖子罵人也可以，無是非怎麽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無是非突然站起身，低着頭道：“我去睡了，明兒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站住……無是非！”

無是非跑得飛快，身後像有鬼在追，他一口氣跑進自己的房間，用力關上門，他倚着門氣喘籲籲地喘了一會兒，轉身把門給從裏面鎖上了，然後将衣服脫了，鑽進被窩裏閉上眼。

——他才不想呢，睡覺，馬上睡覺！

——總之想到最後也是不能改變的結果。

“無是非！你出來！”

百裏鳴岐在外面将門敲得咣咣直響，無是非急忙把被子拉起來，将整個腦袋都包住，然後捂着耳朵縮成一團，外面敲門的聲音在他聽來就像催命符，他想讓百裏鳴岐滾，為什麽這個人動不動就要問他這些問題，為什麽一定要逼他呢？

百裏鳴岐敲了半天門，裏面的人半點反應都沒有，許久後，百裏鳴岐終于停下手，輕輕撐住門框。他突然對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産生了疑問，白茹真告訴過他，如果是喜歡，至少應該吃醋才對。

無是非是佛嗎？他的反應不對勁啊，還是說他根本不在乎……百裏鳴岐可以理解無是非不通世事，甚至不懂感情，但是他連作為人最直白的反應都沒有，他明明是個直腸子。

百裏鳴岐便是最喜歡無是非這一點，他總是随心所欲，想做什麽立刻就去做，有時候甚至會不顧後果，他這樣一個人，被他逼問到那種份上，卻連點反應都沒有，是不是真的說明他就是沒有吃醋呢？

難道……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在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