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離我近點

無是非趕到山頂時, 拔劍儀式已經開始，他站在人群裏, 與大家一同往上看, 百裏鳴岐握着凰火的劍柄正要拔劍, 無是非急忙喊道：“不要！！”

但是他們離得太遠, 人又太多，百裏鳴岐根本沒聽見無是非的聲音, 反而是無是非周圍的人紛紛瞪他，讓他閉嘴。

他們都是連觀臺都沒辦法登上的弟子, 觀臺上坐着的只有各世家的家主和掌門。無是非仰着頭在下面看了許久, 擠開人群跑了出去，然後從山路上迂回着爬上去。

無是非不太明白那本書裏描述的內容, 但是那幾句話聽着就不像好話, 他不能讓百裏鳴岐去冒險。

無是非廢了很大勁才沖到觀臺上, 百裏鳴岐周身纏繞着四散的清光，還有一部分清光從他掌心蔓延出來, 瘋狂地灌入凰火劍鞘中。百裏鳴岐一擡頭看見無是非, 先是露出驚訝的神色，而後皺起眉頭, 看表情是在讓他離遠點。

無是非朝百裏鳴岐伸出手，叫了一聲：“等等……”

然而來不及了，百裏鳴岐已經将自己的靈力灌入凰火, 那把劍的劍身上纏繞着淺藍色的雷光，由寬大慢慢收緊, 最終完全消失在劍鞘裏面。

觀臺上的人一片嘩然，無是非聽他們紛紛贊嘆，說凰火接納了百裏鳴岐，然而從無是非的角度看來，卻是百裏鳴岐的靈力被凰火吞食掉了，像吸收養料一樣吸收進了自己的劍身中。無是非此時也看清了傳說中的“凰火”到底是什麽模樣，它通身被鏽垢覆蓋，劍格上有一處裸lu在外的部分，顏色火紅，像火焰的尾巴。

這種變化騙不過無是非，也騙不過百裏鳴岐，他能感覺到，凰火正在以自己的手掌為媒介，吸收自己身體中的靈力，人們想從這把劍上得到拯救修真界的辦法，卻不知道，自己才是劍的養料。

“松開……松開手！”

無是非快步朝百裏鳴岐走過去，半路卻被認攔住了，兩個九臯家的弟子抓住他的胳膊，不讓他繼續靠近凰火。

“那是什麽人？他怎麽爬到觀臺上來了？”

“不知道，但是穿着九臯家弟子的衣服。”

無是非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覺膝蓋一軟，被人壓着脖子狠狠跪在地上，臉也貼到了地面。那兩名弟子不認識無是非，只當他是來搗亂的，自然對他沒客氣，無是非看着凰火上氣場的變化，拼命掙紮起來：“放開我！放開我！你們這些人……百裏鳴岐，你快松手！”

百裏鳴岐想松開手，但是只覺得手掌上被緊緊吸着，根本沒辦法掙脫半分。他皺了皺眉頭，剛要讓那兩人退下，觀臺上的人也已經注意到了無是非，百裏谕禪站起來對那兩名弟子擺擺手：“放開他。”

無是非一得到自由，爬起來就往百裏鳴岐這邊沖，這時候凰火卻突然爆發出一陣鮮紅色的火焰，像個□□一樣，“轟”得一聲，火焰膨脹開，将整個觀臺都籠罩在其中，百裏鳴岐更是被直接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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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臺上的人都是各大世家的家主和掌門，自保能力自然是有的，但是無是非就不一樣了，他才學會引氣入體，會把靈力遍布全身已經是極限，當然不會用靈力保護自己。無是非剛想抱頭躲開，卻覺眼前突然閃過一道白影，然後他整個人都被抱住了。他回過神，發現自己被百裏鳴岐整個抱住，緊緊地摟在懷中，他自己則背對着凰火爆發的方向。

百裏鳴岐靈力并不雄厚，他原本就被凰火吸收掉一部分靈力，現在想分出靈力來保護他們兩個人是辦不到的，于是他的身體便做了肉盾，擋住了來自凰火的傷害。

無是非一擡頭，見百裏鳴岐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黑色的鳳眼中藏着深深的擔憂，嘴角卻挂着血絲，一直流到下巴，一滴一滴地滴下來。凰火噴出的火焰突然加劇，他們兩個被震出去老遠，無是非回過神，他一把推開百裏鳴岐，後者伸手抓他，卻沒捏住無是非的衣角，讓他朝凰火沖了過去。

百裏鳴岐整個人被又一輪巨大的熱流掀翻出去，眼見着無是非的身影消失在那一道赤紅的熱氣中。百裏鳴岐目眦欲裂，伸手想将無是非抓住，人卻飛出去撞上山壁，摔在地上。他渾身劇痛，在一次高過一次的熱浪襲擊下，只顧得以靈力護住肺腑，半點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衆人紛紛後退，卻又清晰地看見凰火爆發出的赤紅熱浪中，站着一個模糊的人影，他一把抓住凰火，手心嘩啦啦地流出鮮血，鮮血順着凰火的劍身流進去，然後用力将凰火從劍鞘中拔chu。

劍身像從他掌心長出來了一般，漸漸伸長，頭頂傳來一陣響徹天宇的明亮清啼，像某種禽類的聲音……

巨大的鳳凰從後山飛出，展開翅膀能将整個天地都包裹住似的，但是這鳳凰并非實體，它像一道火焰，或者一道靈力，從喙到翅膀都是透明的，百裏鳴岐看見那鳳凰從後山中飛出來，最後又猛地俯沖下來，身下的大地都被這俯沖震動了，乃至于整座山都跟着顫動。

他用力抓住一把泥土，想站起身，他還記着無是非被困在火焰中呢，但是渾身都痛得厲害，磅礴的靈力從上壓下，将百裏鳴岐壓得絲毫動彈不得。他有點想笑，這就是他們想看的天地靈力，這樣強大的力量，怎麽可能被人力控制。

秒卻猛地吐出一口血，然後身下一空，便掉進山巒的裂隙中。

百裏鳴岐被一陣奇怪的啜泣聲吵醒了，還夾雜着細微的沙沙聲，好像下雨了。他慢慢睜開眼睛，覺得胸口一陣劇痛，但是眼前的光線卻變得明亮起來，然後他的視野中有一張臉也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看清對方的臉時，百裏鳴岐也明白剛剛聽到的啜泣聲是怎麽回事了，無是非正對着他哭呢。

……他是不是做夢了。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做夢，無是非察覺到百裏鳴岐醒來之後，先瞪大眼睛瞅着他，瞅了沒多久，又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後突然撲過來，直接撞進他懷裏。百裏鳴岐被撞得胸口一陣劇痛，将他生生疼醒過來。他遲疑一下，擡手摟住懷裏的人，對方身體的上的熱度慢慢傳到百裏鳴岐這邊，讓他總算有一些實感。

神奇，無是非竟然沒事……而且看上去比自己的情況還要好很多，他明明記得昏迷之前無是非被凰火的火焰吞沒了，對了，還有他自己，之前其實受了很重的傷，竟然還能再次醒過來？

這一切都這樣不可思議。

百裏鳴岐側了側頭，蹭到無是非毛茸茸的頭發，心裏竟然覺得非常寧靜，他抱着無是非，用手在他腦後一下一下順毛。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應該是某處山洞，山洞外面在下雨，嘩啦啦的。

這是什麽地方，看起來不像九臯家的後山了。

無是非這時從百裏鳴岐懷裏擡起頭，兩只眼角都紅紅的，說不上豔麗還是可憐，或許……甚至有些妩媚，百裏鳴岐面無表情地盯着他，第一次覺得這個詞可以用在男人身上。

嗯，一定不能讓無是非知道他腦子裏想的事，不然他會發飙。

“委員長，你……你還能說話嗎？”

無是非試探着問了一句，然後小心翼翼地伸手摸到百裏鳴岐的額頭：“好像已經退燒了。”

百裏鳴岐看着他，擡手将無是非的手拉下來握緊：“嗯，我沒事。”

他聲音有些沙啞，像好久沒說話了似的，百裏鳴岐輕咳幾聲，聲音才恢複正常：“這是哪裏？我們怎麽會在這兒？”

無是非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當時我看見你掉下來，就拉住你……然後就掉到一個山谷裏了，天開始下雨，我只好找了個山洞避一避。你受傷不輕，還好我身上帶着一瓶浮化清心丹，剛剛給你灌了幾顆，你覺得還好麽？”

百裏鳴岐點點頭，無是非卻突然低下頭，看了一眼手邊的那把鮮紅的劍——它現在已經褪去所有鏽垢，變得像火焰一樣紅，仿佛被重新鍛造過似的。

“這把劍也跟着掉下來了。”

百裏鳴岐只看了那把劍一眼，便又去看無是非，他伸出另一只手輕輕撫住無是非的臉，後者愣了一下，百裏鳴岐突然朝他輕輕勾起唇角：“阿非，離我近點。”

無是非先是愣怔，随後臉上慢慢浮起一層紅暈，不過他還是聽話地擡起屁股朝百裏鳴岐的方向挪了挪。

“我在書閣的一本書上看到，說要拔凰火劍，必須有降星的血。我當時沒想明白，後來隐約覺得降星說的應該就是我吧，試了一下居然沒錯。不過凰火怎麽會這樣呢？書上确實說它跟什麽天地靈力有關，但是拔了它就好像拔了個塞子似的……”

他說着這些話，眼睛就在到處亂看，偏不敢看百裏鳴岐的眼睛。無是非覺得百裏鳴岐的眼神太炙熱了，他看着自己的時候，他會忍不住産生奇怪的感覺。

“我對它沒興趣。”

百裏鳴岐握住他的手拽兩下，無是非心領神會，慢慢俯身靠過去，後者順勢便把他摟住了，然後用力抱緊。百裏鳴岐将下巴擱在無是非肩膀上，閉上眼睛深深嘆口氣：“你沒事就好。”

無是非想起他們本來是還在吵架呢，現在好了，不用吵了，連道歉和解釋都不需要，他們就這麽稀裏糊塗地和好了。無是非總是彎着腰覺得有些不舒服，于是幹脆在百裏鳴岐身邊躺下來，然後将手環在他腰上。

百裏鳴岐閉上眼睛，把臉埋在無是非柔軟的頭發中，停了一會兒，百裏鳴岐突然皺起眉頭：“你很久沒洗漱？”

“……”

“再不洗要臭了。”

“呸！要臭也是你比我先臭！”

作者有話要說：

小明：突如其來，直男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