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受着傷,沒力氣幹你

百裏鳴岐從早晨就離開了, 一直到晚上都沒回來。無是非一開始根本沒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但是他等了一整天, 等到夜幕降臨, 終于開始着急——百裏鳴岐臨走時候那個表情是什麽意思啊?也難為他一個面癱能做出那麽複雜的表情。

無是非不知道怎麽了, 總覺得心煩意亂, 一個人溜着淩雲軒的牆根轉了一圈又一圈,可是煩躁的心情根本沒得到減緩, 反而越來越不舒服。

他想去找百裏鳴岐,但是他是被紅夫人叫走的, 這裏又是九臯家, 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他去了添麻煩不說, 說不定還會被紅夫人讨厭。

而且, 一想起紅夫人冷面無情的模樣, 無是非就緊張,他覺得她好像什麽都知道, 好像一眼就能将他看透。

無是非正胡思亂想着, 淩雲軒的院門突然被推開了,“吱呀”一聲, 門被推開了一條縫隙,無是非愣了愣,急忙上去拉門:“委員長?!”

門外站着的人确實是百裏鳴岐, 只不過他跟平時不太一樣,他一只手扶在牆上, 低着頭,看着覺得有些不對勁。

百裏鳴岐聽到無是非的聲音後微微擡起頭來,無是非一下子就發現他的異樣之處。百裏鳴岐臉上雖然還是沒什麽表情,但是他面色蒼白,額頭上都是冷汗,在那裏站着都困難。

“你怎麽了?”

無是非下意識伸手去扶他,百裏鳴岐也終于将那口強撐着的氣吐出,身體朝着無是非壓倒下來。

“怎麽……委員長!”

百裏鳴岐輕輕摟住無是非的肩膀,虛弱地說:“別叫那麽大聲,我沒事。”

也不像沒事的樣子啊!

無是非伸手圈住百裏鳴岐的腰,後者突然抽了口涼氣,吓得無是非急忙收回手:“你受傷了嗎?傷到哪兒了?!”

他說完這句話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無是非大驚,他大致将百裏鳴岐掃了一遍,卻沒看到傷在哪裏,但是根據他剛剛的反應,可以肯定他一定是傷到了。無是非不敢再亂碰,只能用兩只手抱着他的腰兩側,小心翼翼地帶他往卧室挪。

百裏鳴岐也配合着無是非的動作,往前挪動,他聽到無是非的詢問後,還在不斷安慰他:“沒關系,你別着急。”

無是非将百裏鳴岐扶進卧室,百裏鳴岐徹底放松下來,他身上清光一散,之前被僞裝起來的傷都暴露出來了。百裏鳴岐的後背上全是血,滴滴答答流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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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是非張手扶着他,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了:“怎麽會這樣……怎麽……你不是去見紅夫人了嗎?怎麽會傷成這樣?!”

百裏鳴岐搖搖頭:“沒事……扶我去床上。”

——這他媽的還沒事兒呢?!那怎麽才算有事?!

無是非強忍着詢問的沖動,扶百裏鳴岐來到床邊,讓他趴在床上。做完這一切,無是非轉身要走,卻被百裏鳴岐一把拉住了,他側過頭看着他:“去哪兒?”

“我去找傷藥。”

無是非輕輕回握百裏鳴岐的手一下:“你等等我。”

百裏鳴岐才放開他。

百裏鳴岐從小受着極好的教育,被當成家主接班人培養起來,要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氣度,所以就算受了這樣的傷,他也不會像坨沒有骨頭的爛肉一樣趴在那裏。

無是非拿着傷藥回來,在床邊坐下,百裏鳴岐整個後背都被鮮血浸透了。無是非拿出一把小剪刀,避過百裏鳴岐背上受傷的地方,将他的袍子剖開。

百裏鳴岐受的傷遠比無是非想象的還要嚴重,後背傷痕縱橫交錯,血肉模糊,有些地方都被打得皮肉外翻了,不知道他怎麽能堅持着走回來的。

無是非本來只是猜測,現在再一看他身上的傷,頓時又将心裏的猜測确定了幾分。

這分明就是受過處罰才會出現的傷。

無是非一時怔在那裏,他又不蠢,百裏鳴岐白天去了紅夫人那裏,晚上回來就成了這副模樣,想也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事情。再往深裏想想,百裏鳴岐平時聽話孝順,是什麽事能讓紅夫人對他有這種處罰?答案是明擺着的。

無是非站在那裏思索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他之前找人幫忙燒了熱水,想必是對方送水過來了。無是非神思恍惚地走到門前,道:“謝謝,水放在門口就行了。”

百裏鳴岐回來的時候還用障眼法遮蓋傷口,顯然不想被別人知道真相,他總不能把他的情況漏出去。

無是非把水放在旁邊,浸濕了紗布給百裏鳴岐擦拭傷口。百裏鳴岐覺得他變得異常沉默,不由問道:“你怎麽了?平時挺能說的,現在怎麽又不說話?”

無是非把紗布扔進冷水中洗幹淨,再過一次熱水繼續給他擦,他抿緊唇角,許久才道:“沒什麽,你好好趴着別動。”

百裏鳴岐聽到他的聲音後頓了一下,而後輕聲問:“你在哭麽?”

無是非吸吸鼻子:“……沒哭。”

百裏鳴岐垂下眼睛:“你不想讓我看見你哭,那我就不回頭了,不過你得告訴我,為什麽哭?”

他說完,忍不住笑一聲:“難道是心疼我?”

無是非呼吸聲有些凝滞:“我才沒有。”

百裏鳴岐便說:“那你給我包紮傷口的時候可不要手抖,很疼的。”

無是非把他身上的血擦幹淨,然後取金瘡藥輕輕抖在百裏鳴岐身上。九臯家的金瘡藥效果很好,只是特別疼。

百裏鳴岐緊緊地皺起眉頭,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無是非見他身上不斷有汗珠滾下來,就知道這肯定是讓人難以忍受的疼痛。他低下頭在傷口上輕輕吹吹,這才往下一個地方撒藥。

無是非幫百裏鳴岐把藥上完,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道:“這傷,是用鞭子抽出來的嗎?”

百裏鳴岐沒說話,無是非繼續問:“打了多少下啊?怎麽……下手這麽狠。”

百裏鳴岐沒回答他的問題,只輕輕安慰:“不怎麽疼。”

他們家的家法是一根藤鞭,只有幾尺長,但是抽在身上特別疼。百裏谕禪下手沒留情,他将百裏鳴岐身上的靈力卸了,實打實地抽他,自然便傷得厲害。

無是非聲音有些哽咽:“為、為什麽打你啊?”

百裏鳴岐慢慢回過頭,只見無是非眼圈早就紅了,眼角還有淚水被抹去的痕跡,蓄在眼裏的淚将他睫毛打濕,黏在一起,看着非常可憐。

他看着他許久,朝無是非伸出手:“過來。”

沒等眼淚流下來,無是非就胡亂把它抹去了,他握住他的手湊過去,六神無主似的:“你說啊,到底為什麽被打。”

百裏鳴岐看着他許久,嘆口氣:“我告訴他們了。”

無是非雖然早就猜到,但是真正從百裏鳴岐嘴裏說出來,這感覺完全不一樣,他好久沒說話,只握着百裏鳴岐的手,眼淚也止不住地掉下來。

無是非最不知道怎麽面對這種情況了,他覺得自己特別無力,如果是別人打的他,他還能幫他打回來,可是今天的傷是百裏鳴岐的父母打的……他能怎麽辦呢?

他的父母反而可能更恨他吧,人家的兒子,人家當然疼,要不是因為他,他們也不會處罰百裏鳴岐。

無是非覺得這比他們直接來找他的麻煩還讓他受不了,他反而更希望他們過來找他,不管是把他攆走也好,還是揍他一頓也好,總比現在的情況容易接受得多。

無是非傾慕他們這樣修養好,家風正的人家,有時候又覺得這種人真的讨厭死了,他們不如直接跟他對上,他還能好受點。

百裏鳴岐見無是非越哭越厲害,擡起手幫他把眼淚抹掉:“別哭了,你怎麽哭起來比師妹們還兇,你在眼睛裏放了個水龍頭嗎?”

無是非哽咽得說不出話,忍了老半天才道:“你……你為什麽要說啊!”

百裏鳴岐眨眨眼,側過頭趴在自己胳膊上,他發現這樣看着無是非更輕松:“有什麽不好的,以後你也不用擔心被他們察覺我們之間的事,總之已經知道了。”

——不是這個意思吧!這叫先斬後奏!破罐破摔!

無是非握住他的手,一時盯着百裏鳴岐,不知道說什麽好,他眼睛紅紅的,眼底包含着太多的情緒,讓百裏鳴岐覺得特別……特別可愛。

他突然伸手在無是非臉上重重地捏一把:“少撩撥我,受着傷,沒力氣幹你。”

無是非先是愣了愣,而後憤怒地咆哮:“你放屁!誰撩撥你了!”

他很想在百裏鳴岐背上狠狠捶一拳,他怎麽現在說話這麽讨厭!那個詞怎麽說的來着……道貌岸然!對!道貌岸然!

百裏鳴岐見無是非脖子都紅透了,忍不住笑了笑,然後一把把他拉下來,在無是非臉上親一口:“那你別哭。”

“……”

“你放開我,松手!”

百裏鳴岐抱住他的脖子:“不松。”

無是非想從他胳膊底下掙脫出來,百裏鳴岐卻一個勁勾着他的脖子,無是非不敢太大勁兒掙紮,擔心拉着他的傷口。他只好歪在他身邊,陪他一起趴着。

“這幾天你都要陪我。”

無是非瞥他一眼:“為什麽。”

“因為我受傷了,你得伺候我。”

“……你也不用這麽理直氣壯吧?”

百裏鳴岐把無是非的腦袋壓過來,抵着他的額頭:“為什麽不理直氣壯?”

“……”

無是非答不出來,只好默認。

他們趴了一會兒,無是非突然警覺地擡起頭:“我怎麽聽到外面有打鬥的聲音。”

百裏鳴岐也跟着聽了一下,便放松下來:“不用管,是我娘在打我爹。”

“啊?”

百裏鳴岐改口道:“他們切磋武藝。”

“噢……”

可是,切磋武藝為什麽會發出類似“夫人你冷靜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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