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嘴上說着讓他滾

他站起身抓過瓶子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光了, 将酒瓶倒過來讓窦伯庸看了看, 這才重新坐下。

窦伯庸滿意地點點頭：“這還差不多。其實我來之前也想了很久, 反正就算現在拍的話, 也趕不上明年2月份的柏林電影節了，但我又覺得這部片兒很符合柏林評審的喜好, 要不就奔後年的柏林電影節好了。所以, 我不介意等劇本多等些日子，讓他寫好了就行。

“您早說啊。”龍煜嘴上笑着, 心裏已經想罵人。

“早說了你喝酒就不會喝得這麽痛快了。對了，我只是确定了讓他寫劇本, 沒确定要用他演男一號啊。我得到時候看他的狀态和演技，不适合的話, 哪怕整個娛樂圈的人都跟我推薦他也沒用。”

“我明白。”

“其實上次你跟我提過之後我就搜了他的一些電影電視劇看了看，形象氣質确實很好，角色的把握也還不錯, 但畢竟戲份兒都太少了看不出更多的東西……”

龍煜已經坐不住了, 喝下去的冰涼的酒到了胃腹中就變得滾燙灼熱，似乎要将他的胃壁灼出很多個大窟窿, 而且那些液體在胃裏根本就待不住，還夾裹着之前喝下去的酒，在争先恐後地往上湧。

他起身就往包間內的衛生間跑，椅子和地板摩擦發出了刺耳的響聲。

窦伯庸先是聽得他吐得撕心裂肺, 後來則是完全沒了聲響, 跑衛生間拍門也沒動靜, 沖進去一看那人正半跪在馬桶邊，臉色煞白，滿頭冷汗，呼吸急促粗重，他伸手打算扶起他，摸到的卻是一手的汗。

“小煜，你真的胃疼？”窦伯庸聲音都有些變了，他雖然喜歡勸酒，但從來沒想讓人在酒桌上出事啊。

還好這種頂級會所都配有兩個以上醫生，便于處理各種突發狀況。他當即叫了駱瑞宸和醫生進來。

在做了簡單檢查之後，醫生給龍煜打了解痙針。

十來分鐘之後，龍煜總算覺得眼前和耳旁都清明了一些，剛才那陣真的是讓他體會到了疼得眼前發黑和耳鳴陣陣是什麽感覺。

“好點兒了？”窦伯庸看他的眼神是真的心疼，“下次你真的胃不舒服的時候就別跟我硬撐了，我們送你去醫院吧？”

或許是該去一趟醫院，他從來沒有胃疼成這樣過，自己也有些心虛。

他擡眼看了看小駱：“叫你到點兒給小蕊打電話，打了吧？”

小駱支支吾吾：“打是打了……可是……”

“快說！”

“小蕊的手機關機，我看時間也過了兩小時了，就算吵醒顧老師也沒關系了，就給顧老師打電話，但他的手機也關機……”

龍煜手捂着胃蹭地坐起來：“有沒有找人過去看看？”

“找了找了，去的人說他家裏沒人……”

龍煜咬着牙将手遞給小駱：“扶我起來，趕緊走！”

“去哪兒？”

“回顧老師家！”

駱瑞宸開着車一路風馳電掣，不時擔憂地看看在後排一直戳着胃坐也不是躺也不是蜷着也不是挺直了背也不是的龍煜。

這種狀态怎麽去找人啊？

龍煜的手機已經充好電了，但無論怎麽打顧明希還是鐘蕊的手機，還是關機。

今晚這些人都是怎麽了？都約好了一起關機要讓人着急的麽？

車剛進顧明希家小區，就見鐘蕊急匆匆地從一家便利店出來，駱瑞宸趕緊停了車招呼她。

鐘蕊三兩步跑過來，急得滿腦門都是汗，她還沒來得及開口，龍煜先急問道：“你手機關機幹嘛？你進他家裏看了嗎？他包什麽的帶走了嗎？還有你都到哪些地方找過了？”

“他家裏每個角落我都找過了，沒人，他平時常用的包沒帶，錢包也還在桌上放着呢，應該沒到遠的地方去，所以我就在小區裏找了一圈，東邊這些樓都找過了，就西邊還沒去了……”

“你手機呢？什麽情況？”

“你給我打完電話後我想着太早回去會打擾他睡覺，就想先去菜市場買明天要吃的菜，結果買完菜就發現手機不見了。”

難怪手機會打不通，原來是在菜市場被偷了。

“那你不會馬上買個手機給我打個電話嗎？或者先借用別人的手機打給我也行啊！”

“我打了，你不也關機了嗎？”

龍煜無言以對。他決定要去和窦伯庸吃飯的時候，就給鐘蕊打了個電話，讓她趕回去照顧顧明希。但考慮到那人最近每一覺必須要睡夠兩小時，如果不到兩小時就被吵醒的話，就會各種難受，所以還專門叮囑了鐘蕊估摸着時間回去，別太早回去吵醒他了。

後來給駱瑞宸打完手機就沒電了。因為出門本來只打算買個藥就回去，他沒帶充電寶，上車後倒是有車載充電器，但他當時只顧着抵禦胃痛，沒想起來充電這事兒，下車的時候才想起來，又想着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好了，他和窦伯庸吃飯的時候也不希望有太多的電話打擾，關機就關機吧，也就沒安排駱瑞宸幫他手機充電。

現在才意識到，顧明希很可能給他打過電話！

真想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他又問鐘蕊：“那你怎麽不給小駱打電話呢？”

“我不知道他的手機號啊，我只知道你的。”

龍煜內心哀嘆不已，這才意識到他和顧明希之間的關系如此不對等，他對他身邊的人的情況了如指掌，而顧明希和鐘蕊，除了知道他的電話，其他的估計一無所知。但他現在顧不得考慮這些，只想盡快找到顧明希：“我們仨兵分三路吧，先把小區裏沒找過的地方找了，如果找不到我再想別的辦法。小蕊你負責那邊幾棟樓，小駱你……”

“龍先生我得跟您一起，我不放心您！”

龍煜瞪着駱瑞宸，他不以為懼：“您再瞪我我也得跟着您！”

龍煜沒理他，打開車門想下車，駱瑞宸趕緊跳下車，不由分說把他硬塞了回去：“您別下車！您今天這種狀态，別走到半路就趴下了！您就在車上盯着外面就行，要進各個店裏問的話，我去我去。”

龍煜想發火，自從他天天熱臉貼顧明希的冷屁股，駱瑞宸似乎也越來越不怕他了。但他此時也只能由着他将他塞回車裏，胃實在是太疼，他有些撐不住了。

駱瑞宸慢悠悠開着車在小區裏晃，龍煜将頭伸出窗外，視線把各個角落都掃了好幾遍，生怕有半分遺漏。

終于，在中庭花園的某個角落裏，他看見一個清瘦的身影正晃晃悠悠往這邊走。

雖然看不清，他卻能肯定那就是顧明希！

車開不進花園，他忙不疊讓小駱停車，一開門差點沒栽下車去，幾乎是連滾帶爬往那邊跑過去的。

那捂着肚子正慢吞吞往這邊挪的，可不就是顧明希嗎？

“顧明希！”龍煜咬牙切齒地跟他吼，“這大風天的你不好好在家躺着你出來晃蕩幹什麽？”

等他吼完這句話，他人也正好到了他面前，一看他的臉，就恨不得把剛才那句話收回去。

這麽大的風，他頭發幾乎都已濕透，臉上的汗也不見幹，不知道這已經是出了第幾身汗了。

顧明希看見他，眼裏陡然有一絲放松，也不甘示弱跟他吼了回去：“這大風天你以為我願意出來？”他沒接着往下說，只是揣在風衣口袋裏的手又往腹部使了使勁，然後縮了縮脖子。

龍煜脫下自己的外套給他披上：“你在這旮旯裏待了多久了？”

“不知道，我手機沒電了，走到這兒又痙攣了，疼得沒法走了，就坐一會兒，結果這陣痙攣一直沒完沒了，剛剛才稍好一些。”還沒等龍煜心疼，他随手把手裏的手機砸向龍煜，“你呢？你幹什麽去了？你不是應該買完藥就回嗎？怎麽一走就沒影兒了？要不是等你那麽久你沒回來，打你手機又一直關機，藥店的人又說你當時情況好像很嚴重，要不我才不會頂着這麽大風滿小區到處找你呢，我還……”

“你在找我？你是為了找我？”龍煜顫抖着打斷了他的話。他無暇去細想他怎麽知道他是去買藥去了，怎麽知道他打算買完藥就回，現在滿腦子都是他的顧美人兒嘴上說着讓他滾，随後卻拖着病弱的身體在到處找他，只覺得心底湧起的暖意突然就蔓延到了整個胸腔，又順着喉嚨往上湧，哽得他都快說不出話，只是情不自禁就一把将他擁在了懷裏。

顧明希猝不及防地被龍煜箍得緊緊的，反應過來之後紅着臉想将他推開，并沒有推動。

他在他懷裏不安地扭動了好幾下，還是沒能掙脫出來，于是他有些火大地用力推了他一把，龍煜不僅沒和他拉開距離，反而整個身體重心都猛地往他身上壓了下來。

他一個趔趄差點被摁倒在地，好在駱瑞宸及時伸手扶住了他倆，又迅速将壓在他身上的龍煜拉開并試圖将他背起，他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他趕緊幫忙将龍煜弄到了駱瑞宸背上，驚覺他頭上身上的汗并不比他的少，後背處的衣服都是濕漉漉的，觸手可及的地方全是冰涼一片。

他有些心驚地問駱瑞宸：“他胃疼一直沒好嗎？”

“我一直都以為他會倒在外面或者回來的車上，他能撐到這會兒已經很難得了。”駱瑞宸背着他往車那邊跑，還不忘氣喘籲籲回答顧明希的問題。說話間就已經趕到車前，兩人合力将龍煜弄上車，讓他平躺在後排座，然後問顧明希：“顧老師，我馬上送龍先生去醫院，您是坐後排還是副駕？”

“我就在後排看着他吧。”

駱瑞宸将車發動就往小區外開，顧明希在龍煜的腿旁擠着坐下，給他掐了掐人中，又将手伸到他上腹輕輕摸了摸，又不敢讓自己冰涼的手在他在他胃部停留太長時間，只好隔着衣服給他揉了揉，又覺得這個姿勢坐着使不上勁，索性在他身前單膝跪下，一手給他擦着汗，一手在他胃上不輕不重地撫着。

駱瑞宸問他：“顧老師，咱們是去裴大夫那個醫院嗎？還是找個最近的醫院就可以？”

“去裴大夫醫院吧。”顧明希停下手上的動作，摸出自己的手機，找到後排的的充電口插上，打算一會兒給裴湛湛再打個電話。

突然覺得手被人輕輕握住，不用看，一定是龍煜醒了。

轉頭果然見龍煜朝他咧了咧嘴。

“你醒了？好些了嗎？”

龍煜有氣無力地開了口，笑意卻直達眼底：“美人兒，你這姿勢是在向我求婚麽？反了反了，你快起來，應該我向你求婚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