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明希躲開

第一遍打沒人接, 第二遍打直接被挂掉了。

龍煜從來不會不接他的電話, 就算實在不方便接, 他挂掉之後總會立即發一條微信解釋清楚。

可今天挂了就是挂了, 沒有任何短信和微信。

看來是真的生氣了。

他第三次撥通了他的號。

但還沒響幾聲，鐘蕊敲門進來了：“手術室那邊可以拍了, 副導演問你好些了沒, 能不能拍？要還很難受的話，他們就先拍別的。”

顧明希随手挂斷了電話：“我好多了, 拍吧。”

這一場要拍的是顧明希飾演的喬憶要給病人做手術，帶了兩三個剛入職的年輕醫生當小助手, 也借此讓他們熟悉手術室環境和手術流程。

導演喊了Action。

年輕醫生甲懷着興奮和激動走進手術室，卻冒冒失失沒注意腳下, 一腳把呼吸機電源給踹掉了。

喬憶立刻黑了臉，當場将他轟出了手術室。

醫生甲灰溜溜退出去，其他人開始手術。

……

顧明希一站到手術臺旁就覺得腹中的痙攣又開始了, 而且一上來就是劇烈狂躁的抽痛, 似乎根本就不帶循序漸進，而是直接就到了最高級。

瞬間就讓他汗出如漿。

這時年輕醫生乙用帶着手套的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鏡, 被一助看到了，一助喝斥道：“有沒有無菌觀念啊？出去換副手套！”

年輕醫生乙無知者無畏地追問：“那如果眼鏡要掉了該怎麽辦？”

一助無奈地瞪他，還是耐心地解釋：“讓沒有參與手術的人幫你推一下眼鏡，或者轉頭在其他人的肩膀上蹭一蹭, 總之要絕對保證你手上無菌。”

年輕醫生乙去換了一副幹淨的手套進來, 一助招呼他：“正好過來幫忙對下光。”

年輕醫生乙趕緊過來托燈, 緊張之下卻托得過高，舉手過頭。

按劇本現在應該是喬憶忍無可忍，沖年輕醫生乙大吼了一聲：“滾——出——去！”

但顧明希好半天沒開口。

之前的鏡頭主要對準的是一助和年輕醫生乙，大家都沒太注意他。

他已經将雙手狠狠地按進了手術臺上被手術者的身體裏。

還好這只是模具，如果真的是個患者，大概已經被他按沒命了。

年輕醫生乙還舉着燈巴巴地等着他吼，見他遲遲沒有動靜，還以為他是在醞釀情緒，好讓“滾出去”那三個字更有爆發力。

可等了好半晌，期待中的爆發并沒有出現。

他在很努力地調整着紊亂的呼吸，終于開口想吼，沒想到一張嘴卻是顫抖着的一聲悶哼。

這一破了功，他就再也撐不下去了，将雙手從模具裏抽出來，一把按在了自己的肚子上，順着手術臺就開始往下滑。

“顧老師！”

“明希！”

……

衆人慌成一團去扶他，他卻似乎緩過來了一點兒勁，自己又撐着手術臺站起來：“沒事，我回休息室躺一會兒，要是還不好的話就去胃腸科……”

顧明希被送回休息室，肚子疼得他不想張嘴，也不想睜眼，又覺得衆人在身邊聒噪得慌，只是閉着眼睛擺擺手：“你們都出去吧，讓我一個人歇會兒。”

大家關切的聲音在他聽來都有些忽遠忽近，倒是最後他們走的時候關門的聲音他聽真切了。

終于沒人了，他閉上眼睛，放任自己哼出聲來，也将衣服撩起來胡亂地在肚子上揉着。突然聽到江昊晨驚詫的聲音：“哎呀你肚子上怎麽這麽多傷口？”

顧明希被結結實實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坐直了身子，睜眼有些尴尬地看了看他：“你怎麽沒去拍戲？”

“我不放心你啊，小蕊去樓下胃腸科給你拿藥去了，我等她上來了再出去。”

你不出去，那就我出去好了。

他站起來往外走。

“你幹什麽去？”

“我下樓去找裴大夫。”

“我跟你一起去。”

江昊晨伸手半摟着他往外走，顧明希腦子裏沒來由地晃過龍煜的臉，還是将他推開：“不用扶，我自己去就行。”

江昊晨只好亦步亦趨跟在他後面，剛要下樓的時候副導演叫他拍戲，他正想叫自己的小助理送他下樓，卻碰上一個小護士跟顧明希打招呼。

顧明希扭頭跟江昊晨說：“你去拍戲吧，這個就是胃腸科的護士，她帶我下去就行，沒事兒你放心吧。”

江昊晨看着小護士護着顧明希下了樓，再想到他大概是吃了他的茄子盒飯才這樣的，他就既緊張又擔憂，還自責得不行。他知道顧明希腸胃不好，卻沒想到糟糕到這種地步，那份盒飯已經不是米飯加茄子，而是穿腸毒藥，早知會這樣，打死他也不會讓顧明希吃那份盒飯的。而且剛才看見他肚子上那些又長又猙獰的傷口，觸目驚心，讓他現在還心裏發慌。

而且他都能跟樓下的護士混熟了，顯然是胃腸科的常客了，他這幾年身體怎麽差成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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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煜怒氣沖沖離開片場之後本來是要回公司的，剛走到樓下就接到駱瑞宸彙報工作的電話，提到電視劇事業部的黃總監的一個工作失誤。

事情本身倒不大，卻是相當低級的失誤，加上本來心情也不好，龍煜當場就發了飙，在電話裏将黃總監罵得大氣都不敢喘。

撂下手機後黃總監還不停打電話給他試圖解釋，龍煜聽得煩，就直接将手機靜音了。

期間手機也振動過幾次，他要麽就不予理睬，要麽就看都不看來電顯示就直接挂了。

他坐在醫院旁邊的咖啡館裏試圖平複心情，連喝了幾杯酸澀的美式，終于覺得心裏沒那麽煩躁了。

他竟然能沖他家顧美人兒發火？好不容易讓他不那麽排斥他了，他卻對他發火？

他重生回來不就是為了全心全意照顧他寵他的麽？他怎麽能對他發脾氣？

何況顧明希之前也不知道這頓飯是他做的，他又何必這麽計較一頓飯？

一想通了就立馬抓過手機想給顧明希打電話，屏幕卻正好亮了起來，顯示的是馮修宇的名字。

他頓時心裏一抽，馮修宇給他打電話，十之八九是顧明希有事。

果然，聽到的消息是顧明希在片場因為肚子疼兩次中斷了拍攝去休息，第二次還差點疼到暈厥。

龍煜腦子裏轟的一聲，直接就沖向醫院。

顧明希肚子疼是常事，但疼到近乎暈厥卻是近來少見的。

到底有多嚴重？

馮修宇在電話裏說不清楚，他打裴湛湛和白主任的手機都沒人接。

這讓他心裏更加惶恐不安，将所有嚴重的可能性挨個想了一遍。腸扭轉？梗阻？出血？穿孔？還是……複發？

一想到那兩個字他就不寒而栗，握着手機的手都在不住打顫。

而且他已經看到了其他的未接來電，顧明希竟然給他打過三次電話。

打那三個電話的時候，是不是他疼得最無助絕望的時候？

一口氣狂奔到胃腸外科，一出了電梯就聽見護士臺那邊吵吵得不行，似乎是有病人家屬正情緒激動地跟醫生理論着什麽。

圍觀的病人和家屬太多，龍煜一時看不清被團團圍住的醫護人員都有誰。

但他卻一眼看到還穿着拍戲用的手術服的顧明希正在使勁撥開人群往裏擠。

龍煜瞬間氣不打一處來，他不是快疼暈了嗎，現在去湊這熱鬧幹什麽？！

他快步趕了過去，果然見一個中年女人正跳着腳地指着裴湛湛和一個護士罵，雖然看不見她的表情，也能想到有多兇神惡煞。

“我可算知道醫院和醫生都有多混賬了，治死人了反倒把責任全推到我們家屬身上來了！要是我們家屬什麽都知道，還用你們這些醫生護士幹什麽……反正我不管，人是你們治死的，我就要告你們，告死你們……”

“可以啊，要告的話麻煩你們按流程來，別在這裏耽誤我們工作。”裴湛湛推開她想往外走。

那女人擡手就想給裴湛湛一巴掌，被好不容易擠過去的顧明希一把抓住了。

他好像還低聲跟那女人說了一句什麽，龍煜也急急地推開衆人往裏擠。

這個顧明希！醫院這麽多人，用得着他出來拉架嗎？就他那身子，一個不小心被擠摔了推倒了都要命啊。

剛掃清最後一個障礙，龍煜就看到比擠摔了推倒了還要命的一幕。

一個中年男人手裏寒光一閃，對着顧明希和裴湛湛就沖了過去。

龍煜大喊一聲：“明希躲開——”就往顧明希的方向撲了過去。

“開”字還沒完全出口，人已經撲到了他身上，還沒忘伸出雙臂箍住他，以免他被他撲*…倒在地。

顧明希都來不及回頭，只聽到那聲大喊以及衆人的驚呼，就被撲了個趔趄，卻又及時被環住了，緊接着就聽到身後龍煜的一聲悶哼，待他站定之後，圈住他的胳膊就立刻松開了。

他怎麽了？

顧明希一轉身就看到那駭人的場面，那中年男人正從龍煜的右肩上抽出水果刀，而龍煜反身先是将他的刀打落在地，随後一拳招呼到男人嘴上，這時醫院保安匆匆趕到，将男人制住。

龍煜這才反手捂住自己後肩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