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大爺你喝水嗎

顧明希見他還是沒有反應, 有些疑惑：“哎, 我說了這麽多你一句都沒聽進去是吧？那你到底是哪點兒不滿意？得, 龍大爺, 看在你救了我一命的份兒上，你再怎麽不理我, 我也得上杆子理你。想喝水嗎？我給你倒……”

龍煜還是不理他。

顧明希轉到另一側：“大爺, 喝不喝您倒是說句話啊……”

只見龍大爺已經沉沉地睡着了。

顧明希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均勻, 他也就放心地在另一側的椅子上坐下，伸手在他臉上輕輕摸了摸, 又做賊心虛般地收回手，趴在床邊盯着他的臉看。

龍煜将醒未醒的時候, 迷迷糊糊知道裴湛湛也來看他了，還和顧明希聊起了早上的醫鬧事件。

龍煜努力使自己清醒過來，終于恍惚聽了個大概, 早上去世的老太太是拿刀捅人那中年男人的母親, 做完開腹手術沒兩天，夜裏出現了術後嚴重的肺部感染, 且據鄰床病友說老太太還數次叫醒兒子說自己發燒、氣促，但兒子覺得被打擾了睡覺完全不予理會，向護士報體溫時也謊稱體溫正常（他根本懶得給母親量體溫），直到早上裴湛湛上班後去查房才發現情況危急, 再緊急搶救也已無力回天。

他聽裴湛湛跟顧明希說：“你別擔心我, 他告不了我, 我既不是他母親的主治醫生也不是做手術的主刀醫生，我昨天夜裏也不上班，我只是給他母親施行了搶救，雖然人沒救回來，但我的搶救措施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他就算告醫院，告主治醫生或者主刀醫生也沒什麽勝算，畢竟他自己有很大的責任。只是可惜他母親一條命啊，如果早點發現肯定能救的。”

龍煜突然有些心慌，他并不關心裴湛湛會不會有麻煩，他只是突然意識到手術成功之後或者化療結束之後并不就是真的安全了，早上去世的老太太就是最好的例子。那麽顧明希以後有沒有可能也出現術後并發症？如果出現了，他身邊沒有人發現，導致搶救不及時……

他睜眼問裴湛湛：“裴大夫，像明希做的那些手術，有沒有可能出院以後很長時間還出現并發症？”

“當然有可能。有些并發症可能出現在術後很長時間，還有可能會有一些長期的後遺症。”

顧明希在一旁笑：“你們醫生就喜歡危言聳聽。”

龍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別插嘴！我在問裴大夫。”

顧明希嘴一撇不說話了，這人，受傷以後脾氣也變大了，還敢對他吹胡子瞪眼呼來喝去的了。

龍煜拽着裴湛湛仔仔細細地問了很多問題，直到她回了科室，他才皺了皺眉重新倒回床上，一會兒又重新坐了起來，他已經打定主意了，要借着這次受傷的機會，出院以後賴上顧明希跟他同居。

對，同居，住進他家裏，而不是門對門住兩套房子只是每天送送飯。不然他真的沒法放心。

顧明希将一杯溫熱的水送到他面前，見現在他一手輸液一手輸血，只好将杯子伸到他嘴邊喂他：“張嘴。”

龍煜被咕咚咕咚灌了滿滿一杯水，心裏有點甜蜜的小矛盾，被顧美人兒照顧的感覺真好，特別好，盡管他不過就是喂了他一杯水。但另一方面，又有些舍不得使喚他。

“你讓我助理進來吧。”

“有事？”

“沒事，就是不想看你為我忙前忙後的。”

“我什麽也沒幹，一會兒我出去的時候再讓他進來吧。”

“嗯，那你陪我坐着就好……呃，不行，你之前還不舒服來着，又為了我跑前跑後，你累了吧，要不要躺躺？”龍煜拍拍身邊的空位，“你上來躺一會兒吧。”

顧明希臉色微變，剛坐下去又站起身來：“我去叫你助理進來，然後我回劇組看看。”

唉，龍煜暗自嘆氣，他這是生氣了？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一聽到床上躺一會兒就那麽大反應。

可他沒有別的意思啊。

“你等等，我還有話沒說完呢。”

顧明希根本沒做停留，直接就出了門。

但很快他又回來了，而且堅持要在病房裏整夜陪護。

龍煜當然舍不得，但又不想錯過再次和美人兒睡同一間房的機會，于是點頭同意了，卻要求他不許半夜起來照顧他，一切有護工。

為此他還換了條件更好的病房，為的就是要讓他家美人兒休息得好一些。

第二天顧明希還是按部就班地拍戲，卻在每一次休息的時候都跑到龍煜病房看看。

當他又一次到病房看龍煜的時候，卻見除了護工和駱瑞宸之外，還多了一個人。

章文翰導演。

顧明希有些詫異。龍煜不想讓人知道他受傷住院，還特意拜托醫院封鎖了消息，也叮囑了身邊人不要聲張，連他父母和弟弟都不知道，為什麽章文翰會知道？

章文翰見了他，起身笑道：“我今天跟小煜打電話，想談談拍戲的事兒，小煜說他在醫院，我就趕過來看看他。”

他其實是想找顧明希的，因為前些天去美國參加活動，跟窦伯庸見了一面，窦伯庸提到自己的新片将會是顧明希演男一號，徐作為演男二號。

他大為吃驚，又聽說是龍煜大力推薦的，更驚異不已，追問這兩人究竟怎麽回事兒，一會兒要封殺一會兒要推薦的，窦伯庸也不好意思跟他八卦那麽多。

他帶着滿腹疑惑回國，也想找顧明希演他的新戲，又還是想征求一下龍煜的意見，于是打了個電話給他，委婉地表達了想找顧明希演男主角的想法。

龍煜一聽是關于顧明希的事兒，一刻都不願多等，不惜讓章文翰知道自己受傷的事，立馬就将他約到病房裏來了。

章文翰剛拍完沒多久的那部片，原定就是顧明希演男主角的。當時章文翰或許是還沒有聽說龍煜要半封殺顧明希的消息，或許是聽說了也沒當回事，竟然主動跟他提起這部片的主角已經定了顧明希，片酬什麽的都談好了，就等簽字了。

龍煜當時一聽就急了，他剛剛跟好多導演制片人放了話，不許讓顧明希出演重要角色，轉頭章文翰這樣的國寶級導演就要用他演男一號，他怎麽能這樣任人啪啪打臉？

于是他向章文翰力推龍煜傳媒的侯明哲，一是借機捧自家藝人，二是想用侯明哲來斷顧明希的機會。

章文翰當時并沒有立即表态，但随後似乎從其他導演那裏聽說了他們二人的過節，也有些動搖想給龍煜一個面子，再加上侯明哲試鏡的時候超水平發揮，表現還真入了他的眼，于是換角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兒了。

但後來章文翰後悔了，開機之後沒多久就跟龍煜說：“這孩子演技還是差了點兒，怎麽試鏡的時候看走眼了呢？如果還是顧明希，肯定會好很多。”

龍煜每次都跟他嘻嘻哈哈：“那可不一定，說不定顧明希也沒有你以為的那麽好呢。”

其實心裏還是頗贊同章文翰的說法的。

現在章文翰又提出要找顧明希演男主角，龍煜又怎麽可能再次拒絕呢？

顧明希跟章文翰打了個招呼，坐到床邊問了問龍煜的情況。

龍煜只是簡單地回了一個“好多了”，就直奔主題：“累了吧？章導想跟你談合作，要不你們去找個地兒談談？”

章文翰趕緊擺手：“改天談工作也可以，我今天主要是來看你的。”

“要談還不抓緊談？還改什麽天呢？就今天吧，要不想出去就在這兒談也行，讓小駱他們回避一下，我也聽聽……”龍煜還在插嘴，張羅得還特積極。

章文翰推辭了兩句，還是忍不住扯到了正題上。

“是這樣，我現在就是特別想和你合作一部片，之前要不是這個霸道總裁搗亂，咱倆早就合作上了……”

其實就算龍煜不搗亂，顧明希确診結腸癌之後也是沒法按檔期拍那部片的，之前的合作還是不可能，但顧明希此時也沒有打斷他，只是安靜地聽他說下去。

“但我現在沒有特別滿意的本子。手裏倒是有一個，我并不是特別滿意，只能算七十分的本子吧。我這次去美國聽窦導說你寫劇本特別牛啊，說你手裏還有點兒存貨，所以向你讨劇本來了，當然，不管是用你的劇本還是用我手裏現成的，都是想請你來演男主角。”

龍煜聽懵了，顧明希手裏還有劇本？他怎麽不知道？這人寧願告訴窦伯庸也不願意告訴他？

“能聽章導這麽說我受寵若驚啊，我現在手裏是有兩個劇本，但都沒有寫完，我怕兩個都不太能入章導的眼啊，好像跟您之前拍的電影的風格都不太一樣，而且，說實在的，拍出來也可能被禁。”

“你說來聽聽。”

“一個算是同性之間戀愛的題材吧，這個情節什麽的都很簡單，我想……我想留着自己試着當導演的時候練手用。”

章文翰有意無意地瞟了病床上的龍煜一眼，跟顧明希笑道：“嗯，自己練練手不錯，還有一個呢？”

“還有一個我不知道該怎麽定義它，算是犯罪懸疑片吧，但我更傾向于它是那種直面現實和人性的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