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演個啞巴

“具體是個什麽內容？”

“大意就是, 一個偏遠的山村裏突然發現了一具女屍, 死者是個十六歲的女孩。警方初步的調查結果顯示女孩可能是自殺, 又發現她并不是當地人, 而是此前追花逐蜜在這裏停留過一段時間的兩個趕蜂人的其中一個，另一個是三十多歲的男人, 是個啞巴。警方找到那名趕蜂人, 啞巴對女孩的死表現得痛苦，承認自己有罪, 甚至一度試圖自殺，卻又不肯配合調查。警方多方努力才得知, 啞巴是個孤兒，因為又窮又啞, 沒上過學也沒有工作，十多歲開始就自己趕蜂養蜜，也沒有女人願意跟着他過追着蜜蜂四處漂泊的苦日子。啞巴二十歲那年在趕蜂路上撿到了一個被遺棄的女嬰, 因為自己也太孤單寂寞, 他就把女嬰當成自己的女兒來養，就這樣将女孩養到了十六歲……”

“等等, 你的意思是，這個劇本，男主角是這個啞巴？三十六歲？”

“對啊。”

“我是想讓你主演你自己的劇本，那你的意思, 你要演一個啞巴？男主角在整部片中沒有一句臺詞？”

“我也可以演好一個啞巴啊, 男主角沒有臺詞也沒關系, 別人有臺詞，這部片就不會悶。而且我要是連啞巴都能演好，演技就更上一層樓了嘛”。

章文翰上上下下看了他很久，很難把他的形象和一個灰頭土臉的趕蜂人聯系到一起。

顧明希見他只顧沉默着打量他而不言語，也沒再繼續往下說。

章文翰回過神來之後催促道：“你繼續說啊。”

“哦，我剛忘了說了，之前屍檢的時候發現死者的處nv mo新鮮破裂，而且從女屍體內提取的精ye提示死者臨死前剛被性qin，精ye DNA檢測證實性qin者就是女孩的養父——那個啞巴。啞巴自己也承認和她發生了關系。所有人都因此認為，長期空虛寂寞冷的啞巴沖動之下強jian了自己的養女，導致養女羞憤自殺，警方差點就要以此結案，最後卻一點一點地牽出事實的真相，找出了真兇……”

“啞巴是冤枉的？可他确實上了養女啊。真相到底是什麽？”章文翰急不可耐地追問。

顧明希摸出手機劃了劃：“我好像存了一份底稿在手機裏，我找找給您看啊。”

病床上的龍煜忽然出了聲：“明希，幫我把床頭弄高點兒，這麽躺着不太舒服……”

顧明希趕緊過去給他升高床頭：“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過來看看？”

“不用，就是躺得難受了，靠一會兒就好。”龍煜還拽了一把正升完床頭起身的顧明希，“我傷口上面那兒怎麽有點癢，你幫我看看。”

“是這兒嗎？”

“不是，左邊一點兒。”

“這兒？”

“也不是，往下一點兒……”

顧明希忽地有些臉紅，看了章文翰一眼，扭頭跟龍煜說：“要不我找醫生來看看吧。”

“你先幫我看看不行嗎？”龍煜還拽着他另一只手不放。

章文翰有些局促地站起來：“要不，小顧，你回頭把劇本發到我郵箱裏吧，我不打擾你們了，我本來也不應該在小煜還在養傷的時候來談工作的……小煜你好好休息好好養傷，我先走了……”

将章文翰送出去，一回來就看見龍煜倚在床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亮亮的。

“你是故意想趕走章導的吧？”他知道他一向沒正形兒，但在外人面前這樣還是第一次。

“被你看出來了？”龍煜還是笑嘻嘻的，“我還不是為了你。你傻不傻啊？是個人跟你聊劇本你就毫無保留？我都還沒看過你的劇本呢，我連內容是什麽都不知道，你倒好，章文翰一問你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說了？他憑什麽？憑什麽我不是第一個知道你劇本內容的人？”

“龍先生，你還有什麽醋不吃的麽？連這種事兒都計較？”顧明希站他床前看了看點滴的速度，這才坐到他身邊。坐下之後又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為什麽第一反應龍煜是在吃醋？

“你以為我在吃醋？好吧，算有一點兒吧，但最主要的還是看不過去你這麽傻，我想裝聾作啞都裝不下去了。你有沒有一點兒版權保護意識啊？你知不知道像你這麽跟人家談劇本是很容易出問題的？萬一人家剽竊了你的劇本內容呢？我要不打斷你，你就要拿着你手機裏的完整劇本給他看了是吧？萬一他回頭就組個團隊開拍了，再不承認你是編劇怎麽辦……”

顧明希愣了愣：“章導應該不至于吧？”

“我還算了解他，他不至于，但萬一你我都看走眼了呢？我就是想給你提個醒，你能對章文翰這樣，以後保不齊對別人也能這樣，但你怎麽知道別人會不會有歪心思？”

“那……以後我寫完劇本先去做個版權登記？”

“版權登記是應該做的，還有你如果想讓別人看你的劇本，最好是用郵箱給人家發過去，這樣會有你發送的時間記錄。如果是和別人口述你的劇本內容，最好是悄悄錄下來。這樣就有憑有據，沒人能剽竊到你的劇本。”

“好，信龍總的準沒錯兒。”顧明希将手伸到他肩膀上摸了摸，“你剛才說不舒服，哪裏難受？”

“沒有，我就是不想讓你繼續跟他說劇本內容。”他抓住他的手，“把你手機裏的劇本給我看看呗。”

“嗯。”他将手抽出來，滑開手機屏幕， “算了，我跟你念吧，你只需要閉着眼睛聽就行了。還沒寫完，後面的我跟你大概講講內容。”

……

聽完完整的劇本內容，龍煜良久沒做聲。

“龍總？”顧明希試探性地問，“怎麽不說話了？不會是劇本爛到你都不想發表意見吧？”

龍煜這才搖頭：“我剛只是在想，如果你這個劇本拍成電影，會有多大的可能會被禁，會有多大的幾率在國際上拿大獎，又會在國內有什麽樣的票房成績？”

“得出結論了嗎？”

“一切都要建立在不被禁的基礎上，但确實很可能拿國際大獎，尤其戛納特別喜歡這種片子。如果拿了大獎，國內票房……也就頂多破億吧，一億出頭不到兩億這樣。要拿不了國際大獎，國內票房就更沒法指望了。”

“只要不被禁就行。票房，我本來也沒有多大的期待，多少能掙點兒就行，反正這片拍攝成本也不會高。那你看，這劇本……值得拍嗎？”

龍煜反問：“你怎麽想着寫這麽一個劇本的？完全想不到是你寫的。”

“就是……有一次看了一個講趕蜂人的節目，對他們的生活狀态比較感興趣，然後就開了個腦洞。快從你的專業角度分析分析……”

“我的分析是……可以拍。你先把劇本發到章文翰郵箱，我猜他會自己來導。就算他不導，我們也做這個項目，另外找導演來拍。不過……你确定你要演這個啞巴？”

“嗯，想演。”

“但拍這部片必須得到窮鄉僻壤去拍，我不想讓你去。”

“你是擔心我的身體嗎？我現在真沒問題了，我總不能一直在家門口拍戲吧？”

“可那種山區吃住條件都不好，而且萬一出了什麽狀況，醫療又那麽差，我怎麽能放心？”

“好了這還八字沒一撇的事兒呢，你先別考慮我的身體了，還是先養好你自己的身體吧。”

“嗯，你今天累了吧？”

“還好，我們現在拍得特別順，很有可能會提前完成拍攝計劃。我跟你聊聊我們今天都拍了些什麽吧，你別多說話，聽着就行……”

龍煜特別想說“那你上來躺我旁邊說”，但怕又把他吓跑了。目前這種勢頭他還算比較滿意，慢慢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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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文翰果然很快就回了顧明希郵件。

他很喜歡這個叫《罪默》的劇本，盡管他此前導商業片居多，這次也對這個非常不商業的劇本動了心。

他決定要導這部片。

但顧明希劇本還沒寫完，現在拍戲的檔期也排得很滿，他也不着急，打算拿出足夠的耐心等他。

當然，劇本的稿酬，演戲的片酬，他也絕對不可能虧待他的。

“檔期這事兒不能急，明希等醫療劇拍完得拍窦導的新片，然後我還想讓他休息一段時間……”龍煜先表明了态度。

“不急不急，那我先預訂小顧之後的檔期了。拍完窦導的戲休息完了就拍這部片，好吧？”

“檔期和片酬什麽的都好說，我只關心拍攝地點。”龍煜又道，“反正要拍的話，我肯定是要當制片人的。要不等我們先找到合适的地方再談下一步？”

“你認為什麽樣的地方才合适？”章文翰反問。

“首先肯定是要山清水秀，空氣好，又養人的地方，還有要醫療條件相對較好的地方。”

“山清水秀空氣好的地方多的是，但養不養人的标準是什麽？”

“我也說不好。總之我就是不想讓他去那種條件很艱苦的地方拍戲，萬一又生病了附近還沒有醫院……”

“好好好，你讓你們公司的人先找找地兒，我這邊也讓人多留意一下有沒有合适的地方。”

身為這個話題中心的顧明希竟然沒有插嘴的機會。

這發展态勢不太對啊，龍煜怎麽越來越理直氣壯為他做主了？而自己又是為什麽越來越任由他為自己的事兒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