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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涼風陣陣,這悠閑的農家小院被一片綠意包圍,季銘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宋寒川坐在躺椅上。他見到的宋寒川多是冷漠的,雖說年紀并不大,可是一副深沉穩重的模樣,而這樣悠閑的模樣卻還是頭一回見。

“他們火急火燎地将我叫過來給三爺療傷,沒想到三爺卻這般悠閑,”季銘比宋寒川大上幾歲,又盯着神醫的名號,是以說起話倒沒有旁人的小心翼翼。

宋寒川眯着眼睛盯着對面郁郁蔥蔥的青山,而旁邊的季銘也不着急,只含笑站在一旁。最後還是從屋子裏頭出來的明寶看見季銘,喲了一聲,便笑道:“季神醫來了,奴才給您沏壺茶吧。”

不過他剛說完就有些懊悔地說:“不過這裏沒有您喜歡的六安瓜片,只能請你将就些了。”

“你主子能喝得的茶,我自然也能喝,去,給我搬張凳子來,”季銘大笑了兩聲,便吩咐道。

明寶趕緊應了一聲,又是進屋去搬了一張條凳進來。

宋寒川坐在的這張躺椅,可是這家農戶最值錢的家俱了。其他別說椅子了,就連單個的凳子都沒有,全都是這樣的條凳。好在季銘本就不是在意這些的人,在條凳上大剌剌地坐下後,便說道:“把手給我。”

宋寒川轉頭看了他一眼,卻乖乖地将手臂伸了出去。

季銘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宋寒川慢慢問道:“張大人,怎麽樣?”

“你要護着的人,我怎麽敢讓他死了,好着呢,”季銘随口答道,眉頭卻是緊鎖着的。

“他現在還昏迷着,”宋寒川點道。

季銘呵呵一笑,說道:“反正死不了,昏迷幾天又有何妨。”

此時他已經收回搭在宋寒川腕上的手,在他臉上巡視了兩圈:“沒有內傷,只需靜養些時日便好。”

宋寒川自然是沒回話的,季銘也見怪不怪,只等着明寶端了茶水過來。可就在一只飛鳥在天空滑過時,宋寒川突然開口問道:“人的胎記可以去除嗎?”

季銘先是怔了一下,随口便調笑道:“我同三爺相識這麽久,竟是不知三爺身上還有胎記。”

“不是我,”宋寒川沒有片刻猶豫地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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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銘正打算問他不知哪家姑娘時,這位就自己先否認了。說實話,宋寒川的性子太過分明,在他這裏不是白就是黑、要說他這個年紀的少年,正是春心躁動的時候,可季銘就沒見過他對哪個姑娘有過一絲旖念的。

于是他耐着性子問:“是什麽樣的胎記,長在何處,大概有多大?”

他問的這麽細致,宋寒川倒是愣了一下,随後他便仔細回憶,可一撞進腦海中的就是那張比桃花般還要豔麗旖旎的臉龐,一雙水眸藏在濃密羽睫之下,比他見過的任何一雙眼睛都要明亮動人,帶嗔含嬌,數不盡的欲語還休。

“季神醫,你喝茶,”明寶的聲音一下将他驚地回神了。

或許是那晚的燈光太過朦胧昏暗,讓燈下美人添了三分不真切的美,也或許是初見便留下美得驚人的印象,如今人不在跟前,這般細細回想着,卻越發覺得這人美得無以複加。

“大概在額頭,是細長條的紅色胎記,大概有這麽大,”宋寒川用手指比了比。

季銘有些吃驚,點頭說道:“那可不小了,我還得見過真人,才能知道能不能治。”

他以為宋寒川會拒絕,誰知他卻幹脆說道:“我會盡快安排你們見面的。”

季銘之前以為是個不重要的人,可見他這态度,好似很上心。

而此時沒看着他的宋寒川,似乎猜到他腦海中念頭,淡淡道:“我欠着她一個救命之恩,打算還了。”

********

從廣寧寺上香回來之後,阿璇的身子自然是無礙的,從前她三五不時地借着身子不舒服,躲在自個的院子裏頭,就連給老太太請安都不願去。而衛氏知閨女的心病,便随着她去了,但阿璇不去請安了,這老太太的冷言冷語就全讓衛氏背了。

不是說婆媳就是天生的敵人,特別衛氏生得這般貌美,在婆婆眼中就是勾着兒子,不讓兒子上進的。

所以這會顧二老爺外放時,老太太裝着生病,死活攔着衛氏沒讓她跟着去。

不過因阿璇如今這樣子,衛氏自個也不願跟着丈夫外放。所以二老爺走了之後,老太太看着衛氏就越發地不痛快了。不過好在還有三老爺這個庶出子在,三太太作為庶出的兒媳婦頂了老太太大部分的炮火。

至于顧家這位大老爺,本是有官身的,可偏偏因站隊站錯了,這會被免了官職在家等着起複了。

所以顧家如今撐着門面,就是阿璇的親爹顧二老爺顧階了。

衛氏正坐在妝鏡前,身後的玉容正給她梳頭發,就聽外面秦嬷嬷歡喜地說道:“姑娘今個怎麽來了?”

“今個不是要給祖母請安,我自然是過來陪着母親一塊去的,”說着門口的紗簾就被掀了起來。

阿璇穿着月白妝花長褙子進來,她年歲還小,頭發只弄着花苞,只是這花苞是編成辮子之後纏在頭上的,她整個頭上只在兩邊花苞上纏着細長銀鏈子,各色串珠串在上面,而墜下來的銀鏈子上,卻是一邊挂着一個水滴型藍寶石,阿璇走路的時候都會微微晃動,別提多嬌憨可愛。

衛氏也少見她這般打扮,便笑着将她拉過來,仔細看了看這兩邊垂着的銀鏈子,笑着說道:“這麽一打扮倒是新奇,不過我的阿璇生的好看,怎麽打扮都是好看的。”

“娘才是真正的好看呢,我長這般大,就沒見過比娘親更好看的人了,”阿璇很是乖巧地說道,說實話單看衛氏的模樣,真的不像是有個十六歲兒子的人。虧得她都是往素淨裏打扮,要真是盛裝的話,只怕便是那九天之上的仙女了。

待衛氏梳妝打扮好了,便帶着阿璇到老太太房中去請安了。

老太太年歲大了,并不需要她們日日去請安,只要隔三日去一回就行了。

待母女兩人進了老太太的上房院子時,就聽見裏面傳來陣陣聲音,還有姑娘如銀鈴般輕快的笑聲。

衛氏和阿璇進屋子的時候,整個上房瞬時便安靜了下來,不過這尴尬的時間并未延續很久,就聽坐在左手首位的人笑着說道:“弟妹和阿璇來了,看來阿璇身子是真的好了,都來給老太太請安了。”

也不知這位是有意還是無意地,不過她這句話說完,衆人便想起先前阿璇時常不給老太太請安的事情。

衛氏朝着上首的楊氏看了一眼,眸子中閃過一絲厭惡,這般大年紀的人,又是阿璇的長輩,竟是處處和阿璇過不去,也不知她心裏羞還不羞。

“老祖宗萬福,”衛氏沒搭理楊氏,同阿璇一塊給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倒是一臉笑意,看着阿璇笑道:“身子既然是好了,就同姐妹們一塊去學堂裏念書吧。咱們到底是詩禮傳家的,可不能怕苦怕累,就不去讀書。”

“祖母教訓的是,孫女謹遵教誨,”阿璇輕笑福身,她身上穿着月白繡蓮花纏枝紋嵌暗銀長褙子,行動間身上閃過一絲絲流光。

誰都知道五姑娘性子最是古怪,旁人是說不得一句的,可這會老太太說這樣的話,她反倒是含笑地應了下來。

她們坐下後,衆人又繼續了之前的話題,只聽楊氏眉飛色舞地說道:“大姑娘已讓人送了信回來,再過幾日就回來了。”

楊氏生的嫡長女已出嫁了,嫁到臨近的金華府,男方也是大戶人家,其父乃是金華府的知府,聽聞是大老爺當年的同窗。

大姑娘出嫁的時候,光是嫁妝就有九十六擡,真正是十裏紅妝。這是她出嫁兩年來,除了回門之外的,頭一次回娘家。

阿璇沒見過這位大堂姐,自然是不耐煩聽這些。

就在楊氏說到大姑娘種種往事的時候,三太太領着女兒一塊進來,她們一進來連在聽着楊氏說笑的老太太都突然斂起臉上的笑。

老太太這輩子有生有兩個兒子兩個閨女,而顧家除了她生的這些兒女之外,就還有一個三老爺是個妾生子。聽說三老爺的親娘當初很是得寵的,老太爺在的時候三老爺在家都是極受寵的,所以如今家中只剩下老太太的情況下,三房的日子可不好過。

待兩人蹲身請安後,老太太有些不耐地叫她們起來,又讓她們坐下。這邊楊氏和三姑娘顧令蕙趕緊逗趣,原本房中有些凝滞的氣氛,在她們的帶動下倒真的好了不少。

至于六姑娘顧令菀坐在姐姐旁邊,不時插上兩句,別提把老太太逗地有多開心了。

等早膳在圓桌上擺好了,丫鬟們請老太太和各房太太小姐們坐下。阿璇這才知道,原來媳婦們是要站在老太太身邊伺候的,至于孫女們倒是可以坐下。

不過雖說是服侍,但是仔細一看也能瞧出門道。楊氏和衛氏兩人都只是沾沾手罷了,三太太唐氏卻是實實在在地上手服侍了。

阿璇看着面前的圓桌,開胃菜裏足足有八點,還有各色糕點,擺在阿璇面前的豆腐卷被炸得通體金黃,偏偏面皮又特別薄,似乎一眼就能看見裏面的嫩豆腐。

正當阿璇盯着豆腐看的時候,就聽見砰地一聲巨響,竟是老太太洗手的銅盆掉在地上。衆人自然是擡頭朝着那邊看,而三太太看着面前的銅盆,竟是不敢相信。

此時站在三太太旁邊穿着水紅比甲的丫鬟,便跪了下來請罪道:“老太太恕罪,都是奴婢笨手笨腳的。”

阿璇知道這個老太太跟前的翠濃,她容貌姣好,即便頭上什麽首飾都沒有,都掩不住那種獨屬于少女的美麗。

老太太沒看她,而是看了一眼三太太淡淡道:“笨手笨腳的。”

雖然有這個插曲在,但阿璇性子大條,吃得依舊香甜地很。

待早膳用完之後,老太太便讓她們都回去了。此時姑娘們應該去學堂的,阿璇先前不願去,但如今卻是樂意地很。

衛氏叮囑了她幾句,這才讓碧鳶陪着她往花園裏的儲秀閣走去。

因她和衛氏多說了幾句話,三姑娘和六姑娘兩姐妹早走得沒了人影。三房的七姑娘則帶着丫鬟走在她前頭幾句,碧鳶看了一眼淡淡說了句:“七姑娘可真夠可憐。”

“七妹,”阿璇突然想起之前她生病時,小姑娘跟着幾個姐姐一塊來看她,也只有她偷偷地說了一句,五姐姐,你要是覺得喝藥苦,就多吃幾顆蜜棗。

後來她才從碧鳶那邊知道,七姑娘走的時候讓她的丫鬟留了一包蜜棗。

她知道三房日子不好過,三太太自個也是個庶女,聽聞如今三房走禮都要靠典當過日子了。當然這也是碧竹悄悄說的,這要是讓老太太知道,只怕又得發一通火吧。

顧令筱回頭就看見阿璇,便站在原地等她。

“我好久沒去學堂,都快忘記怎麽去了,幸虧遇見你了,”阿璇笑着說道。

顧令筱抿嘴一笑,小聲說:“五姐姐最會說笑了,便是你忘了,碧鳶姐姐也忘不掉。”

“好吧,其實我就是不喜歡上學而已,”阿璇一副我被你看穿的無奈。

這會連她身邊的丫鬟都輕聲笑了,不過顧令筱卻是深入同感地說道:“其實我也不願去,先生講的我都聽不懂。”

于是兩個不願上學的姑娘,背着書袋,結伴去學堂了。

阿璇都差點高歌一曲小二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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