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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儲秀閣中,三姑娘和六姑娘已是坐好了。待阿璇到了的時候,只剩下左邊兩個座位。顧令筱比阿璇個子要矮一些,阿璇便走到後面的桌子上,自顧自地坐下了。

她旁邊坐着的是顧令菀,她沖着阿璇笑着說道:“五姐姐,你好久沒來學堂了,要是有什麽不懂的,你只管問我。”

阿璇見她面前鋪着本子一樣的東西,其實就是紙張剪開了重新縫上的。不過到底是姑娘愛俏,封面上是她自個作的畫,畫的是一池采蓮。

還沒等阿璇回話呢,前面的顧令蕙冷哼了一聲,不冷不淡地說道:“自個還是半瓶子呢,就好為人師了。”

這話太重了,顧令菀一下子眼眶就紅了。

阿璇雖和顧令蕙接觸不多,可卻知她素來是個嘴上不饒人的。先不說大房庶出的二姑娘她從來沒放在眼中,就連這個一母同胞的小妹妹,她都沒有一絲姐姐的寬厚。

“謝謝菀妹妹,我一向聽說咱們姐妹當中,你最是受先生誇贊呢,”阿璇笑着看了一眼斜前方的三姑娘,悠然地說道:“我若有什麽不懂的,就只管問你了。”

顧令菀腼腆地笑了一下,前面的顧令蕙則是冷笑了一聲。

沒一會坐館的女先生來了,女先生姓陳名婉清,曾是大家閨秀出身。不過後來家道中落了,曾經訂好的婚事也黃了,女先生倒也幹脆,直接出來教女學生。剛開始的大戶人家也怕她對前事念念不忘,身上戾氣太重,不敢請。

可後來有一戶人家因和陳家有舊情,便請她回來教自己家中的姑娘,誰知這幾位姑娘後來在信陽府都是稱得上的才女。

是以陳先生的名頭徹底響起來了,至于她來顧家教書,還是衛氏出面請的。為着此事,大太太一直對陳先生有些不滿,多次曾在束修費上有過暗示。不過她為人通透,即便命運多舛也從不自卑自憐,所以顧家的姑娘們都很喜歡。

如今想來衛氏對阿璇真是一片慈母心,她請陳婉清來家中坐館,也并不是僅僅希望把阿璇教導成一個才女。她應該更希望阿璇能學習陳婉清身上,那種自強自立的品質吧。

“先生來了,”碧鳶見幾位姑娘有些話不投機,正着急時,就朝外面看了一眼,就瞥見一抹纖瘦的身影從窗外一閃而過。

這位陳先生素來嚴謹,若是姑娘們真敢在她的課上偷懶,她也是拿得出戒尺的。

所以各個正襟危坐,待陳婉清一襲淺碧衣衫翩然而入,衆女弟子便起身而,恭恭敬敬地請安:“先生好。”

陳婉清在桌後坐下後,才稍擡眼睑,淡淡道:“都坐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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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看到坐在第二排右邊臨窗的阿璇時,臉上才稍微閃過一絲驚訝。

“我們今日繼續學論語,”陳婉清在講臺上說了一句,阿璇這才想起要找出論語來。

可她的書袋是碧鳶收拾的,方才碧鳶将書袋交給她之後,她就随手塞進書桌洞了。其他姑娘都已經按着先生的指示開始翻頁,她這才将書袋掏出來。

她一打開才發現,裏面居然還有不少書,都是古代著作。阿璇仔細一看,才發現這些書籍多是男子所學的,至于那些尋常人家女子所學的女則、女戒居然沒有。

待阿璇拿出論語的時候,陳婉清已經開始照着書本宣讀,她的聲音極輕柔好聽,如薄紗被清風吹風翻動的聲音,撩在你的心底。

旁邊的顧令菀見她正在翻頁,便在旁邊用手指豎了個三和六,于是阿璇迅速地翻到三十六頁。阿璇這才發現,她這本書并不是空白的書,上面居然還有注解。

“五姑娘,你将這句話的意思解釋給大家聽一下,”正在阿璇勾着頭,想看顧令菀書上有沒有注解的時,就聽見前面的陳先生叫了她名字。

阿璇怔了下。

說實話,現代人多是學習西洋技藝,對于中國這些傳統的古文雖有涉獵,卻并不精通。所以阿璇看着陳婉清要求她講解的話,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主忠信,無友不如己者,過則勿憚改。

好在旁邊即有注解,她照着注解緩緩道:“這句話乃是說君子若是不穩重就沒有威嚴……”

儲秀閣之中緩緩流淌着姑娘輕俏甜美的聲音,初夏的微微涼風透過兩邊窗棂吹進學堂裏,拂動每個人的衣衫。

待阿璇說完之後,陳婉清這會當真是細細打量了一番,半晌才淡淡說:“五姑娘雖時日沒來學堂,卻能通文曉意,可見私底下也是下了功夫的。”

阿璇原本還沒什麽,被她這麽一誇,登時就不好意思起來,直覺得自個是作弊,勝之不武了。

待到了最後,先生留了功課,便出門而去。一直在外面回廊等着的丫鬟們,趕緊進來幫姑娘們收拾東西,此時忍了一節課的顧令蕙便回頭笑着對顧令菀說:“六妹妹,瞧見了沒?你五姐姐可不需要像你請教,人家懂着呢。”

顧令菀垂頭沒說話。

旁邊的阿璇也沒回應她的酸話,直接便對顧令菀溫和說:“菀妹妹,下節課是書法課,可不要遲到了。”

待她領着碧鳶走出後,被撂在一旁的顧令蕙便很恨道:“她有什麽可得意的。”

“五姐姐人長的好看又聰慧,三姐你何必要這麽說,”顧令菀見旁邊三房的顧令筱還在,便立即勸說道。

不提這相貌,顧令蕙還沒說頭呢,如今她只一撇嘴便說:“好看?就憑她那個疤臉?”

顧令筱見三姑娘越說越過分,便低頭紅着臉出去了。

此時顧令菀看着離開的顧令筱,幽幽地說道:“三姐,再怎麽說五姐和咱們是嫡親的堂姐妹,你又何必讓外人看笑話。”

顧令蕙順着她的目光,看着遠去的顧令筱,不屑道:“憑她也敢?”

待上完書法課後,下午便是刺繡和古琴。阿璇原以為古代閨閣女子,只需要在家刺刺繡,賞賞花,三五不時地開個賞花宴。沒想到在古代當個才女居然這麽難,她剛開始上手的時候,難免有些手忙腳亂。

不過好在原本顧令璇的底子就不差,她漸漸也就迎頭趕上。所以顧令蕙看她就是越發地不痛快了。

“三姑娘,真是……”今個難得是碧竹跟着阿璇出來,她性子不如碧鳶那般穩重,如今見顧令蕙時不時要刺阿璇兩句,便為她抱不平。

阿璇:“三姐姐本就是小心眼的人。”

碧竹登時就笑了,立即附和道:“還是咱們姑娘性子最好。”

此時的碧竹已忘記了出事前,那個內向孤僻的顧令璇。不過阿璇本就是這種疏朗的性子,反正顧令蕙說的話,她只當聽不見就是了。

當然如今她也只是言語冒犯,如果她真敢對自個使什麽陰謀詭計,阿璇也不是那等打不還手的人,她定會要顧令蕙好看的。

待她回了院子,自個坐在梳妝鏡前,将頭發的發簪取下,又讓碧竹給她送了頭發,重新綁了個舒适的發髻。

碧竹出去後,她看見梳妝臺上的瓶瓶罐罐,最後眼睛在那個烏蘭翠玉盒之中停下。原來她一開始就注意的這個玉盒,裏面的膏藥就是何芸給她尋來的。

只是如今她再也沒有塗抹過,也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真的,她總覺得自己額頭上的這個疤痕似乎比先前要小了些,光是顏色都沒之前那般深。

她一直想将這藥膏交給大夫看,可她一直沒找着出府的機會。

“姑娘,今個晚膳是在咱們院子裏用嗎?”碧鳶進來問道。

“自然是去太太院子用,也不知承哥兒和啓哥兒回來了沒?”

阿璇到衛氏院子的時候,就見一個面生的婆子被領了出去。待她進去後,就見衛氏斜坐在羅漢床上,床上的小幾上除了鎏金香盒外,還擺着幾本賬冊模樣的東西。

“方才那人是?”阿璇好奇地問。

“是我陪嫁莊子上的管事的媳婦,今日進府給咱們送些東西,”衛氏不在意地說道。

阿璇知道衛氏陪嫁很是豐厚,至于怎麽豐厚,她具體是不知的。但是從她和顧令蕙她們打扮的差別上,就能看出些許。

她和顧令蕙都是顧府的嫡女,而且顧令蕙的娘親大太太還是顧府的管家太太,可阿璇不管是衣着打扮還是首飾的華貴程度,都遠遠超過顧令蕙。

顧府的公中份例是固定的,姑娘們都是一季四套衣裳,兩件首飾。不過若是你自己房裏願意補貼姑娘的,自然就不會有人攔着。

顧令蕙和顧令菀有大太太補貼,阿璇有衛氏這個大靠山,而三房的姑娘顯然就寒酸的多了,衣裳都是重複的,首飾也就公中打的那幾樣。

“娘親,眼看這天氣就要熱了起來,咱們要不去莊子上住幾日吧?”阿璇攔着她的手臂便嬌嬌地說道。

阿璇從前就是家中的幺女,又生在那樣的家裏,自是個嬌嬌女。這會撒起嬌來,衛氏哪有不答應的。

不過衛氏也有為難之處,她道:“先緩幾日吧,待天氣再熱些,娘再帶着你去。”

阿璇一下便想到老太太那邊,便嘟着嘴問:“是不是老太太那邊不好說?”

“只要我們阿璇喜歡,娘自然是要讓你如願的,”衛氏摸着她的額頭,眼中盡是溫柔,說實話她的長相是那種挑不出一絲瑕疵的,而且她的美是那種渙然天成的柔美,沒有一絲妖豔和霸氣,這種長相應該是男子最喜歡的。

所以衛氏和顧階就很是恩愛,若不是老太太從中阻攔,如今豈會夫妻分隔兩地。

不過一想到丈夫信上寫得那些話,衛氏便垂目嬌羞一笑。

此時信陽府中,原本接兩個小公子下學的許福,苦着臉看着馬車裏的兩個小人精,哀求道:“二太太在家裏等着兩位少爺回去呢,你們就別讓小人難做了。”

“許福,你就讓我們去看看吧,我們肯定不惹事,”先說話的是顧應承,他作為雙胞胎裏的哥哥,說話很是有分量。

許福簡直要哭了,原以為六少爺是個無法無天的性子,誰承想五少爺這會也跟着起哄。見他還要哀求,顧應啓立即就不高興了:“我們不過是去看看稀罕而已,你要是再不許,我可就不高興了。”

這會穿着藍色儒生衫的小人,就抱着手臂撅着嘴看他。

旁邊的顧應承立即便又勸:“你放心吧,咱們只去看一會,肯定耽誤不得回家的。”

許福看着對面兩個穿着一模一樣藍色儒生衫的小公子,雪白細嫩的小臉,誰說孩子好伺候的。

最後許福只得讓馬車拐了個彎,往坊市上去。其實這不是雙胞胎第一回出來閑逛了,這會他們是看見同窗帶到學堂的蝈蝈,非要過來也買一對。

此時街市上還是十分熱鬧,因着如今并沒有宵禁,因此不少坊市到晚上都還擺着攤。

“小公子們要吹糖人嗎?”街市上最吸引小孩子的,還是這些吹唐人和畫糖人的攤位。

此時顧應啓率先跑了兩步,就朝着吹糖人的攤位上跑去。吹糖藝人拿了一點紅色糖稀,在裹了裹就用一只蘆葦杆抵在上面,接着他一邊吹一邊捏,沒一會一個憨态可掬的小老鼠就出來了。

“哥哥,我想要,”顧應啓看着旁邊的顧應承立即便撒嬌道。

“少爺,這些東西可不能吃,”身後的許福趕緊說道。

顧應啓可不管他,指着草稈上插着的一個糖人,便求着顧應承道:“哥哥,就給我做這個吧。”

其實之所以他求着顧應承,全是因為他如今的月例全被衛氏收着。不過衛氏自然也會給他們零用錢,但這錢是保管在顧應承這裏的。

顧應承自然也喜歡這些,兩人湊在攤子前,商量着買什麽好。

結果旁邊就擠進來一個人,對着老板大聲道:“給我來個這個仙女的。”

說着,幾枚銅錢就落在攤子上,發出叮咚響聲。

顧應啓見有人搶先了,便立即着急對老板說:“是我們先來的,我要這個小兔子的。”

“別着急,小公子,一個一個來,”吹糖藝人見一下子來了這樣多生意,樂呵呵地說道。

顧應啓本就是個霸道的性子,況且這次也是他真的先來的,所以立即不情願道:“不行,是我先來的,給我先做。”

手藝人見他非要先做,就讨好地對後來的少年說:“小公子,你看要不讓他們先做?”

“那不行,是我先給了錢的,”顧十三在山裏憋了快半個月,好不容易下山來,在街市上簡直是樂不思蜀了。況且他本身也才十幾歲,所以就不願讓着這兩個小孩。

許福生怕生了亂子,就哄兩個小少爺說:“要不兩位少爺再仔細選選,咱們不着急。”

“不行,我就要這個小兔子,”顧應啓立即說。

旁邊顧十三嗤笑一聲:“都多大的人了,還喜歡小兔子。”

“十三,”就在兩邊僵持不下的時候,突然有個清冷的聲音響起,崔十三一轉頭看見來人,就沒了先前的嚣張。

宋寒川走到旁邊,看他居然為了一個吹糖人,他低頭看了兩個奶娃娃,看樣子不過是六七歲而已。

“真出息,”宋寒川嗤了一聲,顧十三羞地恨不能鑽到地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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