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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璇邀了季銘等人進來坐,只是當視線撞到宋寒川的時候,只見他黑白分明的眸子,似乎帶着一點笑意。說實話,以往她極少這般打量一個人,可這會仔細一瞧,這人長得未免也太好看了些。

此時在陽光地下站着,神情依舊冷硬,只是那微擡的眼眸裏頭,眼尾上揚,似乎看着自己在笑,可這樣深邃的一雙眼睛,阿璇在漢人裏頭是極少見的。

她忍不住懷疑宋寒川是不是有異族血統,要不這人五官怎麽就能深刻成這樣呢?

她朝着宋寒川望,宋寒川也看着她,見她這麽滿眼都是自個,心裏難免有些小得意。

可誰知阿璇朝他瞧了一眼之後,就又轉頭,領頭進了正堂裏頭。此時碧鳶趕緊去沏茶,而宋寒川則是左手第一個椅子上就坐了下來。至于季銘都在他後面坐下了,顧十三則是緊随着季銘坐。

阿璇并非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其實她自覺察言觀色很是厲害,這會見了三人坐的位置,便已是猜到宋寒川的真實身份應該不低,要不然以季銘這樣的人,怎會甘願在他面前俯首稱臣的。

“季先生,先前對您出言不遜,還望先生不要介意,”阿璇這會這身紅皮有了消退的希望,趕緊借驢下坡,跟季銘說句好話,軟和了态度。

其實她也不是有意朝季銘發火,只是那種情況之下,人的情緒難免激動些。所以這會她臉上紅皮褪了,她請人季銘過來後,反而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呢。

季銘也立即笑着擺手,“說到底還是季某醫術不精,讓姑娘擔驚受怕了一場。”

阿璇登時不知該怎麽回了,只在臉上留下一抹尴尬的笑。

好在此時碧鳶親自端着茶盤過來,旁邊的碧竹趕緊上前給三人奉茶。阿璇立即将話題扯到這茶葉上,她笑着說道:“這明前龍井乃是我們山莊親自出産的,不是什麽名貴的,只是喝個新鮮而已。”

“顧姑娘客氣了,這樣的好茶即便是宮裏頭恐怕都是極少能喝到的,”宋寒川這會是真喝了一口,果真茶湯清澈,細抿一口頓時有股唇齒留香。

阿璇見他張口就是宮裏,登時有些好奇,這人啊,但凡有點神秘,就能讓人想方設法地想要探個清楚。先前他一張口還不就是,別打探我的事,對你沒好處。可是越不讓打聽,反倒是越想知道呢。

其實面前這三人,季銘一看就是個文弱書生的模樣,身上自帶着飽讀詩書的儒雅氣,至于顧十三,都不用猜,就覺得他是習武的,一張嘴就徹底漏了底子。

偏偏就是他吧,那一身驕矜之氣,再加上那樣一副好身材,站在你面前的時候,就讓你有種高高在上的感覺。要是他眼皮一斂,微微垂着眼珠子看你,就讓你有種你活該跪在他跟前的感覺,太高傲太矜貴了。

真不知是什麽樣的家裏頭,把他養成這樣不拿眼珠子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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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阿璇可不是在貶低他,而是只覺得這似乎就是他的行事作風,他就該這麽矜貴,就該這麽高高在上,這麽不拿眼珠子看人。

這樣的人太神秘,也太危險了,阿璇不是富有冒險精神的人。這會她剛将自身最大的問題解決了,正覺得美好的生活等着自個呢。要是他真像自個說的那樣危險,阿璇覺得為着自己,也該遠離了他。

可心裏是這樣想着,嘴上卻還是要可客氣些:“看來宋公子是京城人士?”

“自小在京城長大,祖籍倒不是京城的,”宋寒川淡淡說道。

阿璇點頭,又轉臉問季銘:“不知先生先前給我用的是什麽藥,效果倒是明顯地很。”

“姑娘身上的紅皮可是全部褪了,”季銘客氣地問。

阿璇微微搖了搖頭,突然咬了下唇,只覺得有些害羞,要在這些個人面前說起自個其他隐秘的地方。

而此時宋寒川突然轉頭對顧十三道:“十三,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顧十三這會正等着季銘看病呢,結果三爺突然說這句話,他登時有些不明白地問:“可季先生不是還在看病?”

“是季先生在看病,要你在這幹什麽,”宋寒川不悅地呵斥了他一聲。

顧十三登時有些委屈,直覺得三爺最近有些不可理喻,這脾氣比天比的還快,說變就變了。

宋寒川手背在身後,踱着步子出門了,顧十三心裏雖委屈,可也不敢不聽他的話,趕緊麻溜地跟了上去。

待兩人出門之後,宋寒川也沒個目的地,就只是在莊子上随意走了走,誰知就走到了湖邊來。這會正是清晨,滿池子的荷花都開了,那粉白的蓮瓣,大的猶如臉盆那麽大,小的也有人臉那樣大了。

此時清風一吹,顧十三忍不住說了聲:“這一池子蓮花,得有多少藕啊。”

宋寒川原本正背着手,站在湖面,享受清風拂面,蓮香四溢的美景,就聽見這麽煞風景的話,他登時什麽想法都沒了。他只轉頭瞪了顧十三一眼,嗤地一聲,“把你埋進去,估計接出來的藕會更多。”

顧十三沒想到自己這麽一句話,居然引來三爺這樣的話。他往後退了一步,臉上帶着驚恐的表情,似乎是真怕三爺說到做到,真把扔進蓮池裏頭當肥料去。

宋寒川見他這一副怕死的模樣,反而是笑了笑,他是個冷情的人。就算對上自己的親爹,都是這樣一副冷冷清清的面孔,所以旁人家的父子天倫之樂,在他身上壓根就沒有。再加上他爹也不止他這一個兒子,他不親近他爹,架不住有旁的兒子親近。

所以他就算在淳王府,也有一種孤家寡人的感覺。就算端午這樣熱鬧的日子裏頭,他爹都沒想着給在外的兒子捎個信什麽的。他在外辦差雖說是居無定所的,可他爹的身份,要是真想給兒子捎個口信,就算是海角天涯,底下那幫奴才都能把事兒辦的妥妥當當的。

今個也不知是怎麽了,竟是這樣的飛思,大概是他身邊也就一個顧十三能這樣和他沒大沒小的說笑吧。

他指了指拴在岸邊的烏篷船問道:“你會劃船嗎?”

“三爺想游湖?三爺早說嘛,游水、劃船我都是行家,我在家就有個名頭,叫浪裏小白龍,”顧十三咧嘴笑着說道。

還浪裏小白龍,宋寒川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卻是一擡腿就上了烏篷船。他們這些皇孫自小在宮裏頭長大,皇上時常要親自管教他們,所以這騎馬射箭功夫甚至連游水都樣樣不敢落下。

他游水也是好手,只不過總是自持身份,不願像個鄉野莊家漢子那樣,赤着個胳膊在河裏頭游來游去的。他若是要下水,定是得周圍三裏不得有人。

宋寒川坐在烏篷船裏頭,雙腿盤坐着,即便是在這狹小的篷艙裏面,姿态都絲毫不亂。只是他心裏頭還是有些後悔,他不該聽了顧十三的胡言亂語的,如今上了這烏篷船跟上了賊船一樣,上來就下不去了。

其實顧十三剛開始撐船還撐的有模有樣的,也不知是不是後面得意過頭了,搖着搖着船直往蓮葉堆裏鑽,後頭也不知是不是被水下的荷葉藤蔓纏住了,船撸居然搖不動了。

宋寒川坐在船艙裏頭,看着外面日頭下面,顧十三滿頭大汗的搖着船撸,可怎麽都弄不動。于是他好心提醒:“是不是船撸被水下的蓮藤纏住了?”

顧十三一聽,便立即歡喜說:“可不就是這樣的。”

他趴在船邊上,伸手去夠,還真在兩邊船撸上摸到了藤蔓,可他伸手去拽,上頭的還好弄,下頭的卻是怎麽都弄不動。

“三爺,下頭的夠不着,”顧十三哭喪着臉問。

宋寒川悠悠地提醒他,“你不是說你是浪裏小白龍的?”

就在此時,只聽湖邊一聲暴呵,喊道:“你們誰把船搖到荷葉裏頭,要是弄壞了這一池子荷花,我就打算你們的狗腿。”

大概是莊子上的管事,見船搖到了蓮葉深處,以為是莊子上的人偷玩,這才忍不住罵道。

宋寒川眉心一跳,一低頭就看見自己盤着的長腿,說實話這船太小,他這樣坐着實在是有些累。

“小崽子,沒聽見我的話,還不趕緊把船劃回來,”湖邊的人又喊了一聲,結果船還在原地不動。

這會正好有人從湖邊路過,見他在湖邊暴跳如雷的模樣,便忍不住問出了什麽事。這人姓常,也是莊子上的小管事,這篇池塘就是他打理的。因着先前姑娘誇了兩回,說這湖裏的蓮花栽地是極好的,還賞賜了他一個銀锞子。

所以他這會可是把這一池的荷花看成是寶貝,如今見有人搖了船進了荷花裏頭,生怕這船把荷花撞沒了,難免有些氣急。

結果他不管怎麽喊,那湖裏的小船就是紋絲不動。

宋寒川皺了皺眉頭,聽着岸邊小崽子、打斷你的狗腿,狗膽真大這樣的罵聲,不時眉心一跳,而顧十三則還趴在船邊正拽着蓮藤呢。

“十三,弄好了嗎?”他淡淡問。

顧十三苦着臉回頭道:“還沒呢。”

“你想讓岸上那人罵咱們多久,”宋寒川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都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有涵養,太寬厚了,對這樣的刁民都能這麽平心靜氣。

顧十三吓得身子一哆嗦,居然撲通一聲掉進了湖裏,濺起的水花都灑到了宋寒川的臉上。他伸手抹了抹臉上的水,淡定地朝水裏問了句:“浪裏小白龍,你沒事吧?”

“三、三爺,我沒事,”顧十三上下牙齒都在打顫,倒不是冷的,而是吓着了。

此時季銘正準備離開,就見門口有個小丫鬟探頭探腦的,碧竹立即不喜,便出去問道:“這是幹什麽呢,不是和你們說過,不許在院子裏頭鬼鬼祟祟的?”

“碧竹姐姐,季神醫的師哥和藥童把船劃到湖中心去了,常管事這會在岸邊跳腳罵人呢,小婵姐姐讓我來跟您說一聲,”小丫鬟是被小婵派過來的。

實在是小婵沒勸住常管事,只得過來請小姐示下。

碧竹一聽,立即就進去和阿璇說了,此時季銘正好在旁邊聽見,臉上那叫一個尴尬的。

要是這事是顧十三幹的,他還真是相信,怎麽連三爺都跟着一塊胡鬧呢。

等他們到了湖邊的時候,常管事已經被小婵勸住了,沒再對着船上的人亂罵,只不過這還是氣得不行呢,見阿璇過來,立即就上前告狀道:“姑娘,這一池子蓮花可是老奴幸幸苦苦地栽的,本想着等姑娘來看呢,結果就讓這幫、這幫……”

常管事想罵這幫小崽子的,又聽小婵說,這船上的人是貴客,可再怎麽貴客也不該這樣糟蹋人家的花啊。

等宋寒川站在船尾,搖着船回來時,衆人只見微風将他淺碧色的袍角吹起,那樣高挑挺拔的英姿,在陽光之下周身就如同度上了一層金光。待人靠近之時,不少站着岸邊的,心裏頭都不由感慨,竟是不知這世上,居然還有這樣标致的人。

常管事原本一腔怒火,可在看見這樣驕矜高貴的人時,嘴巴張了張,就是沒說出話來。

宋寒川将船靠在岸邊後,就是一個跨步上了岸,旁邊的小厮趕緊上前幫他拉着繩子。

此時他徑直走到阿璇身邊,臉上帶着些許歉意,拱手道:“十三年少貪玩,一時誤闖了蓮池,我代他像姑娘賠罪,還請五姑娘見諒。”

這會一身濕漉漉的顧十三也上了岸,衆人看他這樣子就知,他這是掉進了河裏,果然是年少貪玩啊。

而這邊的宋寒川則是不卑不亢地向阿璇道歉,衆人登時心中明白,定是那濕、身少年鬧着要到河裏去玩的。

宋寒川一臉,不好意思我沒管好底下的模樣,讓衆人也紛紛同情他,有個不省事的随從還真是可憐。

她只得笑道:“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先生倒是不比自責,我也只是擔心二位的安危。”

“原來你擔心我的安危,”明明是人家說的你們二位,這會到了宋寒川嘴邊,偏生就成了他的,幸虧他們這會管事和下人站地離他們都有些遠,若不然聽見他這句話,定然要将他當作登圖浪子。

偏偏阿璇不是解風情的人,偏頭看着走一路滴答一路水的顧十三,就說:“我看宋公子還是将十三帶回去換身衣裳吧。”

等回了院子的時候,顧十三去換衣裳了,季銘和宋寒川則坐在堂屋喝茶。

季銘咳嗽了一下,便試探着問道:“不知徐炎他們還要多久回來?”

“快了,應該就這幾日吧,”宋寒川不在意地說道,其實他今早又收到了徐炎的飛鴿傳書,他應該明晚就會回來。

“顧姑娘大概再過了兩三日,就能徹底好了。”

宋寒川眉心一皺,便想,居然只有兩三日了。

如今他和她這般朝夕相對,竟是過的這麽快,他也該回京了吧。

可這麽什麽都不做,就回京,他這未免也太失敗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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