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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穆初桐噎住了半天,才說,「您家裏是不是有礦啊?」

師賢也只平實地回答:「咱們幫确實有那麽幾個礦。但不能算是我家裏的。」

穆初桐搖搖頭,笑着說:「那也不能夠,你是不是從小就很有錢啊?」

這話觸及到了師賢的過往了。師賢對此總是很回避的,但此刻卻笑笑,回答:「我是。」

當師賢如此回答的時候,穆初桐卻發現自己問了一個比較隐私的問題了,這倒有些尴尬。

穆初桐只得尴尬地點點頭,說:「那、那挺好的,挺好的。」

師賢笑問:「好在哪兒?」

「有錢還不好啊?」穆初桐笑着說,又故意岔開話題,「你看我,就不行。天天為了那幾個錢奔波的。唉!」

師賢又道:「我只是看你穿得單薄才問的。還聽道艾說,你問起了一條戒指絨的圍巾?」

穆初桐臉色微變,卻很快笑起來:「是啊,你知道我的配飾,值錢的沒幾樣。就指着這個過冬了!」

師賢說:「那倒是,芙蕖鄉那兒也冷。只是很抱歉,沒有幫你找到那條圍巾。」

「沒關系。這有什麽抱歉的?我已經買了新的了。」穆初桐說,「羊毛混紡的,也不錯。」

「那當然好。」師賢一邊打開了放在手邊的盒子,「可為表歉意,還是給你準備了一條戒指絨的圍巾。」

穆初桐一怔,見盒子裏頭放着一條水紅色的圍巾。

「謝謝。」穆初桐僵硬地說,「難為您還想着!真是太感謝了。這麽貴重的禮物,實在不敢收下。」

「那久蠻送的,你為什麽就敢收呢?」師賢微微笑着,眼睛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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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您……您的意思?」穆初桐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起來——他知道我和久蠻暗中聯系了?

師賢說:「你問起的那條戒指絨,是久蠻送你的吧。」

——啊,原來他說的是這個。

穆初桐問道:「這,是南椒那個小子說的?」

師賢微笑不語,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穆初桐心想:也不知道南椒說了多少話呢!

戒指絨以質地輕薄著名,須得既輕且柔。

師賢将盒子裏的圍巾拿起來,他将水紅色的圍巾輕輕一抖,薄如蟬翼的如同一面紗,在夜風中似紅色的霧。

「我這條難道比不得那一條嗎?」師賢問道。

穆初桐便道:「這、這難能比呢?都是頂尖的工藝。」

「那你是喜歡米色多一些嗎?」

穆初桐便道:「都是好東西,哪管什麽顏色?」

師賢便将圍巾圈到穆初桐的肩上,雙手越過穆初桐的肩頭時,還帶出幾絲冷香。師賢笑道:「這是不錯的,這兒風寒露重、天氣嚴酷,能保暖的管它是什麽顏色?」說着,師賢便把圍巾在穆初桐胸前打了個結。

夜裏的寒風吹來,讓穆初桐打了個冷顫。

他清醒了一些,眼神平和地看着師賢,說道:「我已經買好了圍巾了,這條倒不如給南椒戴着吧。他沒有。」

師賢臉色沒有什麽變化,嘴角微微翹起,像是有些冷意,但他那樣的形容,無論如何,笑容總顯得和藹溫柔:「這是給你的,就是你的。」

「可是……南椒……」

師賢說:「這個與他不合适。」

穆初桐皺起眉:「這……合不合适,難道不是他說了算嗎?」

「不,不是的。不是他說了算,也不是你說了算。」師賢站了起身,紅色僧衣的裙裾飄蕩在殘荷魚塘外,「這兒是楚幫,我說了算。」語氣依舊輕柔,如同在穆初桐肩頭打着結的那方圍巾。

師賢說得太對了,這兒是楚幫,他說了算。

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南椒之前還用一個詞來形容師賢在這兒的地位——生殺予奪。

這倒是很精準了。

但又像久蠻說的,師賢太愛裝逼,從不喜歡擺出掠奪者的姿态,有時反而還喜歡将自己打扮成受害者。能讓師賢說出那麽一句「我說了算」,恐怕已經是他「先禮」和「後兵」之間的臨界點了。

穆初桐皺起眉來,不自覺地咬起了手指甲。

師賢抓住了他的手:「別這樣,髒。」

「啊……」穆初桐才回過神來,将手抽回來,「我先回去了。」

師賢微微颔首:「去吧。」

穆初桐有些慌張地回到了自己屋裏,大約是心神不寧,也忙了要輕手輕腳的,回到屋內解衣服的時候,就因為動作太大把隔斷裏躺着的南椒給吵醒了。

南椒倒是很機敏的,撩起紗簾隔斷,探出頭來,看見是穆初桐,才有些放心,然後又疑惑起來:「你什麽時候出去的?我怎麽不知道?」

穆初桐心想,自己好像剛剛大半夜地溜出去約見了室友的夢中情人還收了一份貴重的禮物……

南椒已經從床上爬起來了,跑到穆初桐面前,一手揪住了那條水紅色圍巾,摸了兩把,說:「這麽好的山羊絨呢!這麽正的顏色呢!哪兒搞來的?」

穆初桐似乎想起了什麽,便似質問一樣地說:「是不是你跟人家師賢說了,我之前收過久蠻大哥的羊絨圍巾?」

「沒有啊。」南椒瞪大眼睛,一臉無辜。

穆初桐皺起眉:「沒有?你仔細想想?是不是你不小心說漏嘴了?」

「肯定沒有啊。」南椒一手利落地把穆初桐脖子上的圍巾解了下來,放手裏把玩,又說,「我也是知道輕重的。關于久蠻大哥的事情我都很小心的,但凡涉及到他,我都是一問三不知。在師賢面前,我提這個名字的次數十根手指頭都數得過來!你以為我是傻逼嗎?」

「我也沒這個意思。」穆初桐心想,南椒确實是挺有分寸的,便覺得有些奇怪,又拉開椅子坐下,「我之前問過道艾那條圍巾的去處,他說替我找找,現在說是找不到,給我送了這條。談話間,我感覺他們似乎知道了那條圍巾是久蠻大哥送我的。」

「這也不奇怪啊。」南椒也拉着椅子坐下,「他看你平常私底下衣服那麽寒酸,怎麽可能用那麽名貴的配飾呢?肯定是別人送的你才舍得!你跟自己家裏不和,身邊也沒幾個大富大貴的好朋友——倒是之前不是有人傳言說你們暧昧麽?那只能說是久蠻送的了。說不定他也不知道,就是随便唬你兩句,你自己心虛,就說出來了。」

穆初桐自己心虛,問出了「是南椒說的嗎」,就等于承認了,不但承認了圍巾是久蠻送的,還間接承認了自己和久蠻确實存在暧昧。

穆初桐心亂如麻,也不知該說什麽了,只想捶自己腦殼,罵自己怎麽突然短路了?

只是,實情不過是給穆初桐送圍巾的那個司機在山火的時候被師賢的人救了回去,現在成了楚幫的人,視師賢為救命恩人,才讓師賢得知此事。

但無論是南椒還是穆初桐,都不可能知道這一層緣故的。

南椒一手托腮,一手随意地把圍巾搭在自己肩上,笑道:「其實我覺得這也沒事吧?他對咱們還不是客客氣氣的?」

「嗯。」穆初桐也不好直說自己心中的擔憂,只得虛弱地點點頭。

南椒卻道:「不過你這個圍巾倒還挺好的,比之前久蠻大哥送的還好呢。不過我看你也不愛紅色的,不如送給我吧。」

穆初桐皮笑肉不笑地說:「啊……這個啊,我跟他們提了。他們說這個不适合你。」

「怎麽不适合了?」南椒對鏡自照,「我看挺适合的。誰都知道我穿紅的最好看。」

穆初桐看着鏡中的南椒,笑道:「我也是這麽想的,但別人送我東西,我哪好意思這麽說呢?這不顯得我嫌棄人家的東西似的麽?」

南椒點頭:「那倒也是。」

穆初桐繼續說道:「你不是跟師賢很熟嗎?依我看啊,不如你自己跟他說吧。你那樣胡攪蠻纏的, 他肯定拿你沒辦法。」

南椒噗嗤一笑,說:「什麽叫我『胡攪蠻纏』?我還胡攪蠻纏?我看是那個什麽恭真表面恭敬心裏胡攪蠻纏吧?」

「怎麽就說到恭真了?」

南椒抓起了穆初桐的手,說:「你的百達翡麗呢?」

「嗯……」穆初桐一怔,居然說不出話來。

南椒氣憤地一甩手,說:「你以為我是瞎子?你戴着的表,喝了一會茶,就到了他手上了!」

「有那麽顯眼麽?」穆初桐讪讪笑着。

「當然顯眼,我當時都快氣死了。」南椒白他一眼,「可我什麽都沒說,不然就真顯得『胡攪蠻纏』了。」

穆初桐見南椒火氣起來了,忙勸道:「不是他跟我讨的,是我自己借給他的。」說着,穆初桐又從口袋裏把剛剛從師賢那兒拿回來的表拿出來:「喏,其實他也沒要。還回來了。」

南椒火氣總算才下去了,擅自将圍巾放進自己的衣櫃就去睡覺了。

到了第二天,南椒還是起得挺早的。穆初桐起床的時候見南椒已經在梳妝臺前面了,也吓了一跳:「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起這麽早?」

南椒白他一眼:「還不是為了送你!」

能讓南椒早起,真的是偉大的友誼了。

南椒要早起,就會起得很早。因為他需要很多時間護膚、打扮、搭配。穆初桐穿了件鵝絨服,頭頂毛帽子,一層秋褲一層黑棉褲,套一雙醜絕雪地靴。南椒見了,一臉嫌棄地說:「你居然穿這麽矬?」

「大哥,」穆初桐沒好氣地說,「我是要去坐穿山的火車啊,下車還有過雪地啊,不是去走紅毯啊!當然怎麽舒服怎麽來!」

南椒說:「掙錢那麽辛苦的呀?」

這句話一聽到穆初桐耳裏,穆初桐眼裏就想掉淚了。

掙錢真祂媽的很辛苦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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