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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師賢還得謝謝您吶?」穆初桐搖頭不已,「您這樣做,固然是樂了一把。可您想過南椒沒有?他要是這麽做,很可能會激怒師賢的。那南椒不會有好下場的!」
久蠻一笑,這笑容很陌生。
穆初桐從未見過久蠻這樣子笑。
冷冷的,像窗外和着雪的風。
「南椒決定跟随師賢的時候,就已經不是烏鴉公館的人了。」久蠻說,「我是幫助他認清楚自己的選擇。」
卷着雪的風是很冷的,穆初桐似也被這一點氣流給凍着了,五指都僵硬起來。久蠻握住了他的手,臉上那點冷意全無,仍是那樣溫和的:「怎麽那麽冷?」
說着,久蠻将穆初桐用被子裹好,像是給嬰兒掖被子一樣,把脖子都裹得嚴嚴實實的。穆初桐便卧在床上,并不言語。久蠻也沒理會,一邊問道:「是不是窗戶漏進風了?」說着,久蠻一邊下床,去将窗戶關嚴了。
翌日早晨,穆初桐起來的時候見久蠻正在整裝,将往腰上別了槍,還一邊叮囑麻雪:「這個是打火機,這個是打火機形狀的手槍,別搞錯了。」麻雪連連點頭,說:「我都記着了。化了灰也認得。」
穆初桐在這溫暖的大床上,看着四周華貴無比的裝飾,恍惚間以為自己成了夢中的王子了,唯獨看着那冰冷的槍械,才驟然醒來,懂得了更黑暗的現實。
他總是覺得自己最近很不懂得分寸,被荷爾蒙擾亂了神智,對久蠻有了很多不切實際的幻想。
久蠻可是個暴徒悍匪啊!
他在想什麽?
穆初桐捏了捏自己的手背,好讓自己疼一下,清醒一秒鐘也好。
久蠻發現穆初桐醒來了,便轉過頭來朝他笑笑。
穆初桐臉上的憂思難以掩藏,久蠻便過去,摸了摸穆初桐的臉蛋兒,說:「南椒算是我看着大的,我不心疼嗎?我只是想他醒醒。以他的性格做人,總有一天要把師賢徹底得罪的。還不如是現在。」
「我知道。再說了,我們不給他藥物,他也會想辦法得到的。」穆初桐淡淡地說,「我都懂得。」
穆初桐的話說得很明白,但語氣卻甚為不悅。久蠻哪裏聽不出來?久蠻原來不想跟穆初桐解釋這麽些的,他覺得穆初桐應該懂。就算不懂,穆初桐也不應該為了不相幹的人鬧別扭。
久蠻又說:「你這些天都悶着了,也可以讓大壯陪你出去散散心吧。」
穆初桐便點頭答應着,還是悶悶的。久蠻也不想那麽婆媽,便不跟他多說,徑自離開了。
穆初桐也确實是悶着了,原本想去找南椒的,卻遇見了南染。南染還是老樣子,烏黑的短發,劉海一簇的灰白。穆初桐也不知該怎麽開話題,只說:「你這撮挑染老是補染,麻煩不麻煩?」
南染悶了一下,說:「我這是天生的。」
「……」穆初桐仔細打量,「那也很特殊啊,天生就這麽時髦啊!你小時候也這樣嗎?」
南染卻道:「也許吧,小時候的事情我記得不是很清楚。」
穆初桐繼續沒話找話:「說起來,我也不太記得小時候的事情。我媽還以為我是癡呆呢!」說着,穆初桐哈哈笑起來了。
南染也微微一笑:「我是失足落了水,救回來之後就把之前的事忘了。」
穆初桐見南染似乎不想談論小時候的事情,便也不多繼續了,只又問道:「你之前去了師賢那兒了?過得怎麽樣?」
南染便說:「我在哪兒都是一樣的。」
穆初桐看南染态度沉穩,語氣溫和,氣度內斂,實在不像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但這南染少年老成的,又不愛說話,穆初桐反而和他無法像和南椒一樣投契,寒暄了幾句就散了。
穆初桐又尋思着看看這邊的明星餐飲店是怎麽經營的,也好取其精華而自用。于是,他便叫上了大壯出門。
出門之後,穆初桐便覺首都确實是秩序井然,和別處不同。穆初桐問大壯:「你以前就在這兒做公務員的?」
「不是,我哪能啊?我是在往西邊一點兒的小縣城裏當的。」大壯說,「不過南邊這幾個城市,都是政府控制得比較嚴的地方,沒什麽黑幫的。」
穆初桐望着街道溜了一眼,只說:「我也是在南邊長大的。」
「是嗎?」大壯挺驚訝的,「真的呀?」
「應該是吧。」穆初桐迷迷糊糊的,「年紀太小,不記得了。」
穆初桐去了當地一家高級餐廳吃飯,還讓大壯坐下陪他一起吃。穆初桐想起來什麽,又說:「大佬說他母親是官家小姐,那是不是他也應該是在這南邊長大的?」
大壯一怔,說:「那我是真不知道啊。大佬的事情,都是有各種各樣的傳說的。還有人說久蠻大哥是石頭裏蹦出來的。」
「那不是成了猴子啦?」穆初桐嗤笑一聲,「那師賢還是觀音托生了?」
大壯也覺得好笑:「沒有,師賢嘛……我們只知道原來是惑延底下當小弟的。那個時候師賢還有頭發,穿的也很正常,在給惑延看場子。惑延發現這小弟特別斯文,好奇了,說要師賢說句髒話來聽聽,不然就是不給面子。」
「還有這種事?」穆初桐起了好奇心,「那師賢說了嗎?」
「師賢憋了老半天,說『大哥,不然我還是給您表演一個胸口碎大石吧』。」
「哈哈哈哈!」穆初桐大笑起來,差點把剛喝進嘴的酒給噴出來,「可不是真的吧?」
「我也是聽說的啊!」大壯說道,「反正按照我是聽說的,就是這樣。惑延也是哈哈哈的,真讓師賢表演了,師賢也真表演了。惑延說,這家夥有個性,就賞識他了,才有了後來師賢變成大佬的事情。」
「真的假的?」穆初桐聽得覺得特別好笑。
見穆初桐這幾天愁眉不展的,現在終于開顏了,大壯便心裏快慰,又說了些幫派的奇聞轶事給穆初桐聽。穆初桐聽得也是挺津津有味的,只說這些大哥小弟們真的都是妙人啊。
穆初桐高興起來,多喝了兩杯,便去洗手間了。
穆初桐在洗手的時候,褲兜裏的手機便響了。他擦了手,便從兜裏拿出了手機,發現是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號碼:「你為什麽要跟了久蠻?」
這個號碼是之前穆初桐才B國時見過的。
給穆初桐發了一條「久蠻來B國了,你小心點」。
「是誰呢?」穆初桐忍不住多了點疑心。
但穆初桐還是将手機放好,當作沒事發生。
穆初桐在外溜了一圈,入夜後還是回了大酒店。久蠻躺在床上等他,見他回來了,便玩笑說:「穆爺爺,舍得回來了?天都黑了,叫我好等。」
穆初桐便笑了:「您那麽早回來了?我還以為您去幹什麽大茶飯了,一大早荷槍出門的。」
「我這個人啊,有事沒事都是要帶槍的。」久蠻等穆初桐來到床邊,便一把将穆初桐摟住,「不然會被人家笑話的。」
穆初桐靠在久蠻身邊,又聞見久蠻身上一陣酒氣:「大佬去哪兒喝酒了?」
「一年總有這麽一個節,要去跟這裏的老東西們都見一次。」久蠻摸着發現穆初桐身上冷,便順勢搓了搓穆初桐的手臂,「只是今年惑延的事鬧得有點大了,所以多了幾處應酬。我原本想着過兩天就和你去墓園拜祭令堂的。可現在看着得延遲了。你不在意吧?」
「我……」穆初桐原本想說「不在意」,可還是說,「要不然我自己先去拜一拜。也順着帶一下您的心意。說起來,您也不是非要拜祭她不可的,您又不是他兒子!」
「噗嗤。」久蠻笑了出來,「那還是我不配了。」
「我沒這個意思。」
「行了,到時候我讓大壯開車送你去就可。」
穆初桐和久蠻便睡下了。
第二天,久蠻依舊一早出門。穆初桐起床後也正想準備拜祭的東西,大壯卻告訴穆初桐,一切一早就準備妥當了。
穆初桐想道,久蠻其實還是有心的,對他很在意。也不知怎麽的,自己就是熱愛胡思亂想,老搞得兩個人都不痛快。
大壯給弄了一堆東西打疊着,還炫耀似地給穆初桐看了一堆紙紮勞斯萊斯、紙紮豪華別墅、紙紮私人飛機……
穆初桐也是哭笑不得,便說:「別整這些有的沒的了。我只是想靜靜地去看,買一束花得了。」
大壯便打電話給酒店禮賓部,說:「咱們爺爺要去掃墓。你們給弄個花……要求?嗯,就大,大氣,氣派!」
結果禮賓部給送了一大花圈,挂着黑白追思對聯,甚是氣派。
穆初桐不知該說啥,半晌說:「你整這一屋子的紙紮大禮包還兼一個大花圈,不知道的還以為……」
算了,不吉利的話不要說,影響財運。
穆初桐深呼吸,說:「算了。我去找南椒吃午餐,回來之前你給我把東西處理幹淨。」
「是的,」大壯一臉委屈,「穆爺爺。」
穆初桐便離開這兒,去找了南椒,南椒卻在房間裏哭得梨花帶雨。
穆初桐心裏咯噔一聲:該不是他手腳那麽快,就這樣彌堅了師賢了吧?
南椒伏在沙發上大哭,額頭上貼着退熱貼,桌子上還擺着退燒藥。
穆初桐趕緊跑過去,坐在南椒身邊,說:「你、你該不會是……」
南椒只掩面泣道:「不是我!是我哥哥!」
「你哥哥?」穆初桐大驚,「南染嗎?」
「是啊!」南椒哭得眼睛都紅了,「我本來拿了藥,想去跟師賢來個一夜的情的。沒想到,師賢喝完酒之後說沒精神,把我攆走了。我心裏不安,不想回去,就在師賢套房的空中花園徘徊着,躲着偷看。沒想到過沒多久,我哥去找師賢了,不知為了什麽……」
穆初桐問道:「那你不攔着他?」
「我當然想攔着他!」南椒說道,「我就想攔着他啊!結果我太情急了,掉進了空中花園的水池裏,還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就在這兒了!醫生說我發了燒,叫我好好休息。你倒是說說,這個情況,我哪能好好休息啊?」
穆初桐說:「我看你也确實生龍活虎的,不必靜養。不過,南染呢?」
南椒說道:「我哥八成是被肛了吧?不然他一向最疼我的,我現在病了,怎麽會不來看我?」說着,南椒又不住掉淚:「我苦命的哥哥啊!不知道他屁股疼不疼?給師賢吃的那個藥的藥性會不會很猛啊?會不會把哥哥玩兒脫肛啊?」
穆初桐原本還憂心忡忡,現在倒是哭笑不得:「你還想這個呢?「你只記挂你哥,倒不惦記師賢了?」
南椒一怔,卻很快回過神來:「先生不過是一個迷人的男人而已,怎能和哥哥相比呢?」
穆初桐也怔住了,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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