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久蠻又說:「可我實在不能讓你去。」
「為什麽?」穆初桐不解。
「那份摻了病菌的賀禮是寫着送我們兩個的,所以不但是我,你也可能接觸到。」
「啊……」穆初桐驚色不定,「你是說……」
久蠻點頭:「是的,他可能想把你也殺了。又或者,他只是想殺我,但不介意把你殺了。總之,他太危險了。」
「但是……」
「沒有但是。」久蠻敲了敲穆初桐的額頭,「我不允許你再去見他。」
不僅是不被允許去見穆容,穆初桐發現自己也不被允許見任何人了。
他仿佛被困在了酒店的套房裏,每次想要出門,都會被大壯阻止。
他甚至見不到久蠻。
這讓他非常擔心:「久蠻去哪兒了?」
大壯說:「根據風俗,結婚前三天新人之間不能見面啊。」
穆初桐倒是無法反駁。
穆初桐忐忑不安,像是熬日子一樣地熬着。
還好,三天不算太長。
穆初桐熬到了。
麻雪為穆初桐送上了白色西裝。
穆初桐對着鏡子穿上西裝,臉上确實無法流露出幸福的喜悅。
麻雪的笑容也挺假的。
大壯也是不明所以,只負責開車送穆初桐到大教堂。
城市的大道鋪直地延伸,車隊沿着江邊一路前行。
穆初桐看着窗外。
江邊的風景甚好,為了這場婚禮,沿途的樹上都纏上了彩帶,猶如仙女的衣袂,映着天上彩霞,自然美不勝收,更添多了幾分浪漫奇情。
可穆初桐無心欣賞。
夕陽的光芒耀眼,尤其是映着波光的時候,這讓穆初桐不自覺眯起眼睛。
就在他微微眯眼的時候,光芒一瞬間變得刺眼無比。
天地震動。
穆初桐的眼前是裂開似的強烈白光——
——是爆炸。
強烈的白光後——便是寂靜的黑暗——
——穆初桐眼前翻天覆地。
汽車倒置了,車門卻被人強行拉開。
開車門的人想拉出穆初桐,雙手抱住穆初桐的腿,想把他拉出來,可惜穆初桐被束縛在安全帶中,如同網中之魚,動彈不能。那人似乎也發現了這件事,便果斷拿了刀割斷了安全帶。緊縛在胸前的安全帶被割開的一瞬,穆初桐才有種被解脫的快意,卻因沒被捆好而自由落體,身體往下一撞,額頭也不知碰到什麽,痛得很,又碰得他腦袋裏嗡嗡作響的。
拖他出來的人顯然沒有太在意他被撞到頭的事情,頗為粗魯地拉住他的腳腕,将他直接拖出來。
這過程又讓穆初桐的頭撞了幾回,越發是頭暈目眩、眼冒金星。
等他被拖出了車子,還沒來得及呼吸車外的新鮮空氣,又被人整個扛起,快步疾行。
那人跑得快,他被扛着,一颠一颠的,加上剛剛撞到頭的眩暈,穆初桐現在還想吐了。
他心裏甚至有些責怪那人如何這樣粗蠻,可等他沒往外挪動多久,就感到空氣變得灼熱起來。他眯着眼去看,卻見剛剛他坐的那輛車已經處于熊熊烈火中了。
這烈焰燃燒,使他驚出一身冷汗。
也讓他清醒過來了。
要不是這人争分奪秒地把他扛出來,他也該葬身火海了。
實在也不好意思怪他粗蠻了。
然後他被塞到了另一臺車子的後座,車子飛快地行駛。
穆初桐漸漸清醒,聞到了車子裏的沉香味:「師賢?」
是師賢。
師賢把他扛了出來。
穆初桐艱難地從後座上爬起來,發現手臂使不上力,一陣疼痛,仔細一看,發現白袖子上染了鮮紅——是血!
「啊!」穆初桐驚詫地叫出聲來,扭過頭,發現背後已是成片延綿的火海。
師賢依舊坐在穆初桐身邊,身着紅色絲絨西裝,所以染了血也不覺得。
「啊……」穆初桐吃痛地捂住手臂的傷,瞥了一眼師賢。師賢朝他微微點頭,然後從口袋裏拿出了避孕套,然後果斷無比地撕開了穆初桐的衣服。
「你要幹嘛!」穆初桐大驚失色。
看着穆初桐裸露的臂膀,師賢用避孕套充當止血帶,紮住了穆初桐手臂上的傷口。
穆初桐感到很羞愧,可以說是無地自容。
你們黑幫這麽用套套的嗎?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穆初桐聲音沙啞。
道艾坐在駕駛座上飙着車,一邊回答:「有人在路上放炸彈了。」
「你們怎麽也在?」
師賢淡淡回答:「我們也在車隊裏,在你的車後面一點的地方。」
穆初桐還是不得不懷疑:「這麽巧啊?」
「不是巧,我們賓客就是在你的新郎車後面的。」師賢像是明白穆初桐的暗示,便也緩緩地辯解,「不僅是我,其他貴賓也都在後面。爆炸發生之後,其他大佬都紛紛逃散。只有我進火海救了你。」
這話說得——穆初桐頓感自己是一個沒有良心的冷血壞蛋。
穆初桐仔細打量師賢,發現師賢的絲絨西裝沾了不少泥塵,一向油光锃亮的皮鞋上也沾了不少污漬。向來不染纖塵的師賢額頭上也沁出薄汗,滑過臉頰,這樣的狼狽,反而讓他顯出幾分煙火氣了。
「謝謝。」穆初桐啞着嗓子,有些愧疚又有些感激。
「嗯,你應該感激我,我救了你的命。」師賢翹起了腿,整了整卷起了的衣袖。
穆初桐只得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哦,那可不行。」師賢笑笑,「該報的還是要報的。」
「不是不報,」穆初桐一個腦子短路,說了句,「時候未到。」
他說完就後悔了。
這他媽說的不是「報恩」,是「報應」啊。
人家剛救了你的命,你就說人家要有報應,這是什麽道理?
穆初桐正想道歉說自己不是人,師賢卻很大氣地說:「時候未到,也行,等時候到了吧。」說着,師賢依舊整理着衣袖,卻發現大約是剛剛救人心切,衣袖上蹭掉了一顆寶石袖扣也沒察覺。現在袖扣只剩一顆了,看着頗為伶仃。
師賢又看了一眼穆初桐,見穆初桐的袖子上也蹭掉了一顆袖扣,只剩下一顆。師賢便伸出手來,直接将穆初桐袖子上的黑鑽石袖扣摘下來。
黑鑽石得來稀罕,久蠻多麽寶貝的東西,拿來送給了穆初桐。
穆初桐見師賢這樣直接拿走了,不自覺地皺起了眉:「哎呀……」
「怎麽?」師賢将黑鑽袖扣拈在指尖,「不舍得?」
「那……那也不是……」穆初桐只得說,「您是我恩人啊。」
「知道就行。」師賢把玩着這枚袖扣,「不過我也不是要強拿走你的東西。等我想起來了,讓你如何報答救命之恩的時候,我就會把它還給你。」
「啊?」穆初桐臉露難色。
師賢便說:「放心,不會太叫你為難的。」
說完,師賢便将黑鑽石袖扣放自己胸前的口袋裏了。
穆初桐忐忑不安,正想拿手機,卻發現身上的手機不在了,大約是掉在車裏了。
師賢問:「想找久蠻嗎?」
「嗯……」穆初桐緩緩點頭。
「我正帶你到首都最好的醫院檢查。相信他要是沒事也會去那兒。」師賢往後靠着,「不急。」
穆初桐皺起眉來:「他『要是』沒事……?」
「炸彈放在那兒,觸發它的人最可能出事。最可能觸發它的人,就是車隊的頭部車。」師賢看了穆初桐一眼,神色淡漠,「你認為車隊的頭部車是誰的?」
「久蠻的!」穆初桐驚得跳起來,但因為置身車內,便是一頭撞上了車頂,他疼得又彈回了座位上。
師賢點點頭:「這炸彈是沖着久蠻來的。」
「誰……是誰要做這種事?」穆初桐驚愕不已。
「這條路都是經過官家檢查維護的,」師賢平靜的看着穆初桐,「要說誰幹的,只可能是官家內部的人。」
穆初桐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師賢也沒有說什麽。
師賢确實将穆初桐送到了首都最好的醫院裏進行檢查。穆初桐倒沒什麽大礙,可他的心卻為久蠻的安危而擔憂。
他在醫院裏坐着,看着四周雪白的牆壁,想着的卻還是滿天的火焰。
久蠻會不會葬身在火海裏?
一想到這個可能,穆初桐一時間如同也在火裏,心焦如焚,一時間卻又似置身冰窟,連心髒都覺得冰冷。
他睜着眼,看着白牆,眼淚一滴滴地往下掉着。
他确實明白了,死亡是這樣的真切。
死亡可以奪走任何人,即使是久蠻。
什麽都不能奪走他對久蠻的愛,即使是死亡。
噠噠噠——是護士小姐急促的腳步聲——
「這位先生,這是醫院,不能抽煙!」是護士的聲音。
「我就叼嘴裏,沒點着也不行呀?瑪德。」
穆初桐聽見那髒話,似聽見了福音似的,猛地擡起頭,便見英姿飒爽的男人,嘴裏叼着煙,眉眼帶笑地看着他。
穆初桐猛地站起,似撲向了懸崖似的撲向了他。
「老公!」穆初桐大喊了一聲。
久蠻立即面紅:「公共場合呢。幹什麽?」
話雖如此,久蠻還是立即抱緊了穆初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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