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迎親路上發生了爆炸,這婚是結不成了。

婚禮得往後延。

總統還勸久蠻,說要不然好好籌辦,先回去自己地盤,擇個良辰吉日再結婚。

言下之意,久蠻也聽得清楚,就是總統怕他結婚又出什麽襲擊,擾亂首都秩序。敵對分子炸首都,這總統是會很困擾的。但要說炸久蠻家呢,總統就當看大片了。

久蠻冷笑,說:「別人不樂意我好好辦,我還就是要好好辦!這婚要結不成,我就不走了!」

總統一怔:「可別吧……」

久蠻氣沖沖地回到了酒店套房,一臉兇煞的,但進了房門,就立即換上笑臉:「老婆,在想什麽呢?」

穆初桐被這聲「老婆」叫得雞皮疙瘩掉滿地,扭過頭看久蠻,說:「咱們要不然還是先回J城吧?」

「怎麽?」久蠻有些不樂意,「你也慫了?」

「我向來就是慫的。」穆初桐老實承認。

久蠻嘆了口氣,說:「這次的事情,是我的疏忽!但我總算明白了,這事不是那麽簡單的。我要是不搞明白了,就算到了J城,也不會平安的。」

穆初桐一臉恍惚:「可是這樣會不會太過危險了?我真的很害怕……」

久蠻撫摸着穆初桐的手掌,發現果然手也冷了,便朝他的手呵了熱氣,細意揉搓一番,說:「我也很抱歉,我過着這樣的生活。這是無法改變的。我這個行當,越怕死就越容易死。得頭鐵才能頂過去。你要是真的害怕,可以選擇離開。」

「什麽?!」穆初桐臉上的恍惚一時盡消,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久蠻臉上是頗為難得的柔和:「你和我結婚,就要和我過一樣的生活。當然,我會用我的性命保護你。但如果你無法安心,我也得放你走。不然,我也太自私了。」

穆初桐仔細打量着久蠻的表情,半晌失笑:「騙人!」

「什麽騙人?」久蠻疑惑地問。

「你要是那麽看得開,前幾天怎麽還逼我和你結婚?」穆初桐眨着晶亮的眼睛,仿佛明白了一切,「你這是在試探我的心意吧?就算我說想走,你也不會放過我的。」

久蠻哈哈笑了起來,卻沒有被揭破的窘迫,只是把穆初桐的手捏得更緊了。

在這一刻,他們才算真正打成了某種共識。

穆初桐不會離開久蠻,久蠻也不會放開穆初桐。

穆初桐靠在久蠻的肩膀上,問道:「你明明是開頭部車的,為什麽沒有被炸彈傷到?」

久蠻便說:「我開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收到了獅心的電話,叫我立即跳車。」

「獅心?」穆初桐一怔,「他……他果然不是二五仔嗎?」

「哈哈。」久蠻笑了,「他和你一樣,是我信賴的人,不會背叛我的。」

穆初桐也安心了:「那可不?大壯知道了肯定很高興。」

「嗯。」久蠻點點頭,「這件事不是那麽簡單的。惑延也參合到了裏面,我懷疑還有……」

「還有誰?」穆初桐問。

久蠻說:「是誰救了你?」

穆初桐答:「師賢。」

久蠻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你可不是特別感激他?」

穆初桐想起那枚象征着承諾的黑鑽石袖扣,背脊忽而一冷,卻說:「不感激。」

「那就好。」久蠻臉色稍緩,「你坐的車沒有加滿油,到了爆炸點附近的時候車子沒油了,所以慢了下來,所以在爆炸發生的時候,你的車離爆炸點比較遠了。也因為油箱沒油,所以你的車燒得最慢。」

「我的車沒有油,這不是巧合?你的意思是……」穆初桐定定看着久蠻,越發覺得心裏發冷。

久蠻說:「原本我還懷疑不到師賢頭上來。是他對你太關注,反而露了痕跡。」

穆初桐說:「惑延和師賢不是仇敵嗎?他們為什麽會串通?」

「我也不明白啊。但現在我想着還是心有餘悸,要不是這樣,你的車子很可能被波及迅速燃燒,那麽你……」久蠻向來自信篤定,現在說話,尾音都顫了起來,像是被徹骨的恐懼所支配了。

穆初桐從未見過這樣的久蠻,也怔忡當場了。

久蠻卻很快平伏過來,想了想,說:「但這樣的話,在情況未明朗之前,你也可以偶爾相信一下師賢。」

穆初桐驚訝無比,想了想,說:「我要是相信他,你不會……」

「不,我不會。」久蠻坦然笑說,「我覺得吧,下回他跟你說什麽,你也都假意附會着,裝作很祂媽信任他、很祂媽感激他的樣子,應該還是有好處的。」

穆初桐一怔:「這麽考驗我的演技嗎?」

「我相信你對我的忠誠,我也相信你的演技。」久蠻給予穆初桐100%的信任,「反正下次師賢跟你說啥,你都心裏當他放屁嘴裏滿口『好好好』就行了。」

這真是很好、很明确的指導啊。

然而,接下來的幾天穆初桐都沒有見到師賢。

反而是見到了警察。

沒有別的原因。

就是穆容死了。

穆容出車禍死了,穆初桐是慕容僅存的唯一親人,所以警察聯系他了。

也因為穆容沒有其他親人,他的遺産也該由穆初桐接手。

穆容的遺産豐厚得令人咋舌。

一個警察這麽多的財産,是從何而來的呢?

這真是讓人不得不感到懷疑。

久蠻也跟總統旁敲側擊地說:「沒想到你給自己助理發那麽多工資啊?」

「開玩笑了吧,我自己都沒那麽高工資。」總統皮笑肉不笑,「可能穆容很會投資吧。」

說着,總統又頓了一頓:「不過他人已經死了,咱們也不要再多說什麽了。」

正所謂「睜只眼閉只眼」,是總統當這個混亂國家首腦的管理智慧。

穆初桐毫無疑義地成為了遺産的第一順位繼承人,還沒有人跟他争。

當然遺産稅也很高。

久蠻幫他繳了。

法律手續也幫他搞了。

等于穆初桐一分錢沒花、一點力氣沒出就繼承了巨額遺産。

穆初桐完全沒想到自己勤勤懇懇奮鬥半身,最後以這個形式致富了。

瑪德,居然高興不起來。

老子的道德水平真的太祂媽高了。

穆容的遺物也給了穆初桐處置。因為久蠻對穆容有疑心,所以裏頭很多細小的個人物件,穆初桐都交給久蠻檢查了。穆初桐只給自己留了一件——穆玉的獨照。

穆容一直保留着一張穆玉的獨照在自己的錢包裏。

照片裏的穆玉仍是如花似玉的容貌,照片背後寫了一行字,字跡約莫是穆玉的親筆:暗中但覺香浮動,認處難分影是非。

穆初桐沉吟半晌,腦裏漸漸記得了些旋律,依稀想起這是一句昆曲唱詞:「暗中但覺香浮動,認處難分影是非……謾道是伊能憐我,我更憐伊!」

穆初桐翻起了那張房永貞的獨照,見上頭那一行字「高山不解留鐘子,流水空能咽伯牙」,他也記起來了:「高山不解留鐘子,流水空能咽伯牙……奴家今日雨花庵這番唱和,真是詞場韻事,香閣奇緣……」

這他媽都是《憐香伴》的句子啊!

穆初桐又想起那張合照,穆玉看向鏡頭的如春冰消融的眼神。

還有,久蠻說房永貞因為穆玉之死而抑郁,至死都希望能夠懲治兇手……

難道……

房永貞和穆玉……

是……

那個嗎……

久蠻回到套房的時候,發現穆初桐還在發愣,便笑着說:「怎麽了?小傻子,發什麽愣?」

穆初桐擡起眼,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你媽和我媽是不是有什麽共同愛好啊?」

「啊?」久蠻一怔,想了想,「有啊,昆曲啊。」

穆初桐咳嗽了兩聲:「那她倆,會不會……都喜歡百合啊?」

「百合花嗎?」久蠻問,「好像還行吧。」

穆初桐心想:看來我暗示得還是不夠明顯……

「那,她倆……穿衣服……」穆初桐暗示,「會不會喜歡有蕾絲邊的?」

「啊?」久蠻想了想,「不會啊,我媽很爺們兒的。」

「啊……」穆初桐也不知該說什麽。

久蠻笑笑,說:「你說這個做什麽?我們還是專注自己的婚事吧。事情弄得差不多了,咱們過兩天就能結婚了。雖然你……你家有喪事,但咱們也不講究這個,趕緊辦了,就回去J城,你覺得怎麽樣?」

穆初桐想起那場爆炸,還是心有餘悸:「真的不打緊嗎?不會再出什麽意外了吧?」

「不會的。」久蠻說,「安保方面非常嚴密了。上回是因為……」久蠻嘆了口氣,還是說出了實情:「是因為你舅父利用自己的職權設置了陷阱,才造成那個意外的。現在會沒事的。」

穆初桐倒沒覺得太意外,他本來就懷疑是慕容幹的。

可穆初桐心裏還是充滿疑慮:「那麽舅舅的死是意外嗎?」

久蠻猶豫一下,說:「以我所知,确實是的。」

但誰都覺得他死得突然,死得意外,死得很像另有隐情。

久蠻卻笑着說:「別的不要多想,先把婚結了。其實無論是什麽事情,我們都可以共同面對的。」

穆初桐卻難掩內心不安。

久蠻依舊是忙得腳不沾地。穆初桐知道,久蠻不僅僅是為了婚事忙成這樣,更多的還是因為最近這些針對久蠻的不明襲擊。

久蠻習慣了在槍林彈雨中,本是無畏的。

可久蠻發現無論是炭旽菌的禮物還是婚禮路上的炸彈,都可能危害到穆初桐的性命。

這讓久蠻破天荒地感到害怕。

穆初桐和皮糙肉厚的自己可不一樣。

久蠻有時細細打量穆初桐,看着穆初桐的肌膚是白嫩的,連頭發絲也是細細軟軟的,麻杆似的手腕,熟睡的時候呼吸聲弱得幾乎聽不見。久蠻看着他,想着,穆初桐哪能經得起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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