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對談

左陽就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既然北千秋說他自己不是主謀,那左陽就要從他口中逼問出其他細節來。可要是真把北千秋關入地牢之中,北千秋絕對會為了一口熱菜一張暖床死也不說。

反正有了鎖魂鈴,北千秋身上已有蠱蟲也是絕對做不了假的,就不怕北千秋不說實話。至于她要占着李氏的院子,要吃炖了八個小時的桂魚和用了川貴花椒的毛血旺……就讓她折騰去吧。

左陽惱火歸惱火,也不至于養不起個張嘴要大魚大肉的。随便讓下人去給弄了。

更是那天曲若來後,北千秋說願意助左陽,卻只提了一個要求,就是去參加林家的宴會,好歹要知道現在林家是個什麽境況。

左陽不會被她拿着當槍使,可現在林家在朝堂上風生水起不說,手中關于當初兵變的證據也越來越多,左陽是覺得該找個機會,将林家打壓的一蹶不振才是。

可他沒想到能全然不顯山露水的法子,或許北千秋那裏有更好的主意。他就先縱容着北千秋在院子裏浪着。

付嬷嬷倒是張羅着都讓人給伺候好了。左陽好歹是這一共就兩口人的府上的主子,這個主子看着不管,下人卻理解成他要把犯了病的李氏寵上天去,誰也管不了啊。

在左陽不知道的時候,北千秋的屋裏搬進了府裏庫存中最好的玩意兒。

臨着後窗瑩白窗紙下是秋香色長榻,鋪着黛色絨毯,兩邊便是擺着高腳插白鶴芋的青瓷瓶。屋內擺飾用色文雅,地上鋪着撒花短絨洋毯,幾副帶着腳踏的大椅随意擺着,倒多了幾分閑适的意思。

惠安公主是個鐵血女漢子,平時歸家少,也不愛享受。這些禦賜的玩意兒全都不用直接扔進庫裏,讓北千秋撿了便宜去。北千秋可是個識貨的,只瞧着那插花的青瓷瓶都是越窯産的八棱瓶型精品玩意兒,第二天棋玉去收拾東西的時候,那瓶兒就不在了,單瞧着幾支白鶴芋蔫不拉幾的插在長榻的縫裏。

付嬷嬷知道這事兒氣的吐血,這還是那個李氏?!連個越窯青瓷都沒見過也要拿?!

下人們自然瞞的好,沒一個聽說了主屋裏北千秋和左陽動手一事,還兀自埋怨着李氏轉了性子。

還有屋裏養了個什麽勞什子神醫,卻跟婦人住在一個院裏,平日裏沒少見着倆人并排走在一起說話,這可真是反了天了!

小郡王糊塗到連外男都敢放進來!付嬷嬷在宮裏呆了那麽多年,自然知道再惱火她自己也是個奴才,總不能跑去捉奸,她只能聲淚俱下的去找惠安公主說。

真正的惠安公主還沒回來,這是那個易容的,前兩天剛被北千秋弄得差點死過去,躺在屋裏養傷,就算隔着簾子聽了付嬷嬷說的嗓子都啞了,也不能做什麽。

就算左陽和惠安公主沒有指示的情況下,她也知道該怎麽做才是最符合惠安公主的行事風格,幾年來從未出過差錯。可當真正的惠安公主在時,她便要縮回到無人知道的角落,做誰也不是腦子空白的她自己。現在左陽對她的要求就是做着惠安公主,在其他事情上好好應對,對于北千秋一事就當沒發生。

這并不多的要求,她便老老實實照做。

付嬷嬷自然無法,只得忍着氣讓人搬了半人高的瓶子,下半邊都填上沙石讓人拿不動,才給北千秋屋裏送去。

這事兒到左陽耳朵裏就成了笑談,南明王府裏從不缺好東西,北千秋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就讓她拿去吧。果不其然第二天,等他到北千秋屋裏,那個半人高的瓶子不見了,只剩下地上一片沙石,棋玉正在愁眉苦臉的打掃。

北千秋鞋也沒穿,一身豔紅寬袖長裙,光着腳盤腿坐在窗邊,手裏拿着個話本子,在光底下眯着眼睛用手指着讀,露出一截藕臂,上頭還有針灸過的痕跡,滿身都是藥味。

左陽覺得自己也夠僞善,進屋竟然問的是:“你身子好的怎麽樣了?”

北千秋一臉□□的表情,過了半天才點頭說:“啊還行……”

左陽讪讪的把袖中的請柬放在了北千秋桌上:“你上次的提議,我一直在考慮。”

北千秋接過來,粗暴直接的撕開信封,結果連裏頭的請柬都撕掉了個角。

“林家詩宴?”林續剛做了太子太師,又到了深秋賞菊的時節,這種請柬一到了什麽花盛開的季節了,能來來回回收到幾十封。

左陽原來從不看,這次卻單單挑出了林家的。

“我同意了,跟我一同去,我要你好好了解一下林家的現狀,你不是對長安各個氏族最知根知底麽?既然如此,詩宴回來之後我要一個結果。只有林家先分家了,才好對林續落井下石,在禦前至少能告的他起不來身。”左陽說道。他想在北千秋屋裏找個地方落座,北千秋卻跟個護窩的貓一樣,看着左陽想坐就瞪他,只差呼嚕呼嚕叫了。

“哦。”北千秋把請柬往旁邊一放。“給我什麽好處啊。”

她還敢要好處了?!

左陽怒的真想拍桌,看着自己這幾天手都快拍腫了,強忍着收回手來,怒道:“北千秋,你莫要以為自個兒住的好就不是階下囚了!縱然你的屬下都來,也未必進得了南明王府的門!你也是知道南明王府如今兵力強盛了,否則你的人早就裏應外合沖進來了不是麽?!”

北千秋看他炸毛,笑道:“是啊,你現在厲害了厲害了……我也不要什麽太過分的要求,你也知道人總有什麽生理需求,你要是不願意讓我招個美伎進來,我就只能自己夜裏搓自己現在這身子了!”

“你現在一個女人身子,你還要招伎?!”你敢再浪一點麽?!左陽的世界都要被北千秋的三觀給弄炸了。

“這怎麽了……我不能上,總讓我摸摸看看吧。”北千秋一臉委屈:“我覺得揉自己的胸還疼還猥瑣,實在忍不了了。不過李蟬秋這身子真是絕色啊,唉,要是我沒換身子,肯定來你家偷人。”

“……”左陽已經要嘔血了。

“招招招——你随便招!可林家可不是你想的那麽好對付的,在朝堂上這般強勢,好歹出了兩代宰相的,我知道你知道事兒多,要是能有什麽法子,我連幾個瓶子丢了的事情都不追究了。”左陽嘆了口氣。

“哎,不怕我跑了麽?”北千秋單手托腮笑道。

左陽笑了起來:“北千秋你也太小看我了。之前差點讓你跑掉是我沒想到你能識破易容,否則毒刃上的量早就夠你昏迷幾天了。從此,我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了。”

“哦~”北千秋拉長聲音笑着看向左陽:“四年來懷着恨,果然能讓你變很多。”

左陽瞪了她一眼,甩袖出門。

棋玉這才從外頭進來,端着小廚房做的蜜汁玫瑰芋頭和蛋黃銀絲卷進來。北千秋接過來就吃,嘴裏鼓囊着,對早就習慣她變化的棋玉說道:“給我準備一套衣裳,要顏色鮮豔一點的。”

三日後,北千秋正要出門的時候,被曲若堵在了院門口。

他一手端着一大碗氣息不祥的滾燙藥湯,利用身高優勢俯瞰着北千秋。北千秋也不管今兒早上被棋玉拖起來打扮的多麽光鮮亮麗,遇見曲若她就慫了。

“喝了再滾。”多麽言簡意赅。

北千秋老老實實接過來一口悶了,喝的太急嘴角還沾着藥湯,還燙的直吐舌頭。曲若結過碗來,一臉嫌惡的拿袖子對北千秋的嘴角一陣蹭,只蹭的北千秋下半張臉的米分都留在了曲若袖口。

“你這張臉可真讓人讨厭。”曲若盯了她一會兒才說。

“不會吧,我自己是怎麽看怎麽喜歡!”北千秋捧着臉一陣摸。

他忽然低下頭來,湊在北千秋耳邊低聲道:“林府已有人會接應你,別太過火。”

北千秋輕笑了一下點頭。

等到棋玉扶着她走出門去,她面上表情已然恢複了李氏的怯弱和憂郁,攏着袖子走過院落,款步走到正門馬車旁。

左陽正在那裏等着,他不再穿着行軍外在的暗紋玄衣,而是換了套深藍色對襟窄袖長衫,袖口是淺青色蘭草紋樣,頭上攏着镂空玉冠,看起來比平日少了幾分銳氣,更像是個整日玩樂的閑散郡王。

他一擡眼,看着北千秋一身明藍色齊胸襦裙,秋香色長衫罩在外頭,頭戴着白玉響鈴簪和點翠紋銀耳墜,好巧不巧,跟北千秋穿了一個色系,配的不能再配,隔着三條巷子都知道這倆人是夫妻倆,在旁人看來還指不定是怎樣的恩愛,左陽簡直想奔回屋裏換衣裳。

北千秋面上半分神色也看不出,只是跟李蟬秋那般溫婉而禮貌的笑了笑,低頭行禮,扶着棋玉的手上了馬車。

真會裝。要不是她一開始松懈落了破綻,左陽真說不定覺得這就是李蟬秋本人。

左陽也不想在門口多耽誤時間,他踏上馬車,北千秋往裏讓了讓,跟左陽隔出半個人的距離來,不至于衣袖相碰。等到馬車往林府走的時候,她還做女兒态,偷偷往外看。

“你還對長安這地方不熟麽?有什麽好看的?”左陽靠在椅背上哼了一聲。

“已經四年沒回來了。”北千秋聲音還是李氏那般低低的。

“你兩年前不是來了長安一趟麽?”左陽說道。那時候他成婚到一半,剛拜堂,就聽左十七那邊說北千秋在長安外城的消息,連喜服都沒脫就策馬帶人去捉北千秋。

結果只遠遠看到一個身影,他連衣角都沒摸着。左陽早已憤怒被沖昏了頭腦,那裏還顧得上那連名字咋寫他都不知道的的媳婦,連着派人把長安外城的村鎮都突襲了一遍,也沒找到北千秋。

“哦……對,但那時候夜裏來的,沒怎麽仔細看城裏。你又來抓我,我這不急着忙慌就跑了啊。”北千秋一邊還看着窗外一邊說道。

“那你兩年前到底來幹什麽的?”左陽倒是好奇了。

“……來看你成婚。”

“哈?”左陽愣了。

空氣凝滞了一下,馬車裏本就晦暗不明,如今靜的讓人窒息。

“我這個當爺爺的就擔心你腿沒治好,沒娶個好媳婦。”北千秋打破尴尬,又嬉皮笑臉起來了。

“所以你兩年前到底又想做什麽?”左陽臉色并不好:“別跟我說你跟當初在大火中救我一樣,為了表達什麽歉意。”

“沒啊。我就看看。”北千秋轉過臉去,專心致志的看着窗外人流中的小販,平靜的話語從口中說出,車裏并未被外頭的喧嚣感染:“你那個喜服太鮮豔了,你穿上顯黑,不好看。”

“……”左陽不言。

“我當時在你們院裏放了一把劍,你收到了麽?給你的新婚禮。”北千秋狀似無意的問道。

“一把劍?”左陽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你是說也不知道哪個刺客扔進來,牢牢釘在門框上的那把劍?!那不是刺殺的威脅麽……”

“哎?!”北千秋轉過臉來,有點呆滞。

“被暗衛收走保存起來,當時一直查探這把劍是誰的,後來一直沒人來殺我,那把劍就給扔了。”左陽說的真誠。

“早知道給你這個不識貨的,我還不如自己拿着用!”

左陽忍不住笑了出來,車內的空氣微微輕松了一起來。

“北千秋,我倒是一直想問,你活了多少年了?”

“很多年。”她縮了回來,倚在靠背上,臉埋進長絨軟枕的絨毛裏。

“你在長安呆過很多年?”

“……很多年。”

“你以前在長安的身份是誰?”左陽忍不住再問。

“你真是好奇寶寶,我說出來能吓死你。”北千秋憊懶的打了個哈欠。

“你既然很早就認識我母親,是不是也以前就認識我?”左陽心裏疑問多的壓不住。

北千秋似睡着了,并不回答他。

左陽嘆了口氣,只得給自己斟了一杯茶,低頭就要啜飲,卻聽着北千秋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他手抖了一下……卻權當做沒聽見。

在一人喝茶一人裝睡的靜默無言中,馬車很快到了林府前門處,前頭車馬水龍,左陽參與詩宴的次數少的可憐,但在人前,左陽同是太子這邊的人,左安明生前與林續關系也不錯,他來參加林家詩宴雖是少見,但也合情合理。

只是攜女眷來是從未有的事情,更何況左家和兩年前已經敗落的李家有那麽點不為人知的過往。在門口還未進去的世家子紛紛駐足,看着左陽将憋在家裏兩年不出門的妻子扶下車。

李氏還是年輕,算來今年也不過十八,面色雖顯蒼白卻也是膚若凝脂,明藍色襦裙更是襯得她多了幾分明豔。李氏蟬秋未嫁之時就以容貌而豔絕長安,當時有推測她會跟那個容貌相差無幾的長姐昭妃一同侍奉皇上,但卻料不到賜婚給了當今皇上的外甥左陽。

然而李氏似乎并不知曉自己耀眼的美貌,恭謹的垂着頭,挂着幾分溫順的笑容緩步下車來。

身後人的目光,左陽自然感受得到,而北千秋也裝的極為完美。

他忍不住開口低聲道:“今兒可是詩宴,你打扮的倒是像樣,到時候每人都要詠詩,你……背幾句了麽?”

左陽看着北千秋動作僵了一下,那張完美的笑臉似乎也跟着僵硬了。

左陽忍不住有幾分得意:“別以為我會幫你。”

北千秋腳下一滑,從車上跌下來,左陽條件反射的接住,卻看着北千秋一把攬住他,擡頭小聲道:“大爺!求你給我抄兩句,我就是半個文盲啊……!”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重生八零俏佳妻

重生八零俏佳妻

前世,盛寧懵懂無知,是從小背負不堪名聲的‘壞人’。被好友陷害,被心愛的人辜負,最後孤苦無依,凄慘而死。
當她重生回1983年,她一定擦亮眼睛看人,認認真真做事。這一世,她再也不讓妹妹因她而死,這一世她要成為文工團最驕傲的那朵玫瑰。一個優秀的女兵,孝順的女兒,合格的姐姐。且看她如何破釜沉舟,救妹妹于水火之中。力挽狂瀾,帶着全家一起改革開放,致富奔小康。虎視眈眈,誓要拿下冷面軍長,傳說中的活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