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腦補

“你究竟是誰?!哪裏來的魂魄附在這身上!”左陽咬緊牙關說道,拉弦的右手微微顫抖。“我早已感覺到,卻不肯懷疑,如今這些事情難道跟你無關?!”

“別他媽在這時候問我!”北千秋卻是火大了的那個,低聲吼道:“你能不能分清一點時機!”

“事關我家族,我若是相信你便跟你走了,我四妹的安全誰來護着!”左陽想要伸手将妹妹扯過來,可射箭需要雙手,短刀夠不到北千秋,局勢愈發僵持。

卻只見着北千秋背後的巷中跑來一個持刀男子,與沖入南明王府的逆賊是同一身軍服,那人看見他們幾個,一聲高喝,兩眼冒光,持刀就向北千秋于左晴砍去!

北千秋本能翻身下馬,可左晴驚吓至極,一把抱住北千秋,北千秋反手抱住左晴護住她,卻無法再閃身躲避!

一只快箭準确無誤的穿過那持刀人的眉心,可刀仍然落在了北千秋的肩上,留下入骨的傷痕。

左陽放下拉弓的手,只感覺一陣後怕。

“走!”北千秋甚至都沒低頭看一眼自己的傷痕,任憑血浸濕了衣物,猛然一夾馬腹,斥道:“你再這麽跟我瞎逼逼,老子就不管你的死活了!”

左陽摒棄心中猶豫,快馬跟上北千秋。

他此刻沒有辦法,只能賭一次。

兩匹快馬一前一後沖出街巷,城內喊殺聲亂成一片,哪裏還是往日那個興盛平和的長安,只見着穿着各色軍服的人在街上騎馬砍殺,一隊黑色軍服之人沖向宮城。

各個家族緊閉門戶,可小家小戶就沒有這麽幸運了,左陽騎在馬上回頭,只看一個十一二歲的米分裙女孩兒,被兩個軍漢提起來,拖進巷口,已經吓得哭也哭不出來了。

這是順帝登基以來,長安的第二次兵變,一次比一次血腥,長安百姓已經幾乎麻木,哭都似乎只成了無奈的呼喊。

左陽擰身拔箭,兩枚箭矢連發,射中了那兩個軍漢的胸口,米分裙女孩兒落在地上,怔了半天,才看向遠遠地左陽,手腳并用爬進了籮筐下躲起來。

左陽正要回頭,卻只聽着耳邊一聲金屬相撞的聲音,轉頭過去,只看着北千秋手中一柄□□,正擦過他臉頰,擋住了一柄寬刀!

身邊一匹黑馬上,一名黑衣男子正手持寬刀再朝他項上砍來——!

他幾乎倒抽一口冷氣,連忙矮身,從腰後箭囊中摸出短刀,兩馬并行和那黑衣男子纏鬥起來。

那黑衣男子并非軍漢出身,招式都是有幾分暗殺的味道,和幾乎在馬背上長大的左陽相比,縱然招式狠厲,卻并不适應馬背作戰。

左陽一個虛晃,短刀刺在那人腰上,還未來得及拔出,對方馬匹發狂,沖入了另一條路上。

“卧槽你丫一個聖父婊!你他媽再回頭不看路!”北千秋手執不知從哪裏搶來的□□,回頭破口大罵:“幸好老子機智,要不然你要是跪了,我就是白跑一趟!”

北千秋罵的難聽,卻也順手□□突刺出去,挑起一個正要殺婦孺的軍漢,一甩□□将那人扔了出去。

某人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左陽笑了一下。

他覺得北千秋這般救他,是值得他信任的人,他心裏實在是很高興。

北千秋哪裏料得到他還在這時候能笑出一口白牙,那飽含着信任的笑容在燃着烈焰的黑暗街道上,簡直像是北千秋心裏頭砰然炸開的一團金色煙花,她心裏頭都突突的跳起來,卻回過頭去,暗暗罵了一句。

左陽并沒有聽見那句罵人的話。

北千秋抱緊左晴,快馬往前而去,左陽躬身輕踢馬腹跟上。漸漸到了外城,從西側延平門與金光門沖進來的人漸漸都往宮城那邊去了,外城少有人,不少百姓正想從這幾個城門逃走,卻被陸陸續續沖進來的軍隊沖散。

北千秋并未去城門,而是一拐角,進入了一條街巷,越往前去,似乎有幾列火把在小巷中靜靜燃燒着,左陽走近了,才發現竟有幾百人毫無聲息的站在街巷中,直到北千秋走過來,拔出腰間一把鐵扇來,在衆人面前展開,道:“正式集結。”

那隊人中走出一名中年男人,一身軍甲,蹲下行禮:“統主,北門軍部十一支就緒。”

他們明顯尊稱的是附在老爺子身上的那個魂魄,而不是老南明王。

那些人左陽從未見過,絕不可能是老爺子的家臣,而他更從未聽說過北門。

左陽怔愣,這個魂……竟然還有自己的追随者?他是怎麽做到的,他不就是一絲借屍還魂的靈魄麽?!

北千秋頂着老南明王的身子,卻絲毫不妨礙這幾百人齊齊低頭行禮。

那中年軍人起身,他身邊冒出一個毛頭小子,伸手牽住馬的缰繩,擡頭說道:“虹姐兒一會兒就出宮,統主不要擔心。”

左陽在火光下仔細看去,竟發現……這些人的軍服,與闖入南明王府之人一模一樣。

他覺得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左陽心中陡然升起一陣恐慌,他正要伸手去拉左晴,卻看着老爺子轉身過來,面上帶着幾分歉意的笑容,那柄鐵扇正抵在左晴頸上。

“左陽,你娘正在出城的馬車上,跟我走吧。”北千秋輕笑道。

左陽怔愣了半天,滿心的驚只憋成一個苦笑:“你想做什麽?你究竟……是誰……?”

他以為對面那個與他對話的魂還回跟以前一樣插科打诨,笑着不回答,卻沒想到那雙眼睛直直的看着左陽,烈烈燃燒的火光也沒能映進那個人的眼睛。

“北千秋,我名字是北千秋。你不要忘記了。”北千秋的瞳孔黑如點漆,說道。

左陽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顫抖了一下。

姓北麽……?

左陽愣愣的看着北千秋的雙眼,他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雙眼睛背後的感覺了。

無論這魂魄在誰的身上,他若是直視就一定能認得!

他張口想要說什麽,卻忽然眼前一晃,似乎有人狠狠撞了他一下,左陽睜開眼來,才恍然看到詩宴中已經亂成一片。

他剛剛托着腮想着想着,幾乎睡過去,這會兒驚醒過來,臉上還有個紅印子。卻聽着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林續林大人被殺了——!”

左陽簡直是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來往人群亂成一片,寫着詩句的宣紙片打着轉的亂飛。

“兇手抓住了麽?”

“是個樂伎殺的人!但沒有人看清長相,她将血衣扔在了花園之中!”

“先不要離開,待人調查清楚——”

“你不要我們走,難道是想讓我們也遭受危險?!”

詩宴中已經鬧成一團,剛剛還擺滿宣紙和茶盞的矮幾都被人群擠得倒在一邊,女眷全都擠下了樓,往自己家裏男人這邊靠來,左陽遠遠看着北千秋藍色的身影提裙走下來。

他眉頭直跳,有幾分不好的預感脫口喊道:“北千秋——過來!”

北千秋猛然擡頭,提裙朝他走而來。左陽才自覺失口,竟對外叫錯了名字。

定是剛剛的夢,将那名字都烙進了腦子裏。

北千秋走的并不快,她不習慣裙子,卻仍然沒有猶豫的朝左陽走過來,藍色的身影被身後快跑着過來的女子撞得有些趔趄。左陽心裏泛起了一股奇異的情緒。

北千秋的靈魂,一定無數次這樣朝他走過來過……

直到北千秋站定在他面前,開口道:“幹啥玩意兒?咱也要撤?”

“你不覺得你太淡定了麽?”左陽一瞬間的感覺,就被這貨一開口破滅了。“你看看人家?”

北千秋轉頭過去,看着不少女子驚慌的躲在自家郎君背後,甚至有的膽小,已經撲進了懷裏。

北千秋恍然大悟,猛然跳起來,熊一樣挂在左陽身上,掐着嗓子說道:

“人家好怕好怕了啦!夫君快來摸摸我胸口——跳的好快好快!”

左陽一噎,真想在這個腦袋還往他脖子上拱的玩意兒甩下去!

林平冉站在中央的臺子上,強自安定下來,高聲道:“衆人不要離開,那兇手很可能混在賓客中離開……平冉絕不希望兇手離開這裏——”

可下頭的達官貴族哪裏會留在這裏,就要離開。

左陽知道,按着平時,家中若是發生這等大事,一定會壓下來,過四五天才宣布死訊出喪,叫外人誰也不知道家主是被刺殺的,暗自查探兇手。

而林續屍體還沒涼,這事兒就弄得人盡皆知,定是有人故意鬧大……一片混亂之中,林家根本沒法查探兇手。

林續幾個兄弟都在詩會之中,他們早就是想分家,卻又不得不依靠着林續的勢力那種,林續一死,還不知道會鬧成什麽樣子。

左陽用腳拇指想,也知道是還抱着他的那個家夥幹的。

這手法直接到駭人。

弄散林家何必想拿些朝堂上明裏暗裏的方法,只要摘除林續這顆連接幾個兄弟的鐵扣就是。

左陽不是沒想過殺死林續是最簡單的辦法,可林續一旦外出身邊如鐵桶一般,就算動手成功,一旦無法洗清罪名,也是很容易被反咬一口。

而北千秋就在這連一個半時辰還沒過去詩會上,如鬼魅般殺死了林續。

定是有人跟她裏應外合,連林續家中種種情況摸得一清二楚,多人配合,才能完成這次暗殺。

北千秋此刻身上還有微微的香氣,手指柔軟的握着左陽的手腕,長發披在肩膀上,除了嘴裏的話欠揍了點,實在不像個殺手。林續應當是她派人去殺的吧,畢竟大部分時間,左陽都看着她明藍色的身影倚在二樓角落。

“那樂伎身上應當有鞭痕,讓下人吧這些教坊女子帶下去仔細檢查——”林平冉小聲的跟下人說道,左陽耳朵尖,自然聽見了。

有鞭痕?

他低頭看北千秋,北千秋轉過頭根本不去看他的臉。

左十七忽然從長廊那邊走來,快步到他們身邊,低聲道:“皇上請您入宮,通知的公公把話帶到了王府,您看是——”

“現在就去。”左陽可算找到個由頭帶着罪魁禍首離開犯案現場了。

林平冉再怎麽死了老子,也不能擋着左陽面聖吧。

雖說有可能那殺人的樂伎是這些女眷中某人扮成的,可林平冉打死也不認為會是已經吓得腿腳發軟讓左陽抱出門的郡王妃。

左陽一路抱着北千秋,直到鑽進了馬車,把她往裏頭随意一扔。

北千秋一路滾進馬車深處,腦袋狠狠撞在了車壁上,疼的她一聲叫:“左陽,你他媽這可是第二回了!”

左陽哪裏管她,坐上馬車低頭問她:“人是你親手殺的?”

“不是。”北千秋兩只腳亂蹭,踢掉鞋子,盤腿在榻上歪着。

“你還跟我扯謊?!”左陽橫眉豎眼。

“我沒……”北千秋吃着車裏抽屜裏放着的點心說道。

左陽還真不信治不了她了,這貨就是欺軟怕硬,瞧着曲若那般脾氣,把北千秋給吓得跟見了媽似的,到左陽這裏就開始耍賴——

左陽動作快得很,撲過去就去扯她衣領。

北千秋驚得就跟個被抽了一巴掌的鹌鹑似的,那點心都卡在喉嚨口,縮成一團還死命踹着扯他衣服的左陽,兩條腿亂蹬。那半塊點心讓她翻着白眼咽下去了,她就開始扯着嗓子幹嚎。

“尼瑪死變态!賤人!強-奸啦——”

幸而馬車離開了林家門口,否則不知道多少人聽見。

雖然入了秋,可她穿的是薄衫,左陽可沒把她當女的看,後脖子的衣料使勁兒一撕,就露出她一片脊背。

北千秋回頭怒道:“這衣服什麽破質量!”

左陽可看見那脊背上滿是鞭痕,還往外沁着血,他心裏一驚,連忙從桌上拿起白絹手帕,敷在她傷口上。

北千秋繃緊着脊背,似乎沒想到左陽竟是第一時間給她處理傷口,緩緩放松下來。

反正也被發現了,她反倒撇開手軟下身子趴在榻上,左陽從馬車的暗格裏扒拉出一瓶傷藥,給北千秋倒在背上。

“啊……不要,郡王,輕點,好痛……真的,唔,好痛……”北千秋這會兒開始有力氣浪了,左陽不過是拿白絹沾了傷藥給她壓了一下傷口,北千秋抓着被子就開始叫起來了。

左陽氣的一巴掌打在她後腦上:“安靜點——”

北千秋得了便宜還賣乖,轉過臉來,擡起了右手。

“手指割破了也好痛,看在你這麽愛我的份上,我允許你給我舔舔。”

“舔你妹啊!”左陽拿着白絹往她傷口上狠狠一壓。

北千秋嚎了一聲,垂頭趴在軟枕上,可勁兒摳着軟枕上繡的白鶴,可算老實了。

馬車一路進了皇城,可要是面聖,馬車還會一路到內皇城的西門邊,進去了之後再乘坐轎子到內廷。自打進了皇城城牆範圍內,北千秋就一路緊繃,不言不語。

左陽想着她連個越窯瓶子都要偷的,到皇城可不是要跟鄉巴佬進城似的。

馬車停下,左陽看已經到了建福門外,便随手拿了個毯子蓋在北千秋身上:“你好好呆着,這兒不是你能惹事的地方,幾個時辰我就回來了,渴了餓了都有東西,左手邊第三個抽屜裏有梅子和果糖,你閑不住嘴就吃。”

北千秋不理他,趴在枕上舔着自己受傷的手指頭。

左陽看她跟個松鼠似的,笑了笑跳下車。等下了車,那車夫見他難得面帶笑意,愣了愣。這晃神一下,左陽似乎也覺得自己怎麽就因為這麽屁大點事兒笑了,便收起了笑容。

一頂軟轎停在宮門旁邊,禦前總管太監徐瑞福弓着身子,叫幾個手下的小太監掀開了轎簾。左十七送左陽到宮門口,左陽回過頭來跟他說道:“你叫人再去查那教坊,說不定跟上次北千秋遇襲一事有關。特別是查那冬虹,恐怕過不了一會兒,北千秋就會跟我說她想招的樂伎是冬虹——”

“是,在此之前,屬下必定會将她家世調查清楚。”

“查北千秋是查不出什麽東西的,只能從他身邊入手。曲若和冬虹就是突破點。”左陽理了理自己的袍子:“水雲從母親那裏回來了麽?”

“兩個時辰前回來了,帶了長公主的話回來。另,長公主預計幾日後啓程回長安。”左十七低聲道。

“你叫人通知水雲和付嬷嬷,将下人口風管好了。別讓母親大人知道北千秋的存在,關于北千秋不死附身一事,別在這個關口讓她知道了。”左陽偏頭輕聲道。

“是。”

左陽招了招手,左十七退下。左陽笑着走向徐瑞福,擡手道:“公公許久不見,氣色倒是不錯。”

“哎喲,郡王可莫要打趣我這個老人家了。”徐瑞福笑的跟朵花似的,虛扶了一把左陽:“皇上等的急呢,郡王坐好了——”

左陽這邊走了還不到半個時辰,就來了一隊宮女,為首的那個頭上插着幾支精致玉釵,一身淺琥珀色錦緣半袖襦裙,衣領裏頭透着幾分紅色中衣的領子,看着也是個有頭臉的。

幾個站門的太監見了連忙行禮,低聲喏道:“榮姑姑。”

何榮兒也不過二十多歲,面上挂着盈盈笑意,站在馬車前,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教馬車裏的人聽見。

“郡王妃,太後宮裏請您過去。”按理一個宮女,話說到這裏就夠了,可何容兒地位不比旁人,她笑着繼續說道:“郡王妃成婚兩年不曾入宮,太後也想着令儀郡王離宮後六七年沒得親近,想請您過去,說說體己話。”

當朝宮人地位不像前朝低微,她們沒見到郡王妃的臉,甚至都不行禮,只站着說話。

可馬車裏沒動靜,過了好一會兒似乎聽見了一聲哈欠,和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聲音。

“我去不了。”北千秋的聲音好一會兒才傳來。

何容兒面上笑意僵了一下,轉瞬就緩過來:“不知是不是郡王妃身子不适?”

“不是。”北千秋掀起一點車簾,露出一小片面容來:“郡王爺撕了我衣服,我半光着身子,恐怕這副儀容難以見太後。”

北千秋心裏很沉,太後在宮裏倒是消息太靈通了,她必須知道李氏參加詩宴,另知道了皇上突然面見左陽,才能得知李氏就在馬車上。

而榮姑姑的心裏也很沉——

誰知少年時住在宮內的沉靜乖巧的左郡王,如今竟發展成了這樣一個禽獸!

在馬車上也不顧別的,要扒了妻子的衣服亵玩,眼看着李氏衣服上點點血跡,肩上似乎還有新傷,不知道用了什麽變态的折磨人的法子!而李氏香肩微露,面含平靜,仿佛已經習慣這等事,習慣了這等夫君——!

實戰經驗全無卻飽覽宮內春宮圖冊的何容兒,心裏腦補了十萬字玩的死去活來的小黃文……左陽在她心裏依然是精蟲上腦下半身動物的冷酷暴虐王爺,囚禁嬌妻百般玩弄于鼓掌之中,舔淚吮血,鎖身囚愛——

簡直刺激又變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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