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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少聽說過宦官當權時,一幫官員去認幹爹的,三十來歲還給個同代的太監做幹兒子,看樣也知道這個內司姑姑也沒少經歷過這些事,還弄了個傳達室專門來檔這些人。
“本宮沒有提前發拜帖來,想着今日是何總管休沐,就帶着次子前來前來拜訪。”惠安開口道,難得一見的客氣。
那少年看着裝扮與出行規格,才恍然發現是長公主,連滾帶爬的從這“傳達室”裏側的小門裏跑出去,到裏頭給長公主開門。
誰料到這般巍峨華麗的正門,就只有這少年一人看管,他累得氣喘籲籲地,才将那兩扇沉甸甸的朱紅大門打開了一條縫,實在推不動了,對着那僅可一人通過的門縫,對長公主行了個禮:“長公主,您這麽瘦能進來吧。這門太厚了,前院就我一個,實在是推不動啊。”
惠安也是無語,叫上自家車夫小厮,才将這門更推開一點,側着身子擠了進去。院裏頭空曠的吓人,影壁回廊落滿了厚厚的雪,院內種了幾顆極為高大的梅花,卻半死不活的只開了幾個骨朵。
燈籠都清冷的挂着不知道多少天沒換了,整個偌大而複雜的府邸內,連一點說話聲音沒有。惠安忍不住轉過頭來,看那少年:“何內司真的住在這裏?”
一說何內司,左陽才想起來,那女官起了個華中地區知名郡道的名字——何北。
那少年似乎恨不得趕緊鑽回自己小屋裏去,打着寒顫敷衍道:“恩恩,但是房間太多,姑姑不喜歡就全空着,只有一兩個小院裏住人,現在整個府上就幾個後院的粗使下人外加讓人另一個小姑娘。”
“那何內司在何處?”惠安也是難得耐着性子。
那少年一臉為難:“您要自個兒找了,這地方太大,姑姑又沒有親近的下人跟着。我只能說就在這府裏沒出去。反正這府裏也沒東西,您就當看着玩,自己找找呗。”
惠安扶着臉覺得牙都疼了。這位何北也是奇葩中的大奇葩了。
整個前半個府裏都見不到人,付嬷嬷和幾個小厮都分開去找了,雪紛紛揚揚的下起來,惠安公主站在長廊下頭避雪,左陽走到旁邊不遠處的隔院裏,趴在一塊大石頭上,安安靜靜的拿手把玩着雪。
左陽打小就知道分寸,離得不遠也不至于走錯了沖撞到人,如今都十二了,雖沒有別人家少年機敏,倒也不會失禮莽撞。惠安也就沒管他,她心裏頭還有更多要尋思的事,眉頭緊皺化不開的愁容。
左陽在那落雪上畫了十九道縱橫,從地上撿了許許多多的小石子,在那畫出的棋盤上自己下起了圍棋,雪紛紛揚揚落下來,卻被他頭頂的大樹擋了大半,只有一部分輕輕地落在了頭發眉毛上。他背過了剛剛看過的棋譜,正在複譜,寬大的袖子落下來卻掃到了雪,左陽幹脆将那袖子拉起來,露出一截手臂繼續下棋,整一截瘦弱的手臂被凍的發紅。
樹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左陽并沒在意,他微紅的指尖拈着石子,明明都是不分顏色的石子,他卻将每一點的黑白位置記在了心裏。
“走南六西七能不能行?”樹上傳來女聲。
左陽略作思索,搖了搖頭:“黑子咬的太緊,白子落了足也難以成勢,反而是東南,黑子只剩一張皮……”他話還沒說完,反應過來擡起頭來,吓了一跳!
只看見樹上挂着一個紅衣的女人。白雪灰瓦之間,一席深紅色的裙子比冬日的宮牆還耀眼,左陽半張着嘴往後退了幾步,看向那女子。
之所以說挂着,因為她并不坐在樹枝上,而是兩手撐着樹枝,挂在枝桠之間。
左陽目瞪口呆的望着那個女人,她領口一圈兔毛擋住了下巴,使得臉部線條變得柔和起來,只是仰視着,左陽看不太清她的長相。
這是那看門少年口中的小姑娘麽?內司女官被叫做姑姑應該好歹跟他娘一般年紀吧,這女子看起來也不過十來歲的樣子。
左陽一臉震驚,聲音溫溫和和的問道:“你不累麽?”
“還好啦,我也不想讓褲子被樹幹上的積雪弄濕,一屁股坐上去,連褲衩都能濕透。”那女子撇了撇嘴說道,她擡起一條腿架到樹上,似乎想換個姿勢,從樹上下來。
不過一瞬,左陽還正擡着頭想讓那女子表演一下從樹上利落下來的帥氣動作,只看着她撐着樹幹的手一滑,一條腿還在樹上挂着,一條腿卻滑了下來,只聽刺啦一聲,見多識廣的左陽都猛地一驚,僵着脖子……
饒是左陽見多識廣,也未曾見過一條腿挂在樹上劈叉的。
劈的那叫一個優美,那叫一個裆下漏風。深紅錦緞的褲子崩開三寸有餘,露出裏頭厚絨褲的毛來。
那條蕩悠的腿費勁兒的在空中晃着想要碰到地,可這女子也是個兒矮,離地還有那麽遠一段兒呢,這上不去下不來的,真是卡住了。
一股料峭冬風襲來,吹得那人衣擺掀起糊在臉上看不清面容,吹得落英缤紛片片紅梅夾雪從二人之間飄過,吹得她崩開綢褲露出的那點絨褲毛迎風飄舞。
風吹拂過去,安靜下來的落雪中,左陽實在看不下去了,他應當對這樣一個艱難的重度小兒麻痹患者伸出援助之手。
“這位姐姐可要我搭把手?”他問的是真心誠意。
樹上的臉蒙在糊到臉上的衣擺裏,聲音含混,回答的叫一個勉為其難。
“……也好。”
左陽是十分真誠的想幫忙的,他站在大石頭上,抓住那人的腳腕可勁兒往上托,可他個子也不高力氣更是小,艱難的用力将那人這條腿托起來。
那紅衣女子伸手抓住了樹幹,用力一攀,總算是跟個樹袋熊似的扒住了樹枝,跳了下來。可樹幹上那些雪水也被她衣服蹭的一幹二淨。
“何總管?”惠安走進門來。左陽轉過頭去看向長公主,愣了一下。
哎?這……這個小兒麻痹,是那個姑姑?那個幹娘?
他轉過臉來,第一次正面見到了北千秋。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整理好衣服,哪裏還有剛剛的狼狽樣子,深紅衣裳板正的就跟沒爬過樹似的,外頭罩了一件白色暗金紋絨襖,一圈兔毛圍着白皙的臉龐,瘦瘦小小的。
黑發如雲,淡眉薄唇,細眼瓊鼻,滿面憊懶,嘴唇微微發白,鼻翼兩側灑了點幾不可見的雀斑,整張臉上素的有幾分冷淡,瞳孔顏色是驚人的淺色,淺的猶如淡色琥珀,反倒讓那瞳仁襯得極為明顯。
置身事外,渾不在意。這是左陽腦中唯一能想起的詞。
紛紛揚揚的雪花落下來,落在她披散的長發上,轉瞬化開,将那頭發沾濕。
她琥珀瞳孔朝左陽看來,滿是百無聊賴的樣子,被那面容凝視着,他絲毫沒法跟外頭的傳言聯系在一起。
“你多大了。”左陽忍不住開口問道。
惠安皺眉就要上來制止他的無禮,北千秋答道:“大概比你大個六歲七歲左右吧。”她只說了這麽一句,就看向了惠安:“我知道你找我幹嘛,我才懶得管你們的破事兒,找伯琅告狀去,讓他管。”
“要是順帝能有精力有能力管這等事兒,我也不會站在這裏了。”惠安甚少進行這樣單刀直入的對話。
“哼,指不定跟我太後一夥,哪天将你們左家拉下水,左安明如今掌控西北軍權大半,駐守涼州,你在長安也風頭勝的很,不被太後盯上就怪了。”北千秋跳下那塊大石,一身紅衣飄蕩,無奈無謂的說道:“長公主咱們天天在宮裏頭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前一段時間沒少在伯琅面前谏我,現在反過頭來找我求助,難道不好笑麽?”
惠安擡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請北千秋過去私談。左陽遠遠的看着,不知道兩個女人之間拿了怎樣的事情作為籌碼,北千秋最終還是點了頭,她沒再往左陽這裏多看一眼,也沒有再和左陽說一句話。
反倒是左陽遠遠的坐在那裏,癡愣愣的望着那個紅色身影,看着她那張冷淡的面容上不時浮現出了種種有趣的表情。終于北千秋似乎對惠安提起了左陽:“你家那個三小子,會做飯不?”
惠安愣了一下:“他這幾年都随着父親在軍營長大,雖不喜武藝,卻很會照顧自己,行軍在外做飯必定是不成問題的。”
北千秋似乎知道這點就滿意了:“恩,你這兒子養的倒是不錯。”她從惠安那裏得到了想要的東西,自然也容易說能在宮內保下左陽的安全,惠安長公主也松了一口氣。
本對着宮內可能遭遇的事情感覺到幾分恐懼的左陽,不知怎麽的也心裏松了一口氣。原來宮裏有這樣一個人啊,她深紅色的身影走遠了,衣擺搖晃着掃過地面的積雪,走過那落滿雪的長廊,身影漸漸消失在一片白色裏。
惠安與付嬷嬷幾個往門外走去,左陽環顧四周,才發現在剛剛北千秋在的那個棵樹上,坐着一個藍色裙子的八|九歲小姑娘,大冬天的光着兩只腳,裙擺下頭甚至連條長褲也沒穿,腳腕凍得發紅,她機敏的瞳孔也看見了左陽,一下從樹上跳下去,就跟只貓一樣踏過滿是雪的屋檐,消失在另一棵樹後。
啊……這才是那個小姑娘麽?
就這種住着鬼屋一樣的院子、養着神經病一樣的小姑娘,自己還愛好爬樹的人——是那個蠱惑聖上、肆意張狂揮金如土的內司女官?!
左陽心安了不少,他想着果然人民群衆的謠言都是不可信的,這位內司女官還是很平常的一個女人啊。
可當幾日後,他在宮內再遇到這位的時候,卻差點倒抽了一口冷氣。
左陽真的沒認出來,順帝書房裏毫不顧忌卧在美人榻上的人,是那個眉眼冷淡言語随意的北千秋。
他跟順帝行過禮,就沒把目光從美人榻上的身影上移開,濃烈香氣的煙雲從香爐上蕩開,北千秋一身豔的灼眼的紅裙,手拈着一柄白玉煙杆躺在榻上,黑發挽成斜髻不綴珠玉單綁紅色發帶,耳邊晃動的金墜兒點亮了一片香腮,臉上的雀斑被薄粉所遮,紅唇輕抿煙嘴,兩道眉張揚到斜飛入鬓,瞳孔直直盯着左陽,帶着壓迫與直入人心的氣勢——
那張平凡的面容,被妝點出震懾他人的氣魄與容姿。
還是娘說得對——女人化妝前後就是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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