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離開

“你——”楊君斐還沒開口，他身旁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就憤憤然地上前一步，“怎麽能這麽沒素質，楊教授好好和你說話，你這态度太惡劣了吧！”

趙挽之輕笑一聲：“素質？這位小姐，你這麽有素質，為什麽不去救那些體育館裏被攻擊的人，反而在這裏教育我？”

“你！”女孩子語塞，一時間根本不知道怎麽回答。

她看趙挽之不順眼的原因簡單極了，趙挽之實在是太耀眼了，別說是封南雲和楊君斐這樣的，就是她身邊這些男同學們，一個個都忍不住不時朝趙挽之看去。

再加上趙挽之身邊的兩個同伴，出色到看一眼都覺得自慚形穢。

女孩子的嫉妒心在這種人心惶惶的時候，仍然時不時冒出來。

“好了周茗，”楊君斐叫住她，“這種時候不要計較這種小事。”他的态度依然溫文爾雅，看着絲毫沒有因為趙挽之态度惡劣而生氣。

趙挽之譏諷，“是啊，都這種時候了，還用這麽拙劣的搭讪手段，看來楊教授很閑啊。”

楊君斐：“……”

他可以确定，自己大概在不知道的時候，得罪過這個女人。

顧程清了清喉嚨，“你們來圖書館做什麽？”

“因為——”楊君斐剛開口，衆人就聽到窗戶那邊傳來了一聲巨響，大家都轉過頭去，再沒有心思聽楊君斐說什麽了。

“那是什麽？”驚愕的聲音幾乎要尖叫起來。

黑夜中，一團團的黑影撞在玻璃上，清脆的碎裂聲預示着這玻璃撐不了多久了。

衆人能夠夜視不錯，但那黑影個頭既小速度很快，他們站的位置離窗戶又有些遠，一時間竟然沒能看清是什麽。

“麻雀。”顧程平靜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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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不可思議地朝他看去，封南雲皺眉，“麻雀？”

和平年代，麻雀算得上什麽啊，在以前，小孩兒都能抓麻雀來吃，不過後來麻雀越來越少，都成了國家二級保護動物了。

倒是學校這地方，麻雀很不少，學生多，食物也多，以前這座學校的麻雀就被人拍照發到網上過，一個個圓滾滾的憨态可掬，數量還很不少，經常三五成群地出現。

因為基數大，哪怕死掉不少，這會兒變成進化動物的麻雀實在很不少。

在這樣的黑夜中，兇悍撞着玻璃的麻雀，很難再與“可愛”這個詞聯系上了。

趙衍之漫不經心地看了封南雲身後的人一眼，他的嗅覺本來就敏感，更別說血腥味這樣刺鼻，“你們一路滴着血過來，引來尾巴并不奇怪。”

楊君斐無聲地笑了笑，“我剛才就說過，這樣帶過來是不行的，血腥味會招惹麻煩。”

躲在封南雲身後的士兵瑟縮了一下沒有吭聲。

他的一條胳膊之前被啃食者咬到，傷處糜爛鮮血淋漓，哪怕經過草草的包紮，仍然在滴滴答答地沿着他手指滴落血跡。

啃食者聞到鮮血的氣味格外興奮，這對于它們來說，意味着新鮮的食物。

顧程猜測封南雲帶着的人都是新人類，現在看來也不一定。啃食者能夠吃下任何食物，不過它們最愛的，還是舊人類，大概舊人類在它們的心中意味着鮮嫩多汁美味可口。相比較而言，新人類吃起來就比較咯牙了。

這些麻雀明顯是沖着那個傷者來的，很可能受傷的那位，是個普通人。

“哪兒那麽多廢話，一群麻雀而已。”封南雲高大健壯，端起了手上的槍，跟着他的那十來個士兵個個持槍在手，看着十分兇悍。

楊君斐那幫人畢竟都是學生和被集中到體育館的一般人，一看這樣子立刻忍不住心生畏懼。

趙挽之瞥了一眼那個有些怯懦的小士兵，“他是你什麽人？”

封南雲對她的态度還不錯，“戰友的弟弟，他家就剩下這麽一個人了。”他說。

顧程若有所悟，大概對封南雲和楊君斐結仇的過程有所猜測了。

那時候他碰見封南雲，封南雲的身邊可沒有這麽個人了。

楊君斐從來都是利益至上的性格，更別說他有時候想要坑人，純粹是出于興趣，毫無理由的時候都能坑死人，現在這種情況，他要是不想辦法把這個累贅除掉才是怪事。

再加上，顧程清楚楊君斐是挺好看封南雲的，一度想和封南雲合作。

這麽明顯的弱點，楊君斐不會容忍。

幾句話的功夫，玻璃已經“嘩啦啦”碎裂，那群麻雀直接朝着這裏撲來！

這種環境，再加上麻雀太小，開槍實在是很不合适。

封南雲抓起一旁周茗抱在手上的薄毯，朝着空中一展向那群麻雀罩去，周茗的尖叫還堵在嗓子裏，毯子撕裂的聲音就傳來了。經過輻射的麻雀，爪子和尖銳的喙已經成了利器。

“隊長！”一旁一個士兵也很兇悍，上手就往一個撲過來的麻雀抓去，被生生在虎口劃了一道血口子之後，硬是捏死了這只麻雀。

其他人一看這樣，發現麻雀再強也只是麻雀，再加上在場的幾乎都是挺過輻射的新人類，算不上手無縛雞之力，一開始的手忙腳亂之後，很快就将這群麻雀給消滅了。

一時間衆人面面相觑，覺得這些“怪物”好像也不可怕。

大家正松口氣的時候，顧程的臉色卻忽然凝重起來，他看向陰沉沉的夜色，低聲說，“快走。”

趙衍之問也不問，絕對信任他，馬上跟上了他的腳步，趙挽之只能匆匆跟上。

楊君斐挑起眉，看向三人，“發生了什麽事？”

“如果不想死，就趕緊走。”顧程只丢下了一句話，趕緊帶着三人往樓下跑去。

轉過了樓道，趙挽之才忍不住問，“怎麽了？”

“他們來了。”

“誰？”

“啃食者。”

體育館的那些啃食者們，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分食了抓住了人，但這還不夠，被徹底勾起食欲之後，他們還需要更多的食物。

末世初期的啃食者暫時還不能吃掉那些金屬水泥纖維制品，所以，他們更渴望生物。

這座校園，已經不再安全了，一萬個啃食者在末世後期，足以在短時間內啃掉一個小鎮，現在被集中起來的啃食者們，在吃掉第一頓美食之後，不僅力量得到了增強，連對食物的欲望也得到了加強。

黑夜再危險，也比不上有大群集中啃食者的學校來得危險。

三人迅速穿過黑暗，避過試圖将他們絆倒在地的進化植物的根須，到了他們停車的地方。

毫不意外，已經有不少人圍在這裏，正試圖強行打開這些車，要離開的話，開車畢竟比較方便。

這裏絕大部分都是軍車，然而顧程他們開來的那輛越野看着更高檔，所以他們的車旁圍着好幾個人，車門鎖了，他們敲碎了車窗，已經爬進了車裏。可惜，他們都不會無鑰匙啓動，一時急得亂跳。

身後是追蹤而來的啃食者，面前是試圖搶他們車的蠢貨，趙衍之看着已經碎掉的玻璃，皺眉說，“只能先離開這裏再換車了。”

“嗯。”趙挽之應了一聲，掄起傲霜刀往前沖去，“都他媽給我讓開！”

圍着車的人回過頭來，看着她的長刀在夜色中寒光閃爍，頓時不由自主退開幾步。

趙挽之邁開長腿到了車邊，冷冰冰地對車裏的人說，“還不快從我們的車裏滾出來！”

“別、別——”車裏的人舉起手，灰溜溜地下了車，他身旁一個人卻昂着腦袋說，“都這種時候了，人類就該互幫互助，你們有車，擠一擠的話也可以帶我們一起走啊。”

趙衍之走過去，厭惡地看着這群人在車裏留下的亂七八糟的腳印和血跡，輕飄飄地說，“蠢貨。”

顧程抓住那個一臉理所當然三人應該帶着他一起走的青年細瘦的胳膊，直接往外一扯，“都這種時候了，還犯王子病就不好了，沒誰會慣着你。”

他們上了車，一個穿淺色裙子的女孩兒撲上來，她現在看着已經很有些狼狽不堪了，一張臉卻擦得很幹淨，确實長得秀麗白皙很有幾分楚楚可憐，“求求你們，帶我一起走吧，就帶我，我會做飯而且是農業大學的，我很有用的。”

誰都知道，留下來很可能不能活了。

“沈真真！”之前被顧程丢下去的那個男生又驚又怒。

這個沈真真，原本是他的女朋友。

因為平時他的家庭條件很好，确實被慣得厲害，但不管怎麽說，他對這個女朋友是很好的。

現在她卻想抛下自己，求這些人帶她走。

趙衍之眼神冷漠，這些人，還沒有适應這個末世呢。

即将荒蕪的不僅僅是這個世界，還有人心。

遠遠的，顧程看到封南雲和楊君斐他們似乎也來了，于是開口說，“看那邊，是部隊的封隊長和這所大學的楊教授，你們可以去求他們。”

大家轉過頭去，眼睜睜看着不遠處被啃食者追逐的一家三口，那位丈夫狠狠将妻兒推向了食人的“怪物”，不顧孩子尖利地喊着“爸爸”，只自己飛快逃命。

能在這時一家三口都活下來成為普通人已經是無比幸運的事了，然而，再幸運也敵不過扭曲的人心。

一群年輕人一塊兒奔逃，女孩子絆到摔下，“救——救我！”

沒有人停下腳步，任由她被啃食者圍住，發出凄厲恐怖的慘叫。

……

顧程轉過頭去不再看，末世之中，多的是欺騙、算計、背叛，那些內心深處掩藏的罪惡已經悄悄探出了一角。

現在，不過是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