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成長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眼前這群人怎麽看都不會是施暴者。

“謝鑫！”之前開口的那個女孩兒拉住他，着急地搖搖頭，然後看向謝鑫身旁的少女，“張瑤瑤——”

這裏只有謝鑫和張瑤瑤是新人類，不過這群學生壓根兒不知道新人類是什麽，他們只知道謝鑫和張瑤瑤是他們的保護者。

“袁小曼你讓開。”謝鑫的身上殺氣很重，他的心态确實因為最近殺人太多而越來越扭曲了。

趙挽之沉默地看着眼前這群孩子，問了第一個問題，“為什麽要殺了人之後把人吊起來，只用內髒去喂食啃食者。”

謝鑫露出一個古怪的笑，“你覺得是為什麽？”

因為這個問題，站在謝鑫身後的好幾個人臉色都有些青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顧程皺起了眉，他經歷過多年末世，見過的突破下限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用來風幹、存儲，作為預備食物？”他平靜地說出自己的猜測，“不過你的方法不太好，有一些屍體已經腐爛了。”

眼前這群不過是幾個高中的學生，又是在衣食無憂的和平社會長大，這種事做得不好倒也比較正常。

“那是之前我還不知道該怎麽做，”謝鑫不高興地說，“現在我已經知道了，做得比之前好多了。”

看他理所當然的模樣，趙挽之皺起了眉。

趙衍之漫不經心地打量了他們一眼，“之前……那些人欺負你們？不過看樣子他們都要餓死了，你們的食物不多了吧。”

不然也不會任由被圈養的那些人漸漸被餓死，恐怕連他們自己能夠吃的東西都越來越少了。

也許從一開始食物就不多，所以才會晾起屍體來，造成那驚悚的屍林效果。

吃人本身就夠驚悚的，不過眼前這個謝鑫，似乎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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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孩子，恐怕本身就有些問題，只是在和平年代看不大出來。

身體瘦弱性格古怪的同學是最佳的校園暴力人選，只是看他的脾性，即便是沒有末世，很可能長期壓抑之下也會做出什麽過激的事情來。

至于其他八個人，也很好猜測。

一到末世道德淪喪，在學校這個最講究禮義廉恥的地方，情況可能反而變得更糟。

因為學校是有不少走讀生的，有一些孩子或許是逃了，或許是回了家，但剩下的一些卻留在了這個變質的校園。

謝鑫和那個畏縮的戴眼鏡男孩兒應該原本就是校園暴力的對象，張瑤瑤或許也是，或許只是和謝鑫他們站在一起。

在末世來臨之後，人在壓力和恐懼之下，做出的事肯定會比之前更過分，他們的境遇想也知道會有多嚴峻。

剩下的六個容貌出色的女孩兒和一個長相精致的男孩兒在末世之後的遭遇不言而喻。

像袁小曼這樣的，一看就擅于交際，絕對不是正常的那種會受欺負的學生。

長相漂亮性格爽朗膽大心細，如果不是她及時站出來阻止，很可能謝鑫會沖上來直接和顧程他們交手。

這樣的女孩兒在末世之前，大約是很受歡迎的那一種。

可是末世來臨，她沒有死，在這封閉的校園裏，看向她的目光自然變了樣。

她的身上穿着不合身的裙子，不是她自己的，她自己的衣服估計是不能穿了。

現在的環境不能太計較衛生情況，裙子髒了，臉卻依然擦得很幹淨，她以前一定是個很愛美的姑娘。

光線太暗看不大清晰，走近了仔細看去，袁小曼的脖子上還留着沒有消幹淨的痕跡，看着應該是掐痕，這個掐痕的大小一看就知道是男人的手。

即便是看不到其他的傷痕，憑着這個脖子上的掐痕，也能讓人聯想到很多東西。

封閉的校園裏能夠發生的事，可能比想象中更加喪心病狂。

趙挽之想起那天她問他們三個都不是會招惹麻煩的性格，為什麽會有麻煩找來，趙衍之讓她看看鏡子裏的自己。

在法律沒有了約束力之後，漂亮的外表能夠招惹的麻煩，不外乎那一種。

恐怕眼前的九個孩子，原本是被那群人圈養的對象吧。

圈養來施暴、發洩、釋放心中的惡意。

只是他們沒有想到自己會被反殺而已。

不管原本的圈養者中有沒有新人類，即便是有，恐怕也被謝鑫殺了。

同樣是新人類，但就像是和平社會時同樣是人，有人會殺人，絕大部分人卻連割破點皮膚都吓一跳。

擁有了非人的能力，沒有殺人的決心，那人肯定是比不上謝鑫這樣天生性格有些扭曲的孩子的。

“這個末世啊……”顧程輕笑一聲，“多的是人殺人，真以為最大的威脅來自于啃食者嗎？”

新人類确實數量稀少，但普通人的數量可不少，真正死在啃食者手上的，可能還沒有死在同樣是人的同類手上的多。

趙衍之面對現在的情況，心中觸動沒有趙挽之來得大，他天性是有些冷漠的，盡管猜到了實際情況，卻也沒有多少情緒上的波動。

轉頭看向趙挽之，“這件事就不管了吧。”

随他們去，末世裏每一個人都在掙紮着求生，趙衍之是懶得管那些閑事的。

趙挽之即便是一開始心裏有些正義感，但她從不是優柔寡斷的性格，在她的心裏，有一套自己的準則，一旦認定的事就不會改變。

既然善惡無法分辨，她倒也做不來聖母。

謝鑫的反殺或許看來是對的，被壓迫到極致，難道還要忍嗎？

可是，他殺了許多人。

在顧程三人來之後，他故意将三人引向啃食者的包圍圈，這種行為本身就對顧程他們存有殺意。

而且，他做得很熟練，恐怕這樣對付的不僅僅是顧程三人，還有其他的過路人。

更別說，謝鑫毫不介意地要把那些屍體做成風幹臘肉，他不覺得吃人有什麽不對。

人也是肉，為什麽不能吃？

這個孩子，是屬于黑暗的。

“末世之中這種人可不少，”顧程無聲地笑了笑，“大部分活得還挺好的。”

趙挽之點點頭，“嗯，我明白。”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謝鑫和縮在他身後的那幾個男孩兒女孩兒一眼。

顧程看着趙挽之的眼神，她的成長确實很快，即便是早已經很熟，他仍然很為自己的隊友驕傲。

不論是趙衍之還是趙挽之，真是再省心沒有的神隊友了。

他知道，趙挽之想通了，也看出來了。

真正純善的英雄，恐怕下場反而會不好。

人心善變，沒看到即便是被謝鑫拯救的孩子，看向他的目光一樣複雜難言嗎？

依附而生，也不一定心中就沒有黑暗的地方。

只是他們，都比不上謝鑫的心黑變态，趙挽之想，如果他們中真的有人想要做些什麽小動作，大概謝鑫也會毫不猶豫地幹掉他，一樣吊在屋頂上，被謝鑫饒有興趣地掏出內髒丢給那些啃食者，然後慢慢風幹，成為他的食物吧。

這個孩子不是英雄，而是在黑暗中獰笑的惡魔。

“給你。”趙挽之扔出一包食物給袁小曼，不多，只是壓縮餅幹比較頂餓。

比起其他人，她欣賞的是這個敢于站出來的女孩兒。

或許不久之前她的遭遇是所有女孩兒不敢想的恐怖肮髒，但看她現在的模樣，卻依舊充滿希望。

不管這份希望能夠維持多久，也許不久之後就會被徹底打破。

但至少現在，她的眼睛還明亮清澈。

袁小曼驚訝，她看向趙挽之，心中羨慕她的強大而不是美麗。

“謝謝。”

趙挽之擺擺手，潇灑地轉身，“我們走吧？”

總得另外找個地方過夜。

趙衍之摸摸鼻子，“浪費了好多時間，出去随便找個地方算了。”

“那邊兒有個居民樓，”顧程一邊走一邊說，“去那裏找間屋子吧。”

看着三人就這麽走了，謝鑫的表情沒什麽變化，他知道自己打不過他們，之前三人消滅啃食者的時候，他遠遠看了一眼。

再怎麽扭曲變态，他畢竟還只是個不滿十八歲的少年，而且，謝鑫又不蠢，當然不會沖動地再做出什麽來。

顧程三人離開學校，趙挽之回頭看了一眼漆黑一片的學校。

仿佛還可以看到那個窗口，教室裏吊起來的屍林。

這裏可是學校啊……到了末世，就是這樣的結局。

她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見到謝鑫，不過這個孩子，或許在這樣的環境裏，反而會活得很好。

末世之中，最不缺那些個妖魔鬼怪。

哪怕路上見過不少人，殺了那麽多的啃食者，見多了鮮血淋漓的畫面。

但今晚還是第一次，趙挽之真正意識到，這是末世。

一切與她成長的環境截然不同，這裏遵循的是另一套規則和秩序。

她學了那麽久的法律，在這個世界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幸運的是，她有值得信任的同伴。

一路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