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鬼圍城(六)

蔣淩帶着大家去了那家福臨賓館,才互相給雙方介紹。

“這位是顯德大師, ”他指了指灰袍的年輕僧人。

顯德和尚雙手合十念了聲佛, “稱不上什麽大師, 和尚我最近剛好在河西市附近,蔣老板找我自然是要幫的。”他說話的時候微微笑着, 竟然透出別樣的慈悲模樣來,配合着他蒼白到似有病容的臉,總覺得有點兒羸弱。

蔣淩笑了笑, 又指向那個有些滄桑的中年人, “這位是傑克神父, 國內不太歡迎他們這種傳教人士,他原本是在韓國那邊工作的, 最近正在國內度假。他進我們抓鬼小隊的群還是在我們群主去韓國旅游的時候恰好認識的。”

“你們好。”這位神父的中文雖然帶着口音, 但好歹交流沒有問題。

至于剩下的那個女孩子, 蔣淩其實也不認識, 他看向傑克神父,傑克神父嘆氣, “這是我的遠房侄女卡羅琳, 以前沒有在群裏說過, 我其實出生在一個獵魔人世家, 所以天生就有克制魔鬼的能力, 這種本事并不是在我成為了神父之後才掌握的。不過我們家族裏獵魔人的傳承是只能交給女性的,卡羅琳的曾祖母是我曾祖父的堂姐,到這一代, 就是卡羅琳的母親掌握着獵魔人的傳承力量,只是她還沒來得及交給卡羅琳,人卻失蹤了,失蹤的地點在我們國家的一條山脈,她多次去尋訪都沒有線索,這次來國內找我,就想一起去看看。”

“她懷疑和我們長輩的這次失蹤相關?”蔣淩問。

傑克神父點點頭,“她去找了我們那裏有名的占蔔家,那個占蔔家建議她來找我。”

卡羅琳不會中文,而且她的神情一直有些倨傲,等到蔣淩将丹素和顧程三人也介紹給了傑克,才忍不住開口,“他們三個沒問題嗎?”

她之前聽傑克神父說了那個群的事,無疑這個蔣老板和丹素小道姑也掌握着超凡力量,但那三個足以去做明星的人……還帶着兩只貓,能管什麽用。

顧程是懶得和一個小姑娘計較的,就在這時丹素忽然一聲尖叫,手上一張符紙立刻朝着空中甩去!

站在她身旁的顧程趙挽之一擡頭,就看到天花板上浮現了一張巨大的人臉,正用陰森詭異的目光看着他們。

這時候丹素甩出的那張符紙正貼在它的額上,似乎讓它動彈不得,人臉附近黑氣湧動,天花板裏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游動,就要破開那白色的吊頂鑽出來。

趙挽之是個近戰,趙衍之這會兒都不敢擡頭,顧程沒有再猶豫,黑色墨跡散落,一團團綠意好似子彈一樣噴灑而出!

他擔心那團東西并不是一個目标,既然可以選中那就可以打不是嗎?

快雪時晴,驟雪初歇春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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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零點三秒就能對最多五個目标造成大量傷害,本來也是萬花最常用的輸出技能。

不僅能夠打多個目标,只有一個目标的時候,傷害還會增強。

不過,顧程并不知道自己的技能能對鬼怪造成多少傷害。

然後,他很快就知道了……快雪時晴才第一跳,那個巨大的鬼臉發出一聲讓人耳膜發痛的厲嘯,緩緩消散了。

一旁顯德和尚凝重的神色還沒散去,事情就解決了,他不禁有些驚訝。

“這可是白怨鬼,想不到這麽容易就被打散了。”顯德感慨說。

顧程不大明白這些鬼怪的分類,“白怨鬼?”難道還有什麽黑怨鬼麽。

“白怨鬼已經是很強大的怨鬼了,它們能夠附着在任何白色的東西上,像是牆壁、白布、雪地等等,大部分時候會出現這樣的鬼臉。最主要的是,白怨鬼已經充分有了傷害人的能力,再加上轉移迅速……像是這種牆壁上的白怨鬼,即便是被丹素道長的符紙定住,它們也能狡猾地藏在牆壁之後,讓人的攻擊落不到實處,想不到顧施主你能夠這麽容易命中它。”顯德解釋。

呵呵,游戲技能,選中了除非命中不夠,否則不會偏移落空好嗎?

“不過就是個怨鬼而已。”卡羅琳哼了一聲,不屑地說。

只是那之後,她也沒再說什麽顧程三人跟來有什麽用這種話了。

傑克神父皺着眉,“這已經是我們到河西市之後碰到的第三個厲鬼了,這個地方似乎厲鬼的數量特別多。”

其他地方的鬼也有很多發生了異變,靈異事件發生的概率比半年前高出太多。

但并沒有河西市這裏這樣密集,走幾步恨不得都能碰見一只。

傑克神父以前來過河西市,難怪比起半年前,這座城市已經蕭條了不少。

一群人在福臨賓館休息了一天,準備第二天一早就進禹神山去。

“下雨了。”顧程拉開窗簾說。

早上七點,天空陰沉,細雨淅瀝。

下樓吃早餐的時候,顯德和尚的臉色比昨天還要差一些,甚至在輕輕地咳嗽着,他憂心忡忡地說,“這場雨,陰氣太重了。”

顧程是感覺不到什麽陰氣的,他看着外面反正都擠滿了鬼,有什麽時候陰氣不重嗎?

傑克神父吃不慣早餐店的豆漿,就着隔一條街的咖啡店買來的美式冰咖吃油條,“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只會變得更糟。”

蔣淩點點頭,“仍然是今天進山。”

為了行動方便,蔣淩給大家準備的都是雨披和雨靴,并沒有準備傘這種需要占用手的防雨工具。

其實顧程三人并不怕下雨,他們現在穿着的現代衣服雖然會被雨淋濕,裏面的裝備并不會,所以身體還是能夠保持幹爽的,不會很難受。

但還是和其他人一樣套上了雨披,趙挽之背着照樣用布包裹的傲霜刀,趙衍之背着琴盒,只有顧程最方便,一根竹笛挂在腰間就可以了。

每個人都帶着一個背包,裏面有一些應急的食物和保暖用品,以及各自的一些壓箱底道具。

應該說這會兒敢于進山的,都是有點兒超自然手段的,不然蔣淩也不敢叫上他們。

他們第二抓鬼小隊的群裏可不止這麽幾個人。

禹神山作為禹水山脈的源頭,是一座不小的山,平時在河西市也是一個風景名勝,部分山區被開發出來作為景區使用。

今天天氣不好,他們買票進山的時候,檢票員善意地提醒他們,“雨天路滑,在下邊兒走走也就可以了。”

因為下雨,顯德和尚穿着雨披遮住了僧袍,頭上又戴着帽子,所以沒引起檢票員的注意,否則準得惹來奇怪的目光。

這種天氣,景區果然沒什麽人,一路走來除了撐着傘的一對情侶之外,他們幾乎沒碰到其他游客。

身邊來來去去的,全是陰沉着臉冷笑盯着他們的鬼。

只是因為丹素的符咒,這些鬼不能靠近,于是只能這樣死死瞪着。

而他們一群人全部穿着雨衣沉默無聲往前走的樣子,讓那對情侶感到很詭異古怪。

“之前群裏朱家立說了,沒有發現他們山上的蹤跡。”蔣淩開口,“所以我想,他們應該不是正常上山的。”朱家立就是那位非常有錢的“天師”的兒子。

顯德閉着眼睛,手上拿着一串佛珠,一顆顆數着,猛然間睜開眼睛指向一個方向,“那裏。”他喃喃說,“陰氣翻滾,鬼門大開。”

傑克神父抱着一本聖經,皺着眉說,“很奇怪,那裏有的不僅僅是陰氣,更像是有什麽東西……”

卡羅琳因為還沒有接受獵魔人的傳承,對這方面的敏感度要弱一些,她有些不耐煩地說,“不管有什麽,總要去看看。”

上山的路在牌子指引的左邊,他們直接往山下禹水河邊去了。

雨聲漸大,朦胧的霧雨中,似乎有什麽灰色的東西在翻滾着,只看一眼就讓人覺得寒毛直豎。

河水靜寂,本該噼裏啪啦打在河中的雨水,偏偏好似落水無聲,整個河面都是死一般的平靜。

顧程覺得,這河怎麽看都不正常。

他微微側過頭,握住了趙衍之冰涼的手,這樣的環境,很顯然讓趙衍之非常非常不舒服,他臉色白得都快趕上病弱蒼白的顯德和尚了。

一旁丹素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裏裏,害怕得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門在那裏。”蔣淩肯定地說,他翻開筆記本,小心翼翼地遮擋着不讓筆記本打濕,上面有一張蔣榮輝留下的畫,本來他是不認識,可是這會兒對照着河和山,他一下子就辨認出,在前面不遠的地方,蔣榮輝畫了一道門。

畫很簡陋,本來蔣榮輝又沒學過畫畫,只是簡單畫出了眼前風景的特征而已。

一行人匆匆往那方向走去,不知道從哪裏刮過來的風帶着一股古怪的氣味,将他們的雨披都吹了起來,冰冷刺骨的雨水打在皮膚上,直讓人打哆嗦。

明明是夏天,這雨水卻像是浸過寒冰一樣,冷得相當不科學。

“是門。”趙挽之已經看到了,顧程和趙衍之的點點頭,他們也看到了。

三人能夠通過眼睛看到能量的構成,穿過壁界的時候就見過,眼前這道門,和壁界有些相似,像是完全由能量構成,散發着淡淡的微光,就在這層門的後面,似乎像是蒙着一層紗一樣的畫面裏,隐約可以看到一扇大門,好像是紅色的,只是這麽遠的距離,畫面又隔着雨幕霧氣,看不太清晰。

傑克和顯德和尚都有些驚訝,想不到這三個不知來歷的人竟然是最先看到門的。

越走越近,這道門也越來越清楚。

帶着古意的紅色大門上斑駁破敗,一看就知道年代久遠,兩個銅質門環被扭壞了一個,另一個上也有明顯的被冷兵器砍過的痕跡,門似乎是木頭做的,只是漆了一層紅漆,現在紅漆掉了一半,露出坑坑窪窪的深黑色木頭來,只瞧着就很滲人。

衆人停住腳步,過了一會兒蔣淩才沉聲說,“走!”

大家擡腳就要跨進那層壁界一樣的“門”,顧程卻詫異地看着扒住他腳的吉祥,“怎麽了?”

富貴似乎也想從趙挽之的懷裏跳下來,兩只貓都很抗拒這道門。

“喵~”

因為進化已經有了靈性的貓着急地朝着三人叫着,搖着圓滾滾的小腦袋往後退了兩步。

“喵喵喵喵……”繞着圈子很想說什麽。

“這裏面讓你們害怕?”趙衍之皺眉問。

在蔣淩他們驚異的視線裏,兩只貓忙不疊地開始點頭。

蔣老板原本很緊張的,這會兒忍不住吐槽,“這他媽還是貓麽,貓妖吧?”

居然真聽得懂人說話啊。

顧程看了看門,“不然你們留在這裏等我們?”

“喵喵。”吉祥搖頭,慫慫的富貴也只能跟着搖頭。

趙挽之一把摟住富貴,笑嘻嘻地說,“別怕啊喵喵,姐姐會保護你們的。”

“喵~”富貴将腦袋縮進了她懷裏。

顧程抱起吉祥,“走吧,大家小心一些,能讓它們害怕的,恐怕不太簡單。”

衆人都看到了兩只貓的特殊,不會把這話當成玩笑。

顯德和尚忍不住又看了兩只貓一眼,講道理他們雖然掌握着不科學的手段,但這麽多年,看到的頂多也就是鬼,再加上一些魔物,還真沒見過有靈性的妖,難免有些好奇。

“想不到這世上真有妖啊。”丹素感慨着,很想摸摸貓貓的小腦袋。

趙衍之面無表情地說,“這世上還有鬼呢。”

……

這身邊到處是鬼,你們居然還有心情來奇怪聽得懂人話的貓是不是貓妖?

一步跨過,蔣淩上前一步,毫不猶豫地伸手推開了那兩扇木門。

“呼——”

陰風吹來,他們一時間連眼睛都睜不開。

風裏飄來的不僅僅是屍臭,還有一種說不清是什麽氣味的酸苦,難聞到令人作嘔。

等到視線恢複,他們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灰白色砂土上,背後的門已經不見了,眼前的山還在,但是山卻已經不是那座山,而是一座寸草不生猶如焦土的高山,沒有人工做成的階梯和那些以供游人前行的指引,一路往上只有焦黑的土地和嶙峋猶如鬼臉的巨石。

“啊——”丹素尖叫着幾乎要跳起來,“快看腳下、腳下!”

一個骷髅腦袋從砂土裏冒出半個來,衆人仔細看去,才發現這地上的砂土竟然不是砂土,全都是細碎的白骨,像是無數具白骨在這裏被碾作這樣細碎的白色“砂土”,還有一些沒有徹底被碾碎的“漏網之魚”,留下一小塊一小塊的骨頭。

“這是……骨河。”蔣淩的臉色發白,“傳說古代,禹水山脈并不叫禹水山脈,禹神山也不叫禹神山,這裏古稱是——骨苌山脈骨河山,不過因為太不吉利,才改了名字。”

沒想到,真有骨河,在骨河邊,有這樣一座恐怖的山。

就在這時,前方黑氣凝聚,竟像是出現了一艘船,仔細看去卻吓了一跳。

這是一艘以人頭為船錨,血肉為船身,人骨做桅杆,人皮做風帆的船,船身鮮紅,鮮血一滴滴地落在骨河上,只看一眼就叫人寒毛直豎。

一道陰冷柔和似是女子的嗓音和着船歌響起。

“遠來的游人,可要渡船?”

“沒有船兒,渡不了骨河。”

“渡船啊渡船,在骨河上游蕩,邀請遠來的人上我的船。”

“砍了你的頭……拆了你的骨……”

“扒了你的血肉與人皮——”

“就能過得了這骨河呀……”

聲音越來越尖利的時候,顧程感到腳下的砂土似乎化作了流沙,他們的腳已經開始往下陷去!

“嘻嘻,”那陰森詭異的歌聲似乎變作了孩童的清脆活潑,“哎呀,天都快黑了,可要渡河?”

明明他們來的時候還是早上,這會兒天色卻眼見着黑下去,不過這道門裏,卻是連丁點兒雨絲都沒有。

“這骨水啊,能融皮銷骨,滋味可不好受呢。”

“客官呀,可要渡河?”

作者有話要說:  丹素:這世上真有妖啊。

趙衍之:這世上還有鬼呢。

丹素:……說的也是。

***********************

顧程:我以為學校的屍林就夠重口味呢,我錯了。

趙衍之:……

臉色青白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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